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0
半随着霍展鲲撤离了,只有几个脸生的留下执行最后一道命令,雪落被蒙了眼睛反绑着手带到另一处关着,骂过了,闹过了,便是无数的恐惧害怕升起来,从他们被绑了这十多天起她从来都没和展谦分开过,每天靠在他怀里和他说一说话,给他唱几句歌,说是在安慰他,其实完全是在安慰自己,现在陡然分开了,眼前是一片漆黑,周围是死过去一样的寂静,她突然便绝望了——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展谦现在又在哪里?他刚刚那样拼尽全力想要保护她,似乎也伤到了什么人,他们会为难他么?他们还有命等到霍展鲲来么?
她忍不住抽泣起来,却又忍住,耳朵灵敏地立起,似乎听到了外面的一点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低声在争论,断断续续地落一两句进来!
“你怕什么,反正上面下了命令,天一亮她就要死了!”
“万一被人知道了,你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行军打仗,脑袋不也是天天别在裤腰带里的?况且谁会知道,人都撤完了,只有前面房里又聋又哑的那个,这不是老天爷要便宜我们哥儿俩吗?丘老四,你都多久没碰过女人了,现在送一个天仙美人儿到你面前你还不敢吗?”
声音停在房门口,然后是钥匙开锁的声音,她头中“嗡”地一响,全身已经冒起一层冷汗来!
吉普车又从来路往临时司令部开,还是李牧驾车,这时东边已经泛出隐隐的白,将化未化的冰片一般,霍展鲲靠在车椅子上打盹儿,迷迷糊糊的,昨夜那歌声好像又断断续续钻出来了:
“星子眨眼睛,月亮羞摘云,小妹妹靠在郎身上,数呀数星星……”,轻悄悄的,小蛾子一般在暗夜中扑着,而那唱歌的女子又在后视镜里瞪他,头发凌乱,满脸乌花,脏猫子一般,却圆滚滚地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将他瞪下一层皮来,他突地一惊,立刻便醒了!
他揉着太阳穴呼出一口气来,李牧从后视镜里发觉他的神色有异,立刻关切道:
“鲲少,怎么了?”
他摇头,又拿出雪茄来,手去摸打火机,却摸了个空!
再往其它几个衣袋里摸了一遍,他已经抬起头来吩咐:
“李牧,车开回去,我的打火机好像掉在清水镇的房子里了。”
副驾的周易书转过头来:
“鲲少,怕是不妥吧,昨天你下的命令,等下就要全面搜城了,现在回去……”
“那打火机是在国外才发售的限量品,全中国也找不出两只来,如果让钟世昌的人拿到这证据,大总统府那边我不好交代!”
李牧一转方向盘,已经将车掉回了头,他知道时间不多,是以开得很快,霍展鲲摇下一点车窗,那冷风呼呼便灌了进来!
现在回去,那命令应该已经执行了吧!钟雪落是钟世昌打的如意算盘,可是他以为把女儿嫁给大哥他霍展鲲便不敢动这颗棋子了么!?那老狐狸还以为可以凭着这姻亲关系继续在内阁高枕无忧么,他这一次可真要失算了!
车很快又开回清水镇停在那民居前,霍展鲲记得只在东厢房停留过,是以穿过院子直踏入内,为了配合等下救人的戏码,原来的守军大部分已经撤走了,这院子也空旷安静下来,他踏进去,却听到了突兀的声音——男人猥亵的笑,女人的挣扎和怒骂,他蓦地一震,陡然一股怒气冲上头顶!
提枪在手,循着声音走到房门口,一脚踢开那虚掩房门,留下的两个守军从女人身上抬起头来,只看了门口那阎罗般的人一眼便惊得魂飞天外,忙不迭爬起来,刚要开口,那边扳机已经扣动,“啪啪”两枪,毫不留情!
床上的女子垂死挣扎,本来已经万念俱灰,心死绝望,却突然听见变数,心神激荡之下再也抑制不住,陡然大哭起来:
“霍展鲲,是你吗,你终于来了吗?”
他已经走到床前,却突然定住脚步!
她还心心念念着他来救吗?
她全身缩成一团簌簌抖着,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般,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蒙眼的布全被浸湿,又伤心又委屈,这一刻也没有半分以往那桀骜泼辣的影子了,完全是个受了委屈哭鼻子的小孩子!
她究竟是霍家的女人,他只是要除掉钟世昌布下的这颗棋子,却万万没有想过要让她受一点这样的欺负,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他重重咬牙,将她扶起来,她的手还反捆在身后,他将她耷拉下去的衣襟攥起来遮住雪白的胸,一颗一颗去扣她旗袍的扣子,她的身子冰一般冷,她还在抖,胸口起伏着,带着他的指尖也有些发颤,从腋下绕上去的丝质盘扣,像他手触到的肌肤那样柔软,扣一个仿佛要一年那么久!
她什么都看不到,却仰着头不依不饶在问:
“霍展鲲,是不是你,霍展鲲?”
那是他多年以后都无法忘记的一个场景,第一次他微颤着手指为一个女人扣上扣子,她还在抽泣,眼睛蒙着,头仰起来,期盼地、感激地、委屈地唤他的名字,温热的呼吸就在他一低头的距离!
他没有应她,帮她整理好了衣服,左手抬起来,手中是子弹上膛的枪,手指搭上扳机,犹豫一刹那便要扣动,却突然听到外面车子急刹的声音,然后是李牧刻意高声的敬礼:
“钟师长!”
钟世昌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我女儿呢,我收到消息说勐军把我女儿藏在这里!”
他眉心一皱,钟世昌这个时候怎么会来?是谁走漏的消息?而立刻,他手上的枪已经滑回枪套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ricky之后,秋风又消失了,谁来帮我捉虫子呀!
咦,今天更了怎么显示不出来?
谁似有情(三)
雪落听见钟世昌的声音又哭出声来,她叫了声“爸爸!”便抽泣着说不出话来,钟世昌听到声音冲进来,一把便抱住了她:
“雪落,我的乖女儿,可算找到你了,要是再找不着老子就要和勐军那群王八羔子拼命了!”
他解开她手上的绳子,扯了蒙眼的布,急急在她全身上下看着:
“受伤没有,有没有人欺负你?”
她摇头,泪眼越过他望到后面的霍展鲲,他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眼看她,眉微微拧着,她想要说话的,却嘴一瘪,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
他眉心针扎似地缩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往外走,见到院子里那一队钟世昌带来的黑压压的人,压着火气吼: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到处去搜,快把大少爷给我找出来!”
霍展谦很快也找到了,他脱困立刻便来见雪落,她连忙抹了泪珠对他泛起笑来:
“展谦,你看,我说了你弟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他真的来了啊!”
他怔怔看着她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钟世昌看着他们笑:
“看看这小夫妻恩爱得,鲲少,我们出去说话,让他们小两口单独处处!”
闲人都褪去了,他这才紧紧拥她在怀,手轻轻拨开她旗袍的领子,她连忙伸手按住,勉强笑出来:
“你看什么,我没事啊!”她的身上有那两个混蛋弄出来的淤痕,霍展鲲来得及时,除了这点淤痕外她并没有再受什么伤害,可是,可是就算是这一点小小的伤害她也不想让展谦知道!
他在她手心上写:
“对不起!”
他的手指有止不住的颤抖,他低眉看她,眼睛幽深墨黑,压抑着的一点一滴都是怒和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展谦,即使是被绑架了,一直关着不见天日他也都是往日那边宁静温和的,还常常对她笑,便如只是到了另一个晴天别院般,她见了心里也跟着踏实下来,生出了源源不断的勇气和希望,现在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呢?她有那么一刻的错觉,展谦的样子,似乎她刚刚受的委屈他全部都知晓了,这傻瓜,现在尚且这样,如果真的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还不会更加痛心自责吗?
忍住鼻酸,她努力笑着去捻他鼻子:
“傻瓜,对不起什么,这又不怪你,况且我现在不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他直直盯着她,突然俯身将她抱住,他的手简直像要箍进她身体中去,似乎再不让她离去一般!
钟世昌突然出现,霍展鲲也索性将计就计,只推说自己与他一样秘密得了勐军关人在此的情报特意赶过来救人,两人各怀鬼胎,表面却虚与委蛇着,自然又是同仇敌忾一番,而一回到临时司令部的办公室,霍展鲲帽子一扔便骂起来:
“这装腔作势的老狐狸,这次算他走运,我就让他再猖狂几个月,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周易书眉头紧锁,与他目光一接,他也安静下来,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次的事情太蹊跷,那个给了钟世昌线报的人究竟是谁?
“这次撤回来那几个人,一个一个仔细查清楚,一定要把内奸查出来,至于剩下的人,李牧,你也要把他们全部处理妥当了!”他吩咐,李牧应着,跟了霍展鲲这么久,他自然知道这个“处理妥当”是什么意思!
周易书面色依旧几分担忧:
“鲲少,我们这样和钟世昌内讧,我真有些担心,这次和勐军交战虽然是一路凯歌,可是我们的兵力也耗损不少,再要应付钟世昌那党人,千万不要渔翁得利呀!”
他立刻便懂了:
“你是说南方穆军?”
“本来天下三分,大家相互制衡,可是我们击溃了西南勐军,势必会危急到南方穆军,甚至有消息说穆军统帅傅楚桓离了长江以南,深入北地和西南亲自了解战事,如果消息是真的,那我们可要小心了!”
“穆军……傅楚桓那家伙,我不动他,他倒想打我的主意了么?”他敲着桌面冷笑,这时电话突然响起了,李牧接起来一听,向他传话道:
“鲲少,大少奶奶想见你。”
“那丫头片子侥幸捡了一条命,现在又想见你干什么?”
霍展鲲沉默一下,开口:
“带她进来。”
周易书和李牧都出去了,雪落走进这办公室,这里虽是临时指挥部,可是那布置却和骏都他的办公室差不了多少,霍展鲲也还是那纠着眉峰,一副人人都欠他五百大洋的尊容,不是说打了胜仗吗,他怎么还是这样子呢?
她心里小小嘀咕着,磨磨蹭蹭走到他办公桌旁,其实想起今天自己那副样子都被他看到过了,那扯开的扣子还是他一个一个扣上的,她只觉得脸上又要烫起来,低着眼睛硬着头皮才说出话来:
“今天……谢谢你。”
“知道了。”他倒没事一般,打开一个文件袋开始看,头也再懒得抬一抬。
“那个……”她还不走,咬了咬唇,吞吞吐吐说出来的主要目的,“今天的事,你可不可以……别告诉展谦?”
他头终于抬起一点,突然似笑非笑:
“你以为我还要到处去宣传?好像多给我们霍家长脸似的!”
她脸立刻便涨红了,炸了毛的小猫一般梗起脖子来:
“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也不想这样啊,我、我……”突然咬住唇说不下去了,她转过身去狠狠擦泪!
“我又没说什么,你哭什么哭!”他眉头紧皱起来,她不是厉害着吗,把他霍公馆也弄得鸡飞狗跳的人物,怎么一句话就红眼睛了?
“我没哭!”她顶着两个红眼圈儿凶巴巴地驳斥回去,他立刻一拍桌子:
“钟雪落,你在和谁凶!”
她死死咬住唇不说话,她恼羞成怒之际便忘记了,面前的人是霍展鲲,她一直都害怕的霍展鲲,从来都没把她当过嫂子的霍展鲲——这王八蛋!
那样对峙着,出乎意料的,他的下一句话居然前所未有地柔软下来:
“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她疑惑去看他,眼中还有一层薄水花儿,滚来滚去的亮极了,他突然觉得心烦,埋下头去翻那文件:
“还木头似地杵着干嘛,没其他事就出去!”
原来真是她的错觉,哪里有软下来,还跟个土霸王似的,她转身便走,牙却重重咬着,恨不得把他这混蛋在牙齿里磨碎了!
门关上,埋头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