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妓院是江湖
柴胡指着保长的背影,问我“这个人和你一起来大同的”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和我虽然同路,但我们在寺庙就分手了。现在,我只看到了保长,但是看不到三老汉他们,他们去了哪里。我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就我对柴胡说起了保长这一路上的一切。
柴胡说“在兄弟的地盘上,想打听一个人,还不容易。你就看好了,明天天一亮,就给你准信儿。”
在一个黑暗的拐角处,柴胡打了一声长长的呼哨,从黑暗中立即走出了一个人,此前,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走来的,他在干什么。柴胡对着他指向那家酒楼,简单说了保长的情况,那个人立即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从黑暗中来,又到黑暗中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们继续前行。
到了午夜时分,我们走到了虎爪家的门前,但是门口挂着一把大铁锁,铁锁都已经生锈了,显然虎爪没有回到这里。虎爪已经负伤那么严重,我早就想到他不会回到这里,但我一路上还是抱着微薄的希望,希望能够出现意外之喜,希望能够在大同见到虎爪。然而,虎爪离开大同已经很久了,他很久都没有回来。
踏着午夜遍地如水的月光,我们又来到几里外的豹子家,豹子家门口也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
虎爪和豹子都没有回来,燕子估计也没有回来。兵荒马乱,战争一触即发,他们去了哪里天地这么大,我该到哪里才能找到他们
我们沿着街道慢慢地向前走着,我的心中充满了忧郁。柴胡说“只要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回到大同,我一定会很快知道的。你放心,如果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因为大同来了很多当兵的,客栈早就住满了,柴胡让我去他家,可是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了柴胡家,把白头翁和赛哥丢在私塾学堂里,太不地道了,就坚持要回到私塾学堂,柴胡拗不过我,只好说,他今晚也睡在私塾学堂。
我们走入了一条街道,突然闻到空气中飘荡着胭脂的香味,街道两边都是二层木板楼房,楼房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发嗲声和浪笑声。街道两边还零星地站立着花枝招展的女子,在明灭可辨的灯影里,她们显得异常鬼魅。
柴胡问我“以前来过这里吗”
我摇摇头。
柴胡说“这条街道叫粉巷,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香艳的烟花场所。粉巷很有名,其实就是大同的妓院聚集地。”
那时候我在大同生活,还很小,情窦初开,满眼纯真。我只知道我在偷偷地爱着燕子,根本就不知道大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那时候,我只知道男女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是拥抱,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比拥抱更进一步的方式,更不知道男女之间不需要有感情,也可以做这种方式。
我抬着脚步在粉巷走着,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惶恐,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地方。我偷偷地瞥着两边,看着那些打扮得像鬼一样,脸上涂抹得像屁股一样雪白的妓女,在街道两边搔首弄姿,扭捏作态,有的抛着媚眼,有的吃吃笑着,还有的捏着嗓子说“来呀,来呀。”
柴胡问“今天累不累不累进去找一个。”
我慌忙摆手说“不要不要。”
我至今只有过一次那种事情,还是在那座破砖窑里,和丽玛做的那种事情。我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夫妻才能做,一对陌生的男女怎么可以在一起做呢
我们向前走着,看到从一座院子里走出了一个肥婆,肥婆腰身臃肿,上身和屁股需要扭向不同的方向,才能够向前迈动一步。肥婆看到了柴胡,立即满脸堆笑迎上来,她喊道“哎吆吆,柴爷来了,多日不见,越长越俊哪。快进屋坐,快进屋坐,小桃红等你多时了。”
柴胡挥挥手说“今儿没空,改日再来。”
我们走了过去,肥婆在身后喊道“小桃红给您留着,您啥时想来,就来啊。”
柴胡没有搭话,自顾自地向前走着。我听肥婆的话语,知道柴胡是这里的常客。
柴胡说“呆狗,你今晚真的不想进去”
我心里想,但是隐隐约约觉得这种事情不好,嘴里说道“不去了,不去了。”
柴胡说“在大同这块地盘上,除了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下来就是兄弟我。你想要怎么玩,都可以,告诉兄弟,不收你一分钱。街道上这些个店铺妓院,都是靠着兄弟我罩着,没人敢欺负,就是官府来了,也得让几分。”
柴胡是大同的地头蛇,黑白两道都玩得开,上到官府,下到杂货店老板,都得买他的账。如果放在今天,柴胡就是房产商,就是煤老板,就是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
我们走到街巷的中段,突然看到二楼上泼出了一盆水,刚好浇在了楼下一个行人的身上。那个人一下子变成了落汤鸡。
楼门里冲出了一个中年女人,对着楼上破口大骂“你妈的瞎了眼了,没看到下面有人走过”
楼上的人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
中年女人走到变成了落汤鸡的男人身边,一边摸着他的衣服,一边说“啊呀呀,湿成这样了,这怎么走路啊,快点到店里,给你找一身合体的衣服换上。啊呀呀,这要是冻感冒了,该怎么办”
中年女人连推带拉,把那个男人带到了店里,楼上那个年轻女人也下楼来了,对着男人又是作揖,又是弯腰。中年女人对着年轻女人打了一个大耳瓜子,狠狠地骂道“看大爷身上湿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快带到房间里去,给找身干净衣服换上。”
年轻女人挨了打,满脸都是委屈,可是她对着男人强颜欢笑,将男人拉到了自己房间,说要给他换一身干净衣服。
我们走过了这家店,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楼上,担心也会有一盆水从天而降。我说“那个女人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把水泼在行人的身上。”
柴胡说“她是故意的。”
我惊讶地问“故意的怎么可能”
柴胡说“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妓女拉客的一种惯用的招式,她们的行话里叫做喜从天降。那个中年女人是鸨母,那个年轻女人是妓女。她们盯上了过往的有钱人,但是这个有钱人又不愿意来妓院,她们就用这一招。那个男人全身淋湿了,肯定就不能再走路了,就不得不走进妓院。妓院装着赔情道歉,要给他找一身干净衣服换上。每家妓院里确实都有干净衣服,专门被这种上当的男人准备着。只要走进了房间,妓女帮你换衣服,在你身上摸来摸去,你能把持得住吗”
我听得两颊滚烫,似乎都看到了妓女帮忙换衣服的情景。
真想不到,江湖上处处是骗局,妓院里也处处是骗局。妓院也是江湖。
江湖无处不在。
我们继续向前走,快要走到巷子口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传来吵闹声,几个男人围着一个人痛殴。那个被打的男人抱着头颅,像只虾米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
妓院里经常会有打架的事情发生,为了争夺同一个妓女啊,嫖娼后不给钱啊,偷了别人的东西啦来到妓院嫖娼的,一般都会不是什么正经人,这么多不是正经人的人聚集在一起,要是不弄出点动静来,那才叫不正常。
这种事情,柴胡懒得管他,我也不想管,我们走了过去。
突然,我听见那个挨打的人高喊“呆狗救我,呆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