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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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那天,是在下雨;梁景行来看她,是在下雨;他第一次到家里来,是在下雨;她的初吻,也是在下雨……
她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
那个名字躺在“l”这一栏中,安静无声。
她猛地锁了屏幕,将手机往床上一扔,起身出门。
附近的小超市里,自然没有秦朕所说的“红河道”,其他的品牌她也一无所知,最后只好买了包万宝路。
照着秦朕的方法,她试了几次,咳得肺叶都开始发疼之时,总算稍得要领。
滋味并不好,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
她坐在床上,听着雨声,静静抽完了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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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姜词得知秦朕出车祸了。那快要报废的小车在海东镇附近打了个滑,一头栽进一旁的田里。秦朕倒没伤得太重,小臂骨折,得打一个月的石膏。
于情于理,姜词都得去看看,毕竟人家是为了送她才出的事。
秦朕远不如她想得那样惨兮兮,正吊着手臂与护士小姑娘有说有笑,几句话就哄得人家心花怒放。秦朕见姜词拘谨地站在门口,招了招手。
姜词将果篮放到一旁,问他情况。
“没事,就是客栈筹备的进度得慢下来了,恐怕赶不上旺季开始。”
姜词垂头想了想,“我帮你吧。”
秦朕看她一眼,“倒也行,不让你白干,我付你工钱,一百一天怎么样?”
全是琐事,大到桌椅样式,小到茶杯抱枕。在秦朕的调度之下,姜词跟着李凯一趟一趟地跑,周末还得给兴趣班上课,忙活了两个星期,总算将客栈要用的东西大体准备齐全。
秦朕对她的工作甚为满意,“没想到你这人这么能吃苦。要不跟着我干吧,我正好还缺人手。”
“做什么?”
秦朕打量她一眼。烈日下跑了两个星期,她比最初的时候黑了一点。长发扎成马尾,戴一顶藏青色的鸭舌帽。t恤热裤和运动鞋,两截细长的小腿显得矫健有力。
“嗯……就坐前台这儿,登记入住,卖货收钱,没事儿陪文青们唠唠嗑。”
姜词犹豫。
秦朕笑了笑,“唠嗑我不勉强,就你这臭脸,恐怕客人得被你气跑。你不是画画的吗?平时可以画点小东西,放我店里卖,不抽你成。”
姜词仍然犹豫。
秦朕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包吃包住。”
“好。”
秦朕哑然失笑,“……我问你一句,满十八了吧?别被人抓到我招收童工。”
姜词白他一眼,“虚岁二十。”
姜词在下关镇租的房子正好到期,便不再续租,住到了客栈秦朕提供的房间里。一楼,面朝着洱海。秦朕为此多次邀功:“看我多体恤下属,豪华海景房,要挂出去一天能挣两百,就这么给你住了,啧啧。”
六月一到,大理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客栈也时常客满。姜词并不是一个十分尽职的员工,因为她还要画画,时常一画起来就忘了时间,但秦朕好像毫不在意,当初一条条列下来的考勤制度全然形同虚设。
客栈还设了酒吧,夜生活十分丰富。秦朕很会炒气氛,而且本人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态度特别吸引人,尤其抱着艳遇目的来的文艺女青年。
姜词不止一次撞到长发银镯的姑娘借着酒劲冲上吧台向秦朕献吻,秦朕来者不拒,说着半真半假的情话,哄得别人也假装当了真。
姜词想到李凯说的,秦朕如今打算安定下来,开家铺面,娶个媳妇儿,不由付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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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城却是苦夏,气温一天高过一天。
这天,梁景行刚到办公室,正打开电脑查收邮件,许尽欢后脚进来,“梁景行,有个好消息。”
梁景行一震。
许尽欢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忍,“唔,不,不是那件事……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她从提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往梁景行面前一丢,“这人认识吗?”
梁景行往封面瞟了一眼,“谈辉。”
许尽欢几分犹豫,“四年前,姜明远有个项目正在招标,谈辉为了讨好姜明远……”顿了顿,“拍了姜词的处女作。”
梁景行闻言微微抬起目光,又往封面上看了一眼。
“当时那画拍了二十多万吧,你要是找他买,肯定得被讹一笔。”许尽欢观察着梁景行的神情,笑了笑,自知说了句废话——别说是被讹一笔,恐怕多少钱他都会买。
姜词一走数月杳无音讯,大家各方打探一无所获,毕竟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中国这么大,一个人要是成心不让人找到,何等的容易。
姜词走后第二天,梁景行就辞了大学的工作,许秋实几番挽留都留不住,只说:“姜同学都成全你了,你何必浪费她一番好意。”
梁景行不以为然,什么成全,分明是报复。
当然还有人跟他一样生气,那就是陈同勖。梁景行负荆请罪,被陈同勖骂了个狗血淋头,连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狠话都说出来了。姜词的画被艺术投资公司的人看中,陈同勖正在从中接洽,只差一锤定音,结果功亏一篑。
对姜词和梁景行这两人,许尽欢也是佩服得很。一个走了就走了,无声无息,真能有这么狠心;一个像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健身,如今又拾起了摄影,天南地北地采风,还戒了烟,玩起了养生这一套。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只要是梁景行想干的,就没有干不成的。而自己打小跟他一起长大,混到如今,也只是个靠稿费吃饭,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三流作家。
谈恋爱能谈到他俩这境界,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
第44章 群青色(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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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了个周末,梁景行前去拜访谈辉。他与谈辉没有直接的利益往来,经由许秋实牵线才联系上。
谈家大宅坐落在半山上,沿途皆是凤凰花树,殷红浓烈的花朵落了一地。欧式的大宅掩映在林木之中,浓荫匝地。
梁景行被人领进去,看了看庭院的布置,有些眼熟,隐约想起自己曾来过一次。
在客厅里小坐了片刻,谈辉从楼上下来。梁景行没跟谈辉打过交道,但对其为人处世有所耳闻——真正的商人,只讲利益不讲交情。但他本人却长了副慈眉善目的模样,逢人先给三分笑脸。
握手寒暄之后,梁景行直接切入正题,“听闻谈先生四年前曾拍过陈同勖先生徒弟的一幅画,可有转手的意向?”
谈辉笑道:“得问问我闺女的意思。她上周刚出国了,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不管谁要来买这幅画,都得经过她的同意。”
梁景行几分疑惑,“令爱很喜欢?”
“那倒也不是,”谈辉笑容意味深长,“小姑娘的心思,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猜得准。”
梁景行沉吟,“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幅画?”
画挂在书房的墙上,是副人物画像。一个女人,晨光中低垂着眉眼,分外的温柔娴静。笔法细腻,阳光下发丝、肌理,分毫毕现,栩栩如生。十五岁的少女能画到这程度,已属难能可贵。但毕竟不是名家,即便有“油画大师关门弟子”的噱头,也不可能将这画的身价抬上二十三万。有些时候,到底是利益更有驱动力。
“谈先生,可否联系令爱,问问她是否同意出售?价格都好商量。”
谈辉点了点头,让梁景行稍坐一会儿,自己走出书房去打电话。
梁景行稍稍退后几步,仍是端详着这幅画。
画名叫做“蝉翼”,角落里拿白色油彩潦草地写了一个“词”字。梁景行想了半晌,也没把这画的名字与内容联系起来。
过了片刻,谈辉回来了,笑道:“我闺女说让你亲自跟她谈。”
梁景行不明所以,但毕竟有求于人,只能按人家的规矩办事,只好点了点头,接过谈辉手中的电话。
一道年轻的女声,清清脆脆地喊了一声“梁老师。”
梁景行一怔,“请问你是?”
那端笑了一声,“我叫谈夏,以前上过您的选修课。”
梁景行仔细思索,没什么印象,只问:“谈小姐,关于那幅画……”
“梁老师,我马上得去上课了,”谈夏打断他,“您能不能留个号码,稍后我打给您?”
梁景行无奈,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谈夏轻快地笑了笑,“回聊。”挂了电话。
梁景行将手机还给谈辉,谈辉陪了个笑脸,“对不住,我这闺女被宠坏了,性格有些骄纵。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工作忙,陪不了她多少时间,只能在别的事儿上弥补她一些。”
梁景行自然不好说什么,礼貌笑了笑,“应该的。”
谈辉留他吃午饭,梁景行借故婉拒,离开书房时,忽看见书桌上立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轮廓深邃,明艳光华的少女,看着有几分面善。
离开谈宅原路返回,汽车驶过落了一地的凤凰花,一个片段陡然闯入梁景行脑海中:姜词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将取景框对准了他,而他身旁……站着一个情绪激动的女生。
原来是她。
梁景行扭头又看了一眼谈宅,想起姜词说的话,“你借过她钱,还白送了件外套。”他这才记起来,六七年前随着许秋实来谈宅参加聚会,确乎在停车坪那里借给过一个小姑娘两千块钱。
——谈夏有备而来,恐怕这画是不容易拿到了。
应了梁景行的预感,之后谈夏又联系他数次,七拉八扯,每当他说到正题上,就借故要上课挂断电话。几次之后,梁景行耐心尽失,但画在人家手里,谈夏不松口,他总不好明抢。忍无可忍,只能从头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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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朕手臂打的石膏板拆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需休养。是以平日上上下下搬东西的杂活,仍得仰仗姜词。
晴了一周,这天下午总算下了场雨。秦朕从外面回来,浑身淋透,从皮卡车上跳下来,嘱咐姜词将车后面的东西搬进去,自己一闪身去了后院。
车上几个木疙瘩,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姜词搬了几趟,累出一身汗,衣服也淋湿了。回去房间洗澡,一打开门,却见秦朕光裸着上身,只围了条浴巾,站在画板前看她的画。
姜词吓得一声尖叫,“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我操,你小点儿声。”秦朕也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我房间淋浴坏了。”
“你怎么不随便找个房间。”
“客房用了还得打扫,麻烦,”秦朕看她一眼,“把门给我带上,我换裤子。”
姜词“砰”一下摔上门,却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