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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青腰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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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敏愕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

吕太医解释道:“适才娘娘差人去传召微臣时,曹公子刚好与微臣煮茶清谈, 曹公子又听说了娘娘奴婢的症状,说是此前见过此症,便装成微臣的随从,一起过来了。”

救人要紧,嘉敏也不再计较,问向曹仲玄:“公子之前见过此症状?”

曹仲玄道:“再也寻常不过!此症状与绿矾之毒甚似,都是毁人肉身,严重者,能将肉身化为血水。”

嘉敏摇头道:“本宫早就告诉过你们,元英所中之毒非为绿矾之毒,而是被虫子所咬。”

曹仲玄问道:“可是被一种形似蚂蚁的小虫所噬咬了?”

嘉敏点了点头。

吕太医受了启发,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瓶,将药粉敷在元英的伤口上,又从一个澄蓝的小瓶中取出黄色药膏,塞到元英口中,元英不再痛苦地扭动身体,显然,那药已经起了作用。

吕太医说道:“曹公子的一番话提醒了微臣,元英应是被青腰虫所叮。微臣行医大半生,只在医书上见过,还从未遇见真实的情况。此青腰虫有大毒,虫液能剥离人皮。”

嘉敏听得悚然心惊,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虫子会有这么大的危害力,她轻轻安抚着自己急骤的心跳,问道:“那元英她……”

吕太医抚着自己长须,沉吟道:“一日之后,元英如果能喊口渴,那就再无性命之忧了。只是……”吕太医道,“只是纵然伤口上新长出了皮肉,也会形成永久的伤痕,微臣无能为元英姑娘除去疤痕。”

嘉敏心惊而心痛,看着元英意识混沌的样子,只恨不得从来就没有去过的永春宫泡温泉,要不然,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吕太医犹疑问道:“微臣觉得奇怪,这青腰虫是春夏之际才会出现,元英为何会在下雪的冷寒天气中被叮咬?”

嘉敏叹一口气道:“是在永春宫泡温泉时被咬的。那里气候温暖,花木繁盛,虫子自然也就比别处多了……”

“错!”曹仲玄一言否定,“娘娘是被人陷害的!”

嘉敏一怔,如果这真的是被人陷害的,那么那个人的手段也太毒、太狠辣了!!

曹仲玄冷冰冰地说道:“娘娘自己说是在泡温泉时发现了被虫咬,可见,早就有人精心布置了这一切,娘娘衣服褪尽,赤身裸体时,更容易碰触青腰虫。而那个人,想要陷害的根本就不是元英,是你,国后娘娘!”

曹仲玄的话虽然冷冰冰地毫无人情,但未尝不是句句在理之言,也如当头一棒敲痛了嘉敏,原来,只要她在宫中一日,这步步惊心的危机永不会有停止的一日!

她回忆着在浴池中惊险的一幕,“本宫想来仍旧惴惴,若不是本宫出去救那只受伤的麻雀,躲过了一劫,只怕此时躺在这里的就是本宫了!”

曹仲玄问道:“娘娘可知虫子是被谁放出来的?”

嘉敏陷入了沉吟之中,“突然之间冒出了这么多青腰虫,定然是有人故意喂养的毒虫……”

曹仲玄道:“微臣得知宫中新宠了两位美人,难道娘娘从来都没有怀疑到她们?”

“是窅贵嫔!一定是窅贵嫔!那裴嫔虽然尖酸刻毒,但胆子小、无计谋,所以,此事定非裴嫔所为,宫中除了窅贵嫔,还有谁敢置本宫于死地?”

曹仲玄道:“既然已经怀疑到了窅贵嫔,相信只要有了证据,那窅贵嫔就难逃其咎了……”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有人禀报:“教坊女官求见娘娘。”

“薛九来了?”

一听到薛九的名字,曹仲玄顿时哑口无言,心中苦笑一声,压低了帽檐,悄悄退到了一边。

薛九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边疾步匆匆地走进,一边心急地问道:“奴婢听说元英被虫咬了,不知道元英怎么样?”

当她看到元英惨烈的模样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元英姑姑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前两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嘉敏攥紧了拳头,“元英是被人害的,是被窅贵嫔害的,窅贵嫔本来是想要害本宫,是本宫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

“窅贵嫔?就是那个宫中御妻、王公品妇都争相巴结的窅贵嫔?”薛九怒气冲冲地说道:“奴婢早就觉得那窅贵嫔不是什么好人,如今看来,她果然为毒妇!奴婢这就奉娘娘之命,去将窅贵嫔提来问询,要杀要剐,悉听娘娘之便!”说罢,气冲冲地就要出去,大有要马上提了窅贵嫔头颅来见的气势。

嘉敏忙制止道:“你先别急!如今我们虽然怀疑是窅贵嫔所为,但尚无证据,若是冒冒失失地去问罪于窅贵嫔,势必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薛九虽然直爽心急,但并非莽撞冒失之人,听得国后这一番言语,倒也冷静下来,看着床上的元英,哀痛道:“奴婢也只是一时心急,看到元英这个样子,就很难受很难受……”

吕太医安慰道:“娘娘不必过于忧心,元英历此大劫,自有国后娘娘的福祉庇佑,而微臣也自当会竭尽平生之医学,让元英康复。”

薛九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吕太医向嘉敏施礼:“若无别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微臣还得为姑姑熬制药膏。”

嘉敏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吕太医了。”

吕太医躬身而退,曹仲玄也低了头,提着药箱轻轻地退了出去。

薛九本未对这个小内监留心,可看他的步态身影,与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一模一样,也顾不得和嘉敏长叙,跟着退了出去。

到了殿外,曹仲玄的越发压低了帽檐,几乎躬着身子。

薛九一声娇叱:“站住!”

曹仲玄不能动,背对着薛九低着头。

薛九摘了他的帽子,又惊又喜:“果真是你!”

曹仲玄冷嗤一声,不予以理会,继续往前走。

薛九气急败坏道:“曹仲玄你给我站住!”

“娘娘有何指教?”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出现在国后的殿堂中?又为何会打扮成一个小太监? ”

“恕我无可奉告。”

薛九气呼呼道:“曹仲玄,别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你扮成小太监闯入柔仪殿,一定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她灵光一现,脑中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双手叉腰,堵在曹仲玄的身前道,娇嗔道:“你不告诉我也可以,我直接到国主面前告上一状,或者在这里大声一喊,到时候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这一招对曹仲玄果真有奇效,不过对他而言,所担忧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国后的清誉与安危。毕竟有的前车之鉴,此事如果真被国主知晓,后果将不可想象……

他突然转过了身,放下了手中的药箱,一步一步朝薛九走了过来,目光深情而灼热。

薛九从未见到曹仲玄此等冷峻迷人模样神态,只觉得目眩神迷,像是被雷掣电击一样,浑身上下都动不动,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曹仲玄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做你想让我做的事。”

薛九周身的血液恍如被凝固一般,脑子也是空白一片,只有曹仲玄那魅惑的男性气息,一点点地朝她逼近,让她几乎窒息。

曹仲玄将她逼迫到了墙角,单手撑在墙上,将薛九逼迫到墙根上,让她再也无路可退,而沉沉的眸光,依旧是深深地凝视着薛九的脸。

薛九面色酡红,像是醉了的晚霞,呼吸越来越急促。

曹仲玄突然揽过了薛九的腰肢,俯下了头,在她的唇瓣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薛九猝不及防,就这样醉倒在曹仲玄的吻中,那一刻,好似升到了云端之上,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用去想……

也不知道多久,曹仲玄放开了薛九,提着他的药箱,翩然离去。薛九呆呆愣愣的,尚且还没有回过神,似乎刚才所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一幕,只是梦中的情景。

等到她回过神时,曹仲玄早已不见踪影。

薛九摸了摸唇角,又摸着自己绯红发烫的脸颊,这才慢腾腾地回到自己的房中,她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常常是吃着饭,或是走着路的时候都会傻傻地笑起来。

就连身边的侍从宫女黛烟也是觉得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自家的主子犯了什么毛病。

嘉敏守候在元英身边寸步不移,亲自给她挑破黄色水泡,又细细均匀地给她抹药,生怕不经心就会弄痛了她,好在元英在午时时刻终于醒了过来,索要水喝。

嘉敏大喜,忙命人端来了水,喂元英喝下去。

元英喝了一大口水,感激涕零,动容道:“奴婢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国后娘娘,真好。”

嘉敏安慰道:“傻丫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呢!你以后会好好地,知道吗?”

元英点了点头,看到自己的胳膊肿得像是巨龙竹,泛着可怕的红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亦是肿胀如气球,她哽咽说道:“奴婢这个样子,好像是火烧一样,是不是奴婢以后就会跟那些火烧的人一样,毁了容?”

嘉敏的神情复又黯然无光,是啊,哪怕是世间上最灵验的仙丹妙药,也不能恢复她往昔的肌肤。

元英嘶哑着嗓音说道:“娘娘不说话,奴婢就知道……就知道……”元英潸然落泪,极为不舍道,“奴婢就知道已经毁了容,奴婢毁了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奴婢倒是不怕,奴婢所怕的是以后再也不堪服侍娘娘了,奴婢好舍不得娘娘……”

嘉敏只听得肝肠寸断,“你说得都是哪里的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本宫都不会赶你走,本宫都会一直让你在本宫的身边。”

元英大为动容,十分欢喜道:“真的么?娘娘所说的都是真的么?娘娘不会丢弃奴婢?”

嘉敏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再说了,本宫是一国之后,想要什么灵丹妙药没有?本宫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的肌肤恢复如初。”

元英这才放松了心,傻傻地一笑,牵动唇边的伤口,又疼得她龇牙咧嘴起来。

“才刚刚苏醒,这会子又是笑又是哭的,到时候可真成了鬼不鬼、人不人的样子,那又算得了什么?”

随着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大殿处走来清丽颀长的身影,是黄保仪进来了。

黄保仪行了个礼,其情其态依然是幽香若兰,清雅如莲,嘉敏总是喜欢她这样情怡宁和的气质,与她在一起,仿佛远离了世间那些纷扰喧嚣,只有清风日露,只有琴棋书画,只有高贵优雅的一切。

黄保仪近来是深居简出,总是以冷如冰山的态度冷冷对待国主,也让国主待她相敬如宾,他们之间,是再也没有男女之间的情分了。

嘉敏有些惊喜,“多日不见,保仪来了?”

黄保仪道:“说来亦羞愧,嫔妾本该时常来向国后请安的。只是嫔妾一向都在德昌宫中整理古籍,鲜少出门,久而久之,也就懈怠了,还望国后娘娘勿要苛责。”

嘉敏道:“保仪虽然居于后宫这样斑驳的染缸,却依然能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淡地避离是是非非。”

黄保仪以清冷之言自嘲道:“若是真能清新寡淡地避开宫中是非,又怎会前来专程看望元英呢?”

嘉敏的心暖融融的,感动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此时众人都去淳茗宫凑热闹,你却还能惦记着本宫。”

黄保仪浅浅笑了一笑,“只因满宫之中,嫔妾唯独赏识娘娘的人品,也唯独将娘娘当做了知己。昨日就听说了柔仪殿的宫女被毒虫之液侵蚀之事,只是熬制药膏需要时间,这才晚了时间。”

她从随侍宫女的手中拿过一个琥珀冰晶的小瓶,倒出了芳香四溢的香膏,轻柔和缓地抚在了元英受伤的肌肤上。

元英既惊动又惶恐,不自在地扭动身体,要起身给黄保仪行礼,“奴婢贱躯,怎堪劳烦主子玉手?奴婢实在是惶恐……”

黄保仪唬道:“涂了这香兰露后,最不可随便移动身体了,若是妄自移动,就不能让你的肌肤复原,会形成难看伤疤了!到时候,你看国后娘娘会不会将你赶出去!”

元英再也不敢动,乖乖地任黄保仪在她的身上涂抹药水。

嘉敏笑道:“保仪亲调药膏,自然是神丹妙药,比太医们调制的药膏要精细百倍,只是让保仪费心了一个晚上。”

仔细看去,黄保仪眼角下果然有着青黑之色,想来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她清雅道:“这又有什么,到底是人命要紧,况且嫔妾调制的香兰露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能舒缓元英的肌肤之伤而已。”

顿了顿,黄保仪又道,“嫔妾亦多日未曾和娘娘一叙,娘娘若是得空,不妨一起去赏览雪景?”

嘉敏知道黄保仪有话对她说,而在殿中人多眼杂,实非一个说话的清净之所,与黄保仪一起漫步在雪后的御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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