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温家斩草除根
温苏心下意识后退,想为太医腾出地方。但是太子却牢牢抓着温苏心的手,他手下那样大的力气捏得她手发痛,不叫她有半点退路。
“殿下”温苏心心猛跳了两下,屏住了呼吸。
太子目光锋利地看着她,眸里是那种星辰剧烈碰撞迸发出的耀眼光芒,但粗重的喘息声却泄露出他体弱气虚,他一字一字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告诉胤儿,温家,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温苏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在发抖,颤抖得那么厉害,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颤抖。
是怎么的仇恨,让太子非要灭温家满门是怎样的恩怨,让太子在温家灭门后还不肯放过温家温家到底牵扯进怎样惊天的阴谋中了
温家,她那对大殷忠心耿耿的父亲啊,她那温婉的母亲啊,她那惊才风逸的哥哥啊,他们可曾想到,公冶皇家会如此丧尽天良地对待他们
“”
温苏心沉默着,无力感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地抬脚就后退了一步。但她的手被牢牢钳固在他掌中,叫她退无可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越发抖得厉害。
太子目光灼然地看着温苏心,一眨不眨。他干枯的手那样大力抓住了她的手,像灰褐色的蔓藤牢牢地缠绕住她的手,力气竟然出奇得大
他掌心的血沾染上她莹洁如梨花白的掌心,那种粘稠的感觉,让温苏心感觉到了腐朽的气息,还有,只觉得一阵恶寒如伸缩自由的蔓藤咻咻就缠绕上她四肢,让她头皮都发麻。
太子在等着她的答案,得不到,必然不会放手。
“好”温苏心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把胤儿交给你,也把你交给胤儿,”太子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豆大的汗滴嗒嗒落在狐裘上,他强忍着痛楚用力地道“愿你们两个人互相扶持,永不辜负彼此”
温苏心一股辛辣热流涌上来,喉间一阵艰涩的刺痛,眼睛也跟着发痛。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控制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不知道是为太子悲哀,还是为自己悲哀,还是为了温家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这些时间压抑在心底的悲痛,如开了闸的洪流,就这样倾泻而出。
她只能木然地点头,“我会的”
“我喜欢你,你也知晓的吧,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但轻蓝,你不要害怕,无论我去了那,我总是陪在你们身边的”男子眼里有缱绻的缠绵,仿若不舍,仿若遗憾。
是谁说过的,相逢恨晚。
他一生都在做一个贤明的太子,在弥留之际,终于可以任性一次。可多么遗憾,他才知晓喜欢一个女子的好,他才明白想要宠一个人的心情,却已经都没有机会。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终究也有这样的遗恨。
而这,却偏偏是她的仇人而他,却什么也不知道,还这样爱恋地看着她,叫她恨得牙痒痒的,却束手无策。
所以看着他,明明是一个男子临终对他爱恋的女子的不舍,却叫温苏心心头发悚,她勉强挤出一个艰涩的笑,“百年后,所有人都会相逢,只望殿下那时候还能记得我。”
他和她之间的仇恨,便也只得百年后,才能有一个了结了。
太子对着温苏心怡然一笑,竟是解脱般的释然,如轻云出岫般淡然,似流风回雪清冷。他眸子里带着明亮的光泽,像划过天际的流星。
那个如云轻淡的笑,多年后,始终留在温苏心的记忆里。最后的最后,她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表情。
然后太子眼睛一闭晕厥了过去,太医在慌乱地诊脉,温苏心便默然退了出来。整个东宫立时乱成一团,纷杂的脚步声急切地穿越在廊间,宫娥内侍人影穿梭,所有人都是步履匆匆。
这样的时候,必然是会惊动嘉宁帝和皇后了,便是公冶烨胤大抵也是要被唤来守着了。
温苏心自然不准备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所以便避了,静宁地等待着,就像所有人心里都了然的一样,等待着太子的结局。
后来嘉宁帝和皇后果然双双来了,太子似乎也醒了,见了公冶烨胤。但他一会醒一会昏迷,嘉宁帝和皇后都愁眉不展,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的,人人都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对温苏心来说,心头千头万绪,有些烦闷。待到了黄昏,温苏心处理好了手头的事,便就在僻静处走走,沿着梅林随便走着。
又是一年冬寒,靓丽的白梅花一路绚丽开,每一朵花都精美得像是住了一个灵魂一样灵动。每一株梅花皆是枝瘦花浓,清丽的花朵缀满枝头,暗香浮动,清气满乾坤。
落英缤纷,落梅堆砌成雪,一地静宁洁白的美。梅花落在湖里的影子疏影横斜,湖面还飘着片片花瓣,风一吹,随流水悠悠飘远。
温苏心有些木然地走在宫阙殿宇间,冬风有些刺骨,她身上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随风一翻一翻。
嘉宁帝和太子要温家灭门,这件事正如公冶翊哲所说的,是事实。至于原因,大抵只有嘉宁帝和太子两人知道。白日里太子以为自己不好了,事发突然,才将那句话告诉她,叫她转告公冶烨胤。
这日下午,皇后就下令,以照看不力作为罪名,当时温苏心同太子谈话时在场的人,除了温苏心,全部杖责了,连同太医都没放过。
温苏心从想到她的问话,太子答得那样从容,却将所有旁的人灭了口。可见,当时太子自己都没预料到他病情会突然恶化,假温苏心之死和温家斩草除根,这两件事,太子并不准备叫旁的人知晓。
这么想着,温苏心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才发现走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殿宇。
颇为恢弘雅致的宫殿,只是有些荒凉了,杂草丛生,陈旧的飞檐、廊柱、瓦楞,处处透着萧索破败的气息,一看就是久不打理的。就这么孤独独矗立在这梅林深处,若不是无意走到此处,大抵外头的人很难发现这里竟然还有殿宇。
原来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里头梅花错落,开得绰约多姿。温苏心便走过去,沿着花廊走着,才发现这里头种了好些珍贵的梅花,也不知晓从前住着什么人。
走到花廊拐角,温苏心迈着脚步拐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公冶翊哲的身形。他背对着她,身形笔挺像一棵树,手撑在栏杆上,正凭栏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