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寄语毒士
赵瑾这几天很忙。
从平叛主将变成了招降安抚的主官，让他这个赳赳武夫有点无处是从。
哪怕是阆中令及其他僚佐出力甚多，和賨人很安分的接受朝廷招降要求：各回乡里，并听从各乡亭长及三老的督促，修缮之前叛乱是破坏的道路及城郭等。
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眸里，一直也没有停止洋溢兴奋的色彩。
给朝廷的平叛上表，已经发出去了！
而益州牧刘焉，还没有到蜀中呢！
他赵瑾成为此番平叛最大受益者，首功！
是的，最大。
身为副将华雄居次功，而程畿再次，录名在上表之中！
以区区一县贼曹的卑位，上达天听！
好吧，华雄要求的。
说什么，如果不是程畿和杜濩交情莫逆，招降就不会这么顺利。还指出程畿是作为阆中威望甚高的本地人，接下来的安抚还需要他出力云云。
其实呢，赵瑾是知道的，主要的原因是华雄想结交程畿。
和賨人私下交易的事情，华雄没有瞒着他。
因而他也知道，对于华雄来说，程畿算是有了交情的人嘛。
先谋个善缘，哪怕不能倚为助力，以后华雄以后要是对天性劲勇的板楯蛮有什么居心，也能帮衬一二。
不过呢，赵瑾觉得这也不奇怪。
在西凉，那个被称为豪杰的人，没有点私心呢？
就说他自己，如果没有想更上一步的，怎么不等益州牧刘焉到任就将招降的事，给彻底搞定了？
再说了，他和华雄是乡党嘛，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他想了想，还主动推了一把。
以平叛主将的身份，派程畿前去巴郡治所，给太守报告招降的好消息，好让程畿在太守面前刷个脸。
恩，新任巴郡太守，朝廷已经任命了，是陈雅。
因为巴郡治所在江州，陈雅取道荆州南郡而来，没有道路阻隔之忧，到任时间比州牧刘焉还早。
当然了，目的也达到了。
不怎么在乎名利的程畿，对于华雄和赵瑾如此明显的提携，都忍不住动容。
好生道谢了一番，才启程去了江州。
而华雄，已经率兵赶回武都了。
用的理由，是天子给他的诏令，一是守住武都散关，一是前来助力平叛。如今賨人已经接受招降，他要赶着回去照看一二。
赵瑾没有理由阻止，也不会阻止，直接送出城外三十里，才依依不舍作别。
一点都不像，两人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
所以呢，这番情谊让华雄也很感动。
直接用知交友朋的口吻，以私事托付赵瑾。说什么，等赵瑾如果回到京师雒阳了，还麻烦为华雄带句话给贾诩贾文和。
对，凉州武威郡姑臧人，如今官职为太尉府掾的贾诩！
当时赵瑾还挺奇怪的。
他混迹雒阳十多年，当然认识同为边陲西凉出身的贾诩。
只是这个贾诩在雒阳多年，一直籍籍无名。都年过四旬了，结果混到的官职惨不忍睹！以正常的仕途惯例推断，他此生永远都别奢望两千石！
而且，圣眷正隆的华雄，怎么就和这种小人物还有交集？
待华雄解释了一番，他才明了了。
混得很惨的贾诩，在很年轻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才能不过尔尔，是个平庸之辈。
唯独已经成为大名士的阎忠很看好，认为贾诩有张良、陈平之才！
这个评价是很高的，让贾诩瞬间名声鹊起。
当然了，如今又变成了无人提及。
有这层关系在，华雄就托了身为阎忠弟子的身份，托赵瑾给贾诩带去一句关怀的话语：“凉州扰乱，京师居不易，若有忧宗族家小之虑，可来让其来西县避世难。阎先生如今年齿以高，精力衰退，如有后辈子侄充任僚佐分忧，乃大善也！”
赵瑾直接就应下了。
心里还感慨了一句，华雄为人真好啊！
连先生阎忠称赞过的人，都要尽力去维护，都爱屋及乌到了对方的宗族及家小身上。
连仕途起点都愿意给！
难得可贵！
可深交！
恩，对于赵瑾的美丽误会，华雄是不知道的。
他寄语给贾诩，不过是想卖个人情，试试能不能提前和这位“一语乱汉”的毒士搭上关系。依着原本的历史轨迹，以后贾诩是去找张绣避难于南阳郡的。
如果，今天的善举起作用了，一个不小心贾诩就选择来武都了呢？
那不得做梦都能笑醒！
呵！
华雄心头上火热无比，连在巴中这种丘陵山区的地方赶路，都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
他如今正赶往汉昌县。
准备取道米仓道进去汉中，再从汉中回去武都郡。
【注：米仓道，是汉中盆地连接巴郡江州的古道，途径汉昌和宕渠县。历史上张鲁被曹操击败，就是从此道奔往巴中依附杜濩等賨人首领。曹操占据汉中后，留守汉中的大将张郃也取道米仓道攻入巴中，但被张飞击败退军。】
正好杜濩就是扎根在汉昌，也是在那边为他准备賨人部曲。
只不过呢，到了汉昌县后，他心情就不是很美丽了。
理由是他被杜濩给诈了一次。
原本，他和杜濩约定好，只招募一百賨人部曲的。
因为，如今的他，穷得叮当响！
部曲是亲兵，衣食住行都倚仗将领自己提供。
虽然他可以假公济私，将这些部曲挂在护羌营里。反正如今的护羌校尉部，兵力少得可怜，塞进去了也没人追究。
但他的步子，已经迈得太大了！
说成穷兵黩武也不为过。
担任武都长史不足一年的时间，他就用手中职权先后逐渐了敢死营、乞活营、羌道义从、白马义从，还要供应杜痞子和庞德那边的护羌营，将原本就贫瘠的武都折腾得一穷二白。
吃穿和甲兵都捉襟见肘，怎能又要扩建兵力呢？
然而，杜濩也是个狡猾之辈。
他听到华雄说只招募一百部曲的时候，就满口应下了。
结果呢，玩了个偷梁换柱！
故意理解成为了，是他杜姓賨人一百，朴和袁姓賨人再各出一百。
还振振有词的说，賨人如今是唯他们这个三个大姓首领马首是瞻，如果华雄只招募了他杜姓一百賨人，会厚此薄彼！
影响了双方情分不说，还会导致他们賨人内部产生分歧！
话都说到这份上，华雄还能拒绝么？
好嘛，华雄咬了咬牙，认了！
以大局为重，就当是为以后将賨人帮上自己野心的战车，先担待了！
但是呢，他刚应下来了，杜濩就开始叹气了。
说什么，这些给华雄挑选出来的部曲，都是精锐之士，勇猛异常。也是各自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无论农桑还是狩猎填补家用等方面。又说如今秋收已过，正是狩猎的日子和安排明年春耕的日子，这些人跟着华雄去了武都，家中就难过了.......
说白了，就是叮嘱华雄：这三百人的卖命钱，记得明年春耕之前送到巴郡来！
也不多要，三十头耕牛就行！
当即，华雄差点没把脸给黑成墨水。
三十头耕牛，还不叫多了？
你们賨人给巴蜀豪强大户帮佣或者为奴，有过十个精壮换取一头耕牛的吗？
尤其是，华雄看到这些部曲，个个彪悍是没错，但除了裹着一身破烂衣裳、脚蹬草鞋之外，就别无他物！
跟逃荒的难民一样！
这个该死杜濩，连这些賨人的兵器都给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