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姐, 咱爸咱妈回来了。”沈子夏刚帮沈子秋检查完作业，见她抱着柴进来。
“回来了？”
她看了眼外头，这还不到中午呢，两人怎么会回来？
“不知道，应该是今天干的快，提前回来了吧！”
沈子夏不置可否，按道理除非自己请假, 否则哪里能那么早回来？
正想着，沈贤国夫妻回到门口, 把肩上的锄头放下，夫妻轻声交谈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沈子夏收了作业, 喊了声, “爸妈, 你们回来了。”
“嗯, 回来了。”
沈贤国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 又给妻子倒上一杯，等两人喝完之后, 才喊着, “走吧！”
见两人要走, 沈子夏狐疑道：“爸妈，你们还要出去吗？不是下工吗？”
“哦, 你爷爷那边找我们有点事, 等会再回来。”
“哦。”
看着夫妻出去, 沈子夏脸上写满疑惑, 而很快，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事还是沈子秋跑进来告诉她的。
“二姐，咱爸妈和爷爷他们吵起来了。”
沈子夏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大姐沈子春也从卧室快步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爸骂了，很不开心，我没敢凑前去看。”
沈子秋很少见自家爸爸生气，从小到大，就二姐上一次昏倒之后，爸爸生了一次气，后来就再也没有这样过。
分家以来，家里日子一天过的比一天好，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今天没想到爸爸居然发那么大的脾气。
不用等沈子秋细说，沈子夏就能听到从主屋传来大声的说话声，能清楚分辨出，那是沈贤国的声音。
对主屋那边的事情，沈子夏好奇着，加上父母都被叫过去了，这会听到声音，她忍不住前去看看。
她还没走到门口，里头沈贤国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你们每天就会怀疑这怀疑那，夏夏不是我闺女是谁啊？”沈贤国火冒三丈，目光死死的盯着上位的沈栋材和张金花。
沈栋材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张着口刚说了个：“我……”就被张金花给打断。
“贤国，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四丫是你闺女，也是你爸的亲孙女，我们还能害她不成？你也看到了，四丫最近有些不正常，正好三叔婆带来的张婆会点事，你就让人给四丫瞧瞧，没事更好，要是有事…… ”
“要是有事又怎样？”沈贤国没来得及开口，李丽敏护犊子的质问道。
她的声音冲，让面前的沈栋材皱了眉头。
自己老伴再怎么不对，但是沈栋材却是那种喜欢帮亲不帮理的人，就算张金花做的事情是错的，他也不允许别人越过他欺负人，反正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就不允许别人对张金花呼喝责骂。
沈贤国也帮着自家媳妇，“对啊，要是有事又怎么说？这事还不是随便你们乱说的，到时候夏夏没问题整出问题，又怎么办？那是我闺女，我家的事，你们没必要操心。”
沈栋材一听，脸色又沉了一分，“什么叫没必要操心？你闺女还是我孙女，关心关系孩子，也叫没必要操心？你是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爹了？”
李丽敏不敢言语，倒是沈贤国反驳道：“那就能这么糟践我闺女吗？夏夏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们整天担心这担心那，我们住一起都没问题，怎么到你们这里就有问题了？”
“不是有问题。”张金花解释道，“我们只是求个心安，不管四丫是怎么个情况，让张婆看看又没有坏处，再说，请张婆的钱，我出就行了，你们把四丫叫过来，让张婆看看。”
屋内正说到这里，下工回来的沈贤武沈贤文夫妻几个人也回来了。
张文兰了解了一圈，连忙帮着婆婆劝着沈贤国。
就连刘晓梅也开口劝道，一屋子人，除了沈贤国夫妻，只剩下沈贤武没有发言劝说，就连一开始认为封建迷信的沈栋材也劝了起来。
张婆闭目养神一般坐在凳子上，倒是身边的儿媳妇有些坐不住。
“你们想好了没有，请我婆婆来，现在还在这里吵，得吵到什么时候？这都中午了。”
张金花连忙道歉，一边又劝着沈贤国夫，“不管是不是这么回事，让张婆看看对你家没损失，四丫从小身体不是不好吗？正好让张婆瞧瞧，没准能让她身体好呢。”
张金花这话说的比唱的好听，夫妻俩却没有松口。
他们都希望闺女身体健健康康，但是今天这一屋子人，却不是想要闺女健健康康才让张婆检查，而是怀疑自家闺女不是本人了。
沈贤国黑着张脸，李丽敏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子夏靠近的时候，正好听到一群人在说这事。
她脸色并不大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愤怒。
虽然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沈子夏了，但是却还是不喜欢被人这么质疑，而且质疑她的人，并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她想，也许张金花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家好过，毕竟张金花说的那些不好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在她家出现的。
她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沈子夏了，但是她却会代替原来的沈子夏好好活下去，让他们家过上好的生活，而不是会害了他们。
刘晓梅眼尖，刚好看到她在门口，连忙上前。
“夏夏进来。”
沈子夏被拽住，直接让她往屋内拖去。
可下一瞬，她的另一只手却被沈家强突然拉住。
两人两边拉扯，沈子夏愣住，只听沈家强说了句，“夏夏，别进去！”
刘晓梅见状，气的大骂：“你这孩子，松手，谁让你管这事了？赶紧松开夏夏。”
“妈……”
“你是不是皮痒了，又要我抽你是不是？赶紧松开夏夏的手，让张婆给她瞧瞧。”
刘晓梅力气不小，拽的沈子夏手腕发疼，小脸忍不住皱成一团。
最终，沈家强见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只能松开她的手。
沈子夏进屋的时候，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家强哥，我没事。”
沈子夏有没有事沈子夏自己知道，但是沈家强却担心万分，一双眼睛紧紧的跟随着她进屋，最后自己也进了屋子。
沈栋材家这房子虽然比同村不少人家都要大，那也是因为子孙多的原因。
平时觉得堂屋还不算很小，可今天进来那么多人，却显得逼仄的很。
上首坐着沈栋材和张金花，边上还有一老太太和一个跟李丽敏差不多年纪的妇女。
而屋子的四周，都是自家人。
沈子夏扫了一圈，倒是沈贤国夫妻激动的不愿意让他们检查自家闺女有没有问题。
沈贤国大声嚷道：“夏夏没事，不用你们瞎操心，我自己闺女，我自己清楚，这是不是夏夏，我会不知道？”
沈贤国看着沈子夏的时候，目光坚定，不带一点怀疑。
沈子夏没想到，唯一不怀疑她的人，居然是她曾经嫌弃过的最懦弱的沈贤国。
这种突然的信任，反倒让沈子夏有些不大适应。
而实际，其他人都没有猜错，她也的确不是原来的沈子夏，因为那个胆小怯弱的沈子夏早就被这个时代，被这些人一起害死了。
她有时候在想，老天爷让她的魂魄留在这具身体里头，是不是因为原来的沈子夏执念太深，她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现在找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来帮她过完未来的日子。
又或者是老天爷觉得他们两个都命不该绝，所以，用了灵魂互换的方式，让他们在对方的世界生活的更加好。
可沈贤国的信任却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其他人都认为沈子夏有问题，必须要好好检查检查，如果没事皆大欢喜，如果有什么事，正好有人能帮这个忙，解决掉麻烦。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却沈子夏开口答应。
沈贤国夫妻惊呼，连忙拉住她的手，“夏夏，咱们不答应，爸相信你，相信你就是爸的闺女，水里哪个鬼能那么乖巧听话？”
这倒是真的，如果水鬼真的来索命的话，又怎么会迟迟不动手呢？
可张金花等人认定的事实，没让人检查检查，心里依旧是不放心的。
比起沈贤国夫妻的紧张，沈子夏显得很淡然。
她笑道：“爸，既然你相信我，那你也放心，就让爷爷他们让人给我检查一下，免得他们心里害怕我担心我们。”
“夏夏，咱们别理他们，走，跟妈回去……”李丽敏不愿意自家闺女被人这么冤枉，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不过沈子夏却拽着她妈停了下来。
李丽敏不解，“夏夏……”
“妈，等会再回去吧！”
李丽敏显然不同意，在她看来，这些人就是在侮辱他们家。
什么叫做夏夏被东西缠上了，现在的夏夏不是她自己了。
这话在李丽敏听来只觉得非常可笑。
看着一屋子人，李丽敏厉声喝道：“夏夏是我生的，她什么样的，我比谁都清楚。”
“大嫂，这话不能这么说。”
“怎么不能这么说？老三媳妇，要是你家家玲让人怀疑不是你闺女，你会怎么想？”
张文兰被问，噎了一下，随后回了句，“那一样吗？家玲可没掉水里去，回来变了个人。”
“夏夏为什么会变了个人，你们自己清楚，没吃的，没喝的，连生病看病的钱都没有，她能好吗？好不容易现在能吃点好的，能上学，她心情好，就变了个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我平时刻薄你们了？”张金花骂道，声音还不小，“这些年我虽然对你们几个孩子严厉，但是哪天不给你们吃，不给你们喝了？”
李丽敏却笑道：“咱们家以前什么情况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不用我说，现在我们家日子过的好点，你们心里不乐意了，我也知道，夏夏是我闺女，现在我们自个儿过日子，好坏也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李丽敏越说越气愤，恨不得把这辈子所有的怒意发在今天这档子事上。
看她越来越生气，沈子夏在一旁劝道：“妈，没事，他们要检查就让他们检查，咱们不怕。”
她不是怕了他们这些人，而是知道，这事情不解决，迟早得拿这事做文章。
她和原来的沈子夏性子不同，被人怀疑也是正常的。
她一直担心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又或者拿她这事做文章，既然今天来了，那就一并解决了。
她劝了李丽敏几句，顺便看向沈贤国，似在祈求他同意。
夫妻俩总觉得亏欠这二闺女太多，对她向来有求必应，但是这事算是在侮辱着沈子夏，两人并没有马上点头。
边上站着的张婆儿媳妇笑着上前开口，“你们就放心吧，就当给孩子看看身体，要是没事自然是好的啊，孩子身体从小不好，也许有别的原因，给看看，你们当父母的也能心安不是？”
沈贤国夫妻虽然不信神不信鬼，但是事关二闺女的，难免上心，如果只是看看身体好坏，他们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是如果只是怀疑夏夏不是原来的夏夏的话，他们却不认同的。
最后，还是让沈子夏劝住了两人。
张金花一听，朝沈子夏称赞了声，“这就对了嘛，检查检查也好啊，反正又不用你们花钱。”
沈子夏回头冲她笑了笑，“奶，如果我真是水鬼上身，你哪能那么好站在这里呢。”
她的眼神淡的就像淬了冰霜，让人感觉里头有一阵刺骨的冷风吹出来，让张金花整个人忍不住抖了抖，心底发寒不舒服。
反应过来，她才骂道：“这死孩子，是诅咒我吗？”
沈栋材咳了声，为她那句死孩子。
张金花收到眼神，只能呐呐的收了嘴，嘀咕了句，“这孩子就会气人。”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加上他们家这么做，算是在封建迷信，是在倒退，即便村里头人不会去举报揭发他们，但沈栋材也丢不起那个脸，干脆让人把院外的门关了，让老三老四在外头，别让人进来八卦闲事，毕竟是中午时分，村子的人都回家。
索性这会人都顾着回家吃饭，吃完饭继续干活，也没人来八卦好奇。
屋内，沈子夏站在原地，声音没有丝毫的胆怯，“你们要怎么检查我赶紧吧，我肚子饿了，想早点回去吃饭。”
三叔婆被张婆儿媳妇示意，笑嘿嘿上前，“来这边，来这边，很快的。”
沈子夏走了过去，第一次正视坐边上的张婆。
这张婆从她进门就垂首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别人吵的不可开交，她也不动如山。
这老人倒是装的一副仙人的做派，让沈子夏对她也产生了几分好奇。
张婆一头银发，身子骨看着还很健壮硬朗。
她走了上前，目光紧盯在张婆身上，脸上带着轻松的神态。
只是，这样的神态却在张婆抬头看她的时候，突然全部消失不见。
她嘴角上还有一丝丝的笑容，只是却随着张婆的抬起头，而逐渐僵硬下去，整个人被张婆吓了一跳。
只见张婆双眼和平常人没有两样，但是却又显得更加的凌厉严肃，她的眼神仿佛有一种魔力，能透过她笑着的脸，看到内心深处。
被张婆这么盯着，绕是心理年龄已经有二十多的沈子夏，心里也产生了恐慌。
张婆那眼神审视、严肃，像能透过她脸上的表情，看到她内心想了什么，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旁的张金花笑呵呵让张婆帮忙好好瞧瞧，可别瞧错了。
“我从没有瞧错过。”幽幽的声音从张婆嘴里发出，沈子夏甚至没看到张婆的嘴巴在动。
有张婆这句话，张金花脸上神色好看多了。
说着，张婆对身旁的儿媳妇示意，随后，儿媳妇让他们准备一个房间，方便张婆做法问事。
张金花难得的积极，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给他们进屋里办事。
屋子清空了一块地方，放了张椅子，椅子前面放了张小凳子。
高的椅子是给张婆坐着的，矮的凳子则是给沈子夏坐的。
张金花将人送进屋里，跟在身边忙前忙后。
这是沈子夏第一次见张金花那么积极。
心里冷哼，目光却在落到张婆身上的时候，心里多了几分思量。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张婆，整个人忍不住对张婆敬畏起来。
明明应该只是个江湖神婆，可对上她那双不正常的双眼，她却莫名有些紧张害怕了。
经历过这种穿到另一个世界代替别人而活，沈子夏不再和以前一样，相信科学，相信世上没有这些玄乎其神的事情。
相反，她对这些事情，渐渐起了敬畏之心。
难道说，这张婆真的有点本事？能看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刚才她进门的时候，张婆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了声，“跟进来。”但是她眼底里像是写满了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她想，如果真让张婆知道她的事情，那她该怎么解释才会让人相信？
这种忐忑的心情一直到她坐在那张小小的凳子上。
张金花在一旁盯着，其余的人在门口紧张看着，等待张婆得出的结论。
可惜，他们并没有能得偿所愿。
张婆开口让他们退出去，屋内只剩下她和儿媳妇以及沈子夏三人就够了。
“我也要出去？”张金花有些不乐意。
张婆没吱声，目光睨了她一眼，吓的张金花连忙答应。
等人一走，屋里只剩下三人，沈子夏心里更加忐忑害怕。
心脏砰砰乱跳，沈子夏看了看张婆，却不敢乱动。
张婆从坐在椅子上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嘴里念着什么，神情看着十分虔诚。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那眼睛却倏然发生了变化，更是把沈子夏吓的不轻，连呼吸也忍不住放轻。
张婆之前的双眼还是正常的，这突然睁开，却变的眼白多，眼黑少，两只眼睛显得特别可怕，被她的眼睛盯着，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沈子夏倒吸了一口冷气，模样却尽量显得镇定淡然。
“把你的手伸出来！”张婆突然开口，枯槁般没有肉的手双手朝着沈子夏伸了过来。
她的声音带了魔力，沈子夏明明并不想递过去，但对上她的双眼，却还是乖巧的见手伸了过去。
双手被那双干枯的老手握住，对方的手很冷，冷的让沈子夏打了个冷颤。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张婆握的死死的。
张婆闭着眼，突然开口，“点火。”
沈子夏心下一凛，还以为要她点火，却看一旁的妇人拿火柴划拉了一下，将两张黄色的符张点燃，然后将两张符张各自放在张婆手背上。
火光在视线中跳跃，落在老人干枯的手背上燃烧着。
沈子夏看着这火光，都替老人觉得火烧的疼，可张婆却闭着眼睛什么都没说，一直等到符张在她手背上，火光从黄亮色烧成蓝色，最后变成红色熄灭。
沈子夏看的认真，手背却突然一阵灼烧的疼，她嘶的一声，想要挣脱开，却被张婆喝了声，“不许动。”
灼烧的感觉只是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闭着眼睛的老人随即念念有词，“有骨非骨，有魂非魂，二者合一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