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记 之十
姜尚文被自己那句徐爷贵姓窘迫的一连四五天,连自己那间屋门都不想出。
徐家,霍老太太要看一批货,一大早赶到了明州码头,仔细挑好了货,傍晚,找了间客栈,包下间清幽院子歇下。
霍老太太吃了晚饭,让人提了红泥小炉进屋,沏了茶,推开窗户,对着小小后院的一点景sè,一个人慢慢品着茶。
一个和骆先生差不多模样,冬烘先生一般的老先生,推开进屋,霍老太太看着来人,微微蹙眉,“你怎么自己来了?”
“老骆回去后,我和尚武他爹商量了半宿,我得来一趟,当面跟姑姑说说话儿。”霍连城坐到霍老太太对面,自己拿杯子倒了茶。
霍老太太听他这么说,放下杯子,神情郑重不不少。
“欢哥儿明年要去春闱?”霍连城喝了杯茶,才看着霍老太太道。
“嗯,这事儿我跟你说过。”
“当初过继欢哥儿,是放到了徐家那位进士名下,这么算,欢哥儿该有位姐姐。”霍连城的话,从很远开始。
霍老太太皱起了眉头,“是,嫁进了京城永宁伯府,是个庶出子,日子一直挺艰难。”
“从前艰难,现在大约不艰难了。”霍连城看着霍老太太,“三年前,李家那位姑爷谋了横山县县令的缺,伯府那位大老爷,正好到任江南东路转运使,就在江宁城,李家姑爷和那位大老爷,走动的不错,大前年过年的时候,欢哥儿那个姐姐,还带着四个孩子,去了趟江宁府。”
霍老太太惊讶的看着霍连城,霍连城迎着她的目光,欠身干笑道:“姑姑也知道,我和尚武他爹,过的是刀头的舔血的日子,大事小事的,稍不留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也不瞒姑姑,自从尚武他娘走后,我和尚武他爹,就多想了些,我和尚武他爹这一辈子也就算了,可两个孩子,我和尚武他爹,就不想两个孩子再象我们这样过一辈子,或是,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
“唉,我懂我懂,你接着说。”霍老太太一声长叹,眼泪差点下来。
“欢哥儿他姐家那个长子,行五,叫李文山,欢哥儿他姐一家刚到横山县,李家五哥儿就和秦王爷交往起来了。”
霍连城接着道,霍老太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就是太后生的那位神仙王爷?可不是,三年前,太后可不是带着那位神仙王爷正住在杭州城里,怎么就入了王爷的眼?欢哥儿他姐和他姐夫那性子……这种事谁都说不好,你接着说。”
“嗯,秦王爷在万松书院读书,李家五哥儿到横山县没几天,也进了万松书院,和秦王爷,长沙王府那位世子爷,还有古家那位六爷,十分要好,秦王爷出外巡查民情,回回都带着他,秦王爷回京城的时候,李家五哥儿也跟着回了京城,到京城后,交往更加密切,李文山在秦王府的时候,比在永宁伯府的时候都多。”
霍连城目光闪闪,霍老太太看着霍连城,有几分明白了。
“李家姑爷一任之后,就升了高邮县令,兼高邮军使,李家姑爷tiáo任高邮县令前一年,皇上点了秦王爷署理兵部。”
“那他这高邮县令可是好当得很。”霍老太太脱口道。
“秦王爷和那几位爷,对李家五哥儿照顾得很。”霍连城露出笑容,“就是因为这份照应,我生了心,这才下了决心,把尚文和尚武送上了岸。”
“你的意思?”霍老太太看着霍连城。
“明年欢哥儿春闱,必定要经过高邮县,让欢哥儿去认认亲吧。”霍连城看着霍老太太道。
霍老太太皱起了眉头,“你这是看好那位秦王爷?还是那位五哥儿?”
“先是看好李家,再是秦王爷。”霍连城眼睛微眯,“有个叫郭胜的,老骆见过几回,这个人很不简单,身世坎坷,杀人如麻,中过秀才,做过师爷,jīng通刑名钱粮,是个极其桀骜不驯的。这个人,从李家姑爷到任横山县令没多久,就投身到李家姑爷门下,做了名师爷,一直到现在。
我让人打听过,李家姑爷县衙内一应诸事,都是郭胜作主,从在横山县起就这样,除了打理县衙诸事,郭胜还有件事,就是教李家六哥儿和九姐儿,教的十分的尽心尽力。”
“瞧这样行事,可一点儿也不桀骜不驯。”霍老太太眉头挑起。
“我亲自去看过两趟,在横山县一回,在高邮县一回,那个郭胜,不是桀骜不驯,是驯服得很。李家姑爷我也看了,肯定不在郭胜眼里,李家几个孩子中,必定有能让这个郭胜驯服之人,这个人,极不简单。”
“五哥儿?”霍老太太脱口道。
“说不准,”霍连城皱眉,“那位五哥儿,他去京城前,我看过四五趟,是个难得的,可,”霍连城顿了顿,“也就是难得而已,只怕入不了郭胜那种人的眼,不过,这不是大事,郭胜如今在李家,能让他驯服之人,也必定是李家之人,这就足够了。”
“嗯。”半晌,霍老太太低低应了一声。
“那位秦王爷,我很看好。”霍连城看着霍老太太,声音更低了,“长沙王府那位世子,从小儿就跟在秦王爷身边,到现在,只领过一桩差使,就是秦王府长史。
长沙王家,代代都是手握重权,如今的长沙王闲散了半辈子,只怕这辈子都要闲散下去,要是秦王爷没什么打算,这位世子,岂不是就得跟他爹一样,一辈子闲散?闲散一代人没什么,闲散上两代人,我觉得不会。”
霍老太太紧皱着眉,没说话。
“这是一,还有那位秦王爷的行事为人,这个就不细说了,总之,绝不象个闲散王爷,还有那位金太后,那位金太后,可不简单,我总觉得,秦王爷是个有极大打算的。”
霍连城眼睛微眯,“我和尚武他爹商量过了,想赌一回。”
好一会儿,霍老太太慢慢吐了口气,点了下头,“赌就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