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0晋江文学城独发
人在做,天在看。虽说医者父母心,一大早的听说罗三少和郑月如竟然出车祸双双住到医院去了,芽儿对两人也同情不起来。
当然,也还不至于幸灾乐祸。就觉得昨天晚上,自己乍一猜到郑大姑娘又再出妖蛾子时,心底还生出一丝不郁结,实在没必要!
有些人压根不值得你去怨愤,不值得你在她身上浪费任何情绪。
反倒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翟爷爷忍不住跟芽儿抱怨了几句。
老爷子也不是为老不慈,如何乐祸幸灾说郑月如怎么活该,一个黄毛丫头她还没这个分量让翟爷爷放在眼里。老爷子腹诽的是郑荣军郑老头,那老小子难道不懂溺子如杀子的道理?
也怪自己近些年脾气越发和煦如春,有些小事儿也太不乐意计较,让人忘了自己的脾气,敢屡次虎嘴捋须了!
要不是越老越心软,屡屡忆起那些年自己这辈人枪林弹雨的走来实在不容易,郑老头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临老还为子孙操碎了心,自己才不会再三卖他两分薄面!
翟爷爷颇为愤愤的念叨了半天,突然觉得芽儿应和的太敷衍了事,抬头一看,小丫头笑眯眯的听着,眉眼间不见丝毫阴霾,澄澈干净,比头顶的这碧空万里还要明媚灿烂。
凌空虚点了一下芽儿的脑门,翟爷爷自己也笑了。自己念叨这些实在没趣,得,有这闲情还不如钓钓鱼养养花呢!自己压根杀上门去,光看郑老头这日子过的,这心操的,自己都替他心酸!
芽儿讨好的朝老爷子嘿嘿一笑,看得翟爷爷心里一软,瞧瞧,自己芽儿多争气多贴心孝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芽儿这性子实在很容易吃亏啊!
翟爷爷心里正纠结着呢,后院鱼塘那边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喊叫声。
“我好像钓到一条大的……哎,哎,不行了,不行了,这玩意儿的劲太大……哎呦,糊弄的鱼竿质量还是不行啊,撑不住快要断了!”
“别拽那么紧,缓着点拉,大不了多耗一会!哎,小心,别让它跑了!……抓紧了,好家伙,是一条火头,难怪劲这么大……不能让它脱了钩!”
家里几位老爷子里面,翟爷爷和杜爷爷是公认的大嗓门!后院热闹,芽儿凝神听声辨音,心里有些纳闷,这会儿嚷嚷的最厉害的竟然是自家小爷爷和李爷爷,不像是他们一贯云淡风轻的做派啊!
芽儿好奇心起,翟爷爷也是爱凑热闹的,祖孙俩早把刚才的话题抛到脑后,赶紧站起来朝后院过去。
刚穿过长长的回廊绕到后院,远远的就看到杜家小爷爷弓着身子牢牢握着手里那根自制的鱼竿,李爷爷在旁边指挥吆喝,杜家二爷爷伸手也去捞鱼竿,杜爷爷围不上去就急的在旁边跳脚,眼巴巴盯着翻腾的鱼塘。
离得远,芽儿看不清小爷爷到底钓了一条多大的鱼,只听着鱼塘里扑扑棱棱,咬钩的那条大鱼的鱼尾荡起一道道水帘,足有半米多高,。
芽儿怀着孕,当然是步步生莲不敢走快。倒是翟爷爷,远远的一看这么热闹,龙骧虎步一溜小跑过去。一看鱼塘里那动静,顿时就乐了,转身就跑,“你们悠着点,别让它脱钩了,我去拿渔捞过来!”
翟爷爷脚下生风,芽儿只觉得自己面前飞过一阵风,老爷子早健步如飞的跑的没影了。
芽儿心里好奇的跟百爪挠心似的,又不敢打搅全神贯注的几位老爷子,走过去才看到鱼塘荡起的层层水纹,隐约看到足有半米多长的青黑的鱼背。
可能是鱼钩挂在嘴上太疼,也可能是最后垂死挣扎,那条大鱼猛然一个打挺,芽儿就看见小爷爷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被带到鱼塘里去,惊的芽儿几乎没喊出来。
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芽儿早站得远远的,心里开始琢磨着中午怎么吃这条鱼,谁知道,自己一个错眼,杜爷爷看鱼竿马上就要折断了,翟老头拿鱼捞还没回来,突然一跺脚,扑通一声一个扎猛人到鱼塘亲自捉鱼去了。
眼前一空,惊得芽儿当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爷爷也太瞎胡闹了!
芽儿这厢还惊魂未定呢,杜爷爷宝刀未老早三两下划了过去,双臂跟钳子似的牢牢抱住被鱼钩拖住动弹不得的火头鱼。
翟爷爷这边也拿渔捞过来了,不过,一看跟火头较劲的杜老头,明摆着已经无用武之地了。
杜爷爷费劲拖着这足有半米多长的火头鱼划到鱼塘边上时,本来打算邀功呢,这么大的火头可不常见!
但一抬头正好对上满脸愠怒的孙女,杜爷爷心虚,湿透了的上半身露在水外,哪怕太阳明媚,小风一吹顿时一个哆嗦,这会也才察觉到鱼塘里的水已经冰冷刺骨!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鱼塘水,杜爷爷装傻冲芽儿咧嘴一笑,故意打了一个哆嗦。
一笑满口白牙,左顾而言他,费力的把火头拖上来,“这家伙长着么大,得吃老子多少条小鱼儿啊!我就说嘛,每年也撒两斤鱼苗,鱼塘里的鱼怎么越来越少了,敢情全便宜它了!”
芽儿又急又气,偏偏又无奈,“爷爷,您还不赶紧上来!这是打算冬泳啊?”
刚才被扑通一声吓到了的李爷爷他们也都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愤愤的一跺脚,李爷爷都有些气急败坏,“你啊,这简直是瞎胡闹!”
“就是,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翟爷爷麻溜的接过那条大火头,嘴里也不忘落井下石。
杜爷爷自知理亏,哪敢跟众人顶嘴,只有嘿嘿傻笑!心里挺得意,哪怕自己这把年纪了,依旧可以上山搏虎下海擒龙!
芽儿又心疼又气,早把老爷子刚才嫌热脱下来的棉袄裹到他身上,杜爷爷哪儿舍得糟蹋自己的新衣服,又不敢推开孙女,浑身是水滴滴答答的一溜小跑。
这番兵荒马乱,谁也没心思收拾鱼竿了,倒是都没忘了大水盆的那条战利品,顶着芽儿不善的眼神,愣是直接给抬到正院回廊底下。
几位老爷子也知道刚才芽儿惊到了,等芽儿熬好姜汤过来,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芽儿的脸色,故意兴致勃勃的商量起中午吃什么了!费这么大劲钓这么一条大鱼上来,不来一顿全鱼宴有点对不住杜爷爷跳鱼塘!
虽然坐在炕上喝茶,但几位老爷子趁芽儿不注意,有时候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看一眼,这么大一条黑鱼怎么都值了!这玩意食肉,菜市场这么大的黑鱼压根见不到!
相比而言,灰溜溜回房间泡热水澡的杜爷爷的心情就更忐忑了。一想到刚才孙女吓得小脸煞白煞白的,杜爷爷又后悔又心疼。
愣是泡了半个多小时的热水澡,知道躲不过去了,才期期艾艾的到客厅这边。
说实话,杜爷爷这心里直打鼓。自己这辈子就怕俩人,一个是相濡以沫的老伴,另一个自己的宝贝孙女!
见李老哥他们一边状若悠闲的品着茶,一边杀鸡抹脖子朝自己使眼色,杜爷爷不由心底一沉,眼神游移都不敢看面若沉水的芽儿。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杜爷爷一咬牙,讪笑着还没琢磨好该怎么跟孙女求两句情,结果,芽儿看老爷子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先绷不住了。
但心里仍有气,也不吭声,抬抬下巴示意炕桌上满满一海碗滚烫的姜汤。
杜爷爷自知理亏,这时候哪敢跟芽儿讨价还价,认命的捧起海碗一饮而尽。
不过,祖孙俩过招多年,杜爷爷对芽儿的软肋心知肚明,见孙女脸色终于稍霁,杜爷爷突然搭腿坐到芽儿旁边。
揉着自己的老腰,有些委屈道,“芽儿,你那儿有没有什么瘀伤的药膏?”
见孙女果然心疼自己,杜爷爷撩起衣摆,指着腰上的赫然的红印子连抽冷气,“那条火头劲贼大,鱼尾甩起人来就跟打板子似的,贼疼贼疼的!”
芽儿一看爷爷腰上仿佛印上去的鱼尾形状的红印子,火头鱼性子烈劲头也大,鱼尾甩的那几下还真的挺严重、刚才又泡了热水澡,都肿起来了,看得芽儿又心疼又好笑。
李爷爷他们一听杜爷爷还遭了这罪,赶紧歪着身子看热闹。杜爷爷在那边故意疼的抽冷气,几位老爷子就替杜爷爷嘘唏,眼神里则是满满的揶揄,这招哀兵之计用的还挺精妙!
摊上家里这几位老顽童,心知肚明的芽儿也只有头疼的份,偏偏又觉得很幸福,还能怎么办,赶紧回后院给爷爷拿药呗!
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让杜爷爷自己揉揉,芽儿自己则给老爷子又开了一剂祛寒除湿的中药,熬药去了!
偏偏家里鸡飞狗跳的时候,郭小海突然打电话回来,不是幸灾乐祸跟芽儿及时分享小道消息的,m国那边的来人想到家里拜访,问中午合不合适?
合适?怎么不合适!费劲巴拉钓上来的大黑鱼还在回廊摆着呢!
本来是寻常的一个上午,但对芽儿来讲,今天上午有些出乎想象的热闹。
芽儿觉得这个上午鸡飞狗跳,但医院那边就是心惊肉跳了!
高级病房里,郑月如深深的凝视了一眼欲盖弥彰的母亲,见她都不敢直视自己,突然收回了迫人的视线,表情平静的抚了一下仍有些隐隐作痛的小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母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说漏嘴了,但是见女儿脸色虽然苍白但反应还算平静,面有难色正准备安慰几句呢,就见郑月如猛然抬头。
骇的郑母下意识的朝后面一躲,郑月如那双明艳夺人的凤目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犹如深不见底的汪洋,幽深莫测!这一刻,郑母猜不懂女儿在想什么!
郑月如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刚出车祸时身下的那一片猩红,还有在医院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的冰冷。
郑母觉得此刻的女儿格外吓人,嗫嗫的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而前一刻仿佛木偶娃娃似的郑月如嘴角一勾,眼底突然闪过一道骇人的冷芒。
见女儿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神采,郑母心里一喜,刚要握住女儿的手安慰两句,而郑月如突然爆发了。表情歇斯底里的把床头柜上的水杯鸡汤,还有新鲜果篮通通扫到地上!
噼里啪啦过后,病床前满地的玻璃碎片,滚的满地的水果,冒着热气的鸡汤,高级病房里很快就一片狼藉!
郑母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等女儿发泄完了,才犹犹豫豫的安慰道,“月如,人家医生都说了,你还年轻,身体说不定还能调理好!以老爷子的身份,什么样的名医找不到!”
说到这儿,郑母见女儿嘴角闪过一道嘲讽,也意识到自己这劝慰的话太空洞,到底心疼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有些含含糊糊道,“你要真觉得委屈,要不就跟少强离婚吧!罗家人还有意瞒着我们,但医生那边都说了,他两条腿很可能落下残疾!你爷爷最疼你,他也说了,你要不乐意……”
“过!为什么不过!我当然得跟罗家耗下去!”
郑母还期期艾艾的还没说完,郑月如冷静的不可思议,突然截断了郑母的话!说完之后,人斜靠在闭上眼睛挡住了眼底的阴鸷和恨意!
自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难道还不值得罗家拿罗太太的位子来换?
郑月如心里很清楚,罗家在外人眼里煊赫无比,其实早已经呈外强中干之势。外人都说父亲和叔叔多不成器,而罗家也不过是罗江林这个长子一枝独秀罢了!
只要爷爷还健在,只要罗家还需要借助爷爷的人脉和影响力,罗家人就不敢把自己扫地出门当下堂妻!
郑母不过是一些小精明,不善于掩藏心思,郑月如早从母亲掩掩藏藏的话语中猜出来罗家人对自己以后无法怀孕是什么态度!早在昨天晚上,自己已经感受到了一回。
高级病房门口,妇科主任正好陪着郑老爷子过来。哪怕是高级病房,隔音效果也不是特别好,病房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响,孙主任听的一阵头皮发麻,哪怕隐约没听真切,但自己听到这高门隐秘,好像不大好!
孙主任看了一眼很有眼色早退了几步的郑老爷子的贴身警卫,虚扶了一下拄着拐杖仍腿打颤的老爷子,低声安慰道,“郑老,贵孙女的身体虽然亏损的厉害,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希望!中医精心调养几年,依旧很可能重新做母亲!附属医院的金老是妇科的专家,出院后不妨找金老调养一段时间!”
“谢谢你了,孙主任!”郑老爷子回过神来,勉励一笑,但难掩眼底的苦涩!此刻,这位老人的笑容显得格外苍老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