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万事俱备
河首之地,陇西郡,抱罕。
华车驻马在城外的小山丘上,目送着一支四千骑的队伍,缓缓消失在天际线。
那是走丝绸之路的商队。
每年等夏季雨水期结束后,宋健麾下兵马都会分出约莫三四千骑,各自携带两三匹驮马走丝绸之路,于次年春夏之交的时候返回。
动用四千骑护卫,是因为路上不太平。
只以驮马拉运,是能让西域诸国感兴趣的货源,宋健也筹备不了多少。
而且宋健让麾下商队只走到车师前部(今吐鲁番市),或者是乌孙国的边缘一带(石河子——乌鲁木齐一带),便就地交易物资。
想走到天山以北的大宛或者更远的地方,那是敦煌或张掖郡那边的势力才能做到。
宋健如果也让商队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
没办法,物以稀为贵。
敦煌或张掖的势力,不会允许大宛多出一支汉家商队,让他们的货物贬值。
这些内情,是宋健亲自给华车解释的。
还很亲昵的拍了拍华车的肩膀,笑着安慰,“胡车儿,你不要太在意这些了。至少,你部落已经提前得到了丰厚的利润。”
是的,如今华车,让宋健很看重。
其一,是宋健想让胡车儿当人肉盾牌的意图,已经实现了。
在去年年末,华雄突破王国的封锁回到羌道后,胡车儿就带着部落往土门关一带栖息。理由是担心华雄会引兵袭击他。
宋健对此,当然是欢迎至极。
如此一来,高原钟存羌再度来抱罕劫掠的时候,就先得踏过胡车儿的部落。
其二,则是胡车儿给他带来丰厚的利润。
胡车儿能弄到蜀锦!
这是他宋健无法筹到的货物,也是西域各国都争着买的货物,利润极大。
只是这个胡种太贪婪,也太蠢了!
在夏初的时候,他竟然将自己部落的牛羊战马,全都托付临洮那股势力换了蜀锦,想借丝绸之路一夜暴富。
利益熏心之下,竟然忘了,丝绸之路的往返需要一年!
而没有了牛羊,他的部落会在冬季里饿毙。
不过呢,宋健就喜欢这种人。
好利用,也好控制嘛。
在胡车儿的愚蠢被所有人讥笑的时候,宋健就伸出了援手。
为了让胡车儿的部落能熬过冬天,他以双倍的牛羊战马,换回来了蜀锦。等于让胡车儿就和临洮那边废了点口水,便将部落财产增长了一倍。
而且这个交换不只是慷慨,更能称之为仁义。
毕竟依着边陲之地的作风,宋健完全可以等到冬季,胡车儿部落缺衣少粮、开口求援的时候,趁机将其并吞了。
对此,胡车儿也感恩戴德。
不仅接受了河首平汉王之下的官职,正式成为宋健的麾下。
还承诺他的部落,今岁迁徙入抱罕境内过冬。将自己部落妇孺及财产,暴露在宋健的刀锋下,来表示依附的忠心。
并且,拿出了实际的利益。
他决定以后和临洮那边交易蜀锦,他和宋健各自购入一半,共享利益。
好嘛,又是表忠心,又是让利益的.......
宋健不看重胡车儿,那就见鬼了!
要不是觉得胡车儿实在粗鄙不堪,以及要顾忌其他手下的情绪,他都想将女儿给许出去,让彼此彻底变成一家人。
是故,仗着宋健的看重,胡车儿在抱罕境内就彻底撒开了欢。
先是借口寻找今岁猫冬的河谷,从抱罕到河关县都给逛了个遍。
暗地里却是记下了河首之地,各部兵马布防的营地,然后绘制在小布帛上,偷偷的让人带去武都郡给华雄。
然后呢,他又有事没事的,就带着几只羊跑来土门关隘。
拉着守关隘的将领,称兄道弟,一醉方休。
给出的理由,是冬季抵御钟存羌的时候,他和土门关守将要并肩作战,理应先相互熟悉熟悉,为了更好御敌什么的。
一开始,宋健还是让人偷偷盯着的。
但当胡车儿挑好猫冬的河谷,和抱罕城池只有约莫五里的距离,并且开始搭建营地,让一些妇孺们先来住下后,宋健就放下了警惕之心。
想想,也对。
别人都将妇孺送到自己刀锋下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因而,他也没有发觉胡车儿的部落,好像又壮大了几百人。
又或许说,他已经发觉了,但觉得很正常。
因为胡车儿部落,在他的支持下已经变得财力雄厚,在临近冬季的时候,以过冬粮秣诱惑或并吞一些游离的小部落,是很正常的事。
这里是西凉嘛。
只要能保障温饱问题,就能招揽到无数愿意卖命的人。
是的,八月末了。
也到了西北羌胡们,准备前去猫冬的季节。
胡车儿如今就是带着一部分族人,护送着妇孺们,驱赶牛羊往抱罕城外河谷而去。
与他并肩而骑的,是名长得颇为雄壮的羌人。
裹着满是污垢的兽皮,脏兮兮的脸庞,头发已经结成块状,就连络腮胡子都沾满了草灰,让人见了就不想靠近的粗鄙之人。
那是王灵。
这幅模样,是他整整两个月没有沐浴洗漱的结果。
华雄要求的。
为了让他能顺利的,跟着胡车儿穿行土门关进入抱罕,而不会被人发现不妥。
本来,他是不用受这份苦的。
在华雄原来的打算里,是想让庞德率领人马混进去。
但是王灵以成为华雄门下督后,寸功未立为由,毛遂自荐。
还拿出了一个华雄无法拒绝的理由:他率领的三百义从都是羌人,混进抱罕后也无需担心路出马脚;也是羌道元棘亓等部落首领挑选出来的精锐,战力无需担忧。
对,华雄准备在这个冬天,对宋健动手。
一方面,是操练了大半年兵马,锐气正盛。
另一方面,则是朝廷给他送来了征伐的名义:行护羌校尉的官职。
之前,他只有武都长史的官职,是不能擅自率兵跨境征伐的。不管以什么理由,无论战事胜负如何,都逃不了朝廷法度的追责。
轻者贬为庶人,重者定为叛逆!
如今官职在身,名义在手,就是在其位谋其责的勤勉。
不过呢,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当他安排好一切,还没写好请命出兵征伐的上表呢,天子新的诏令就送到了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