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兵故事
办公室内，缇娜好奇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杨松还有那名陌生老者，道“这就是张富生的想法”
“准确来说，是上面的想法。”陈默手里拿着一沓资料，将一张纸抽出来递给了缇娜道。
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缇娜震惊道“他们是这么想的吗”
“对，从杨松进入梦境后第一次死亡一直到现在，一共导致无辜死难者29名，其中亚洲人占据了足足十三名，而属于我们中国的，就有七名，其中包括高争，同时还有一个人，是北军区司令的侄子，两个关键性人物的死亡，让所有人忧心忡忡，因为杨松在梦里面死去到底会带走哪一个人根本不能确定，这种完全能随机性的死亡让所有政府高层害怕和畏惧，他们不想突然死在别人面前，既然不想死，就一定要尽量确保杨松绝对不会死，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安枕无忧。”陈默平静道。
“这种担忧不应该是必须的吗”缇娜有些好笑，这种必须要做的培训，其实没有必要上纲上线的，不论想不想，都得做。
陈默看了眼缇娜道“如果倒霉鬼都是外国人，我绝对会把这个培训压过去，杨松死的越多越好，对我们没有确切的损失，至少从利益上来说，正如上面的人一样，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怕，就怕一个字，死。”
“我觉得很正常。”缇娜道。
陈默点点头，道“再正常不过的思维了，不论怎么样，确保杨松的安全确实是第一要事。”
“所以才让这位陈老先生过来吗”缇娜道。
陈默摇了摇头，道“不对，教导杨松的并不是这位陈老，他只是带队的，真正教导他的人，在边上等着呢。”
“对了，听说龙二出事了”陈默转移了话题。
听到龙二的事情，缇娜顿时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道“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就在刚才，他的属下发来信息，说他在和兰德卡家族的人会面的时候被兰德卡家族的人带走了，并且他还交出了他的联络装置，我们现在除了通过他身上的定位装置知道他在哪里之外，什么信息都不知道，你帮我联系一下那些人，帮我们查一查。”
陈默哈哈一笑，道“想不到这个扯线木偶也有这么一天，我心里为什么这么痛快呢我听说兰德卡家族以前可是黑社会出道的，尤其是那个快死了的家长，那可是教父级别的人物。”
缇娜当然听出了陈默的言外之意，有些生气道“陈默我跟你说，龙二现在是你的副手，他在替你办事，他这次去美国，也是想从纽约弄回来几台科利亚仪器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呸，我可巴不得他被打成破烂零件，莫非你以为我离了他扯线木偶，盗梦小组就运行不下去了上次的梦境，我们十多个人照样度过去了。”陈默不屑道。
缇娜的眼神已经阴沉得看得出一丝杀气了，冷冷道“你到底帮我，还是不帮我”
陈默的面色也从哈哈大笑，转变得淡漠起来，道“你是想把你当间谍的阴狠狡诈用在你哥哥身上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缇娜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矢口否认道。
陈默轻轻摇头，道“抛去陈瑞天的国家英雄身份，他终究是一个游走于世界各地的实力特工，能够在全美追杀通缉的情况下依然带着完好的身躯回到中国，全部依靠龙大龙二两个人造人是不可能的，你们一行四个人，不可能会真的带上一个女孩子，一个累赘在身旁，我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人畜无害，但是当我旁侧敲击询问杨之后，我才知道，你可真没我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亏我之前还愤怒龙二派你去外国，想来这对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听到陈默提出杨的事情，缇娜便释然了，一脸轻松的坐在椅子上，道“我是好是坏和你并没有关系，我始终将你当成我的哥哥。”
“如果你还加上一句，也把龙二当成你的弟弟，这样我就很能够相信你是有诚意的。”陈默翻动着手里的资料。
“你帮是不帮。”缇娜再次问道。
“怎么你做不到将信息传出龙腾基地吗你和龙二也太小看刘霄了，真以为你们暗中联系他不知道吗不是我不帮，这我可做不了主。”陈默怪笑道。
缇娜点点头，道“我确实小看了龙腾基地的网络保护，不愧是中国最保密和高端的科研基地，自从龙二出事之后，我的信息就再也传不出去了。”
“不是传不出去，而是都到我这里来了。”从第三层离开的刘霄走进办公室笑道。
刘霄道“龙老既然将龙二安排到了我们这里来辅助我们，就是绝对的信任和相信龙二本身具备这么一个能力，龙二自作主张将联络工具摘掉，就证明他需要这么做，不然他绝对不会主动陷身于危险之中，缇娜，你莫非还信不过龙二”
“我担心他出事。”缇娜摇摇头道。
陈默翻翻白眼，道“瞧，我说了吧，女人永远只关心自己的弟弟，而不是自己的哥哥，老子梦里面把自己割得人不人鬼不鬼，也没见你多担心我，现在龙二出了一点事，你就那么操心了”
“放心吧，那个扯线木偶不需要我们担心，真正需要担心的，永远以杨松这小子为主，我们现在的一切工作都要围绕他来进行，不论是梦境的，还是现实的。”陈默看着监控的电脑屏幕道。
“对了，汉默那边，你有没有头绪”说完陈默对缇娜道，自从确认要找到汉默之后，陈默便发动了几乎半个美国的情报力量，至于如何操纵这股力量，便由张富生牵头，缇娜牵制，倒不是非缇娜莫属，而是缇娜没什么事干，随便安排的位子，而盗梦小组的其他成员都在紧急接受力量和实战训练，有过一次教训之后，陈默十分重视关于梦境之中的战斗，如果一点准备都不做，那才是真正愚蠢的人。
“还没有，张富生已经派了手下赶往美国，不过希望渺茫。”缇娜摇摇头道。
“不去管他，下一个梦境，你有什么打算造梦师”陈默道。
“我已经有了想法，但是不够完善，你听听”缇娜开始说出她关于杨松下一个梦境的构造和打算。
第三层健身厅内，陈老盘膝坐在了地上，朝杨松挥手示意他也跟着一起坐下，然后笑道“刘主管已经跟我说了你身上大致的情况，也特意跟我嘱咐，不要询问你太多关于你身上能力的问题，既然他都说了，我也不会愚蠢到再问你，就直入正题吧。”
“恩恩。”杨松好奇的点头，他觉得这个陈老和以前刘霄带来的人有些不一样。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管过闲事了。”陈老笑道。
“但是许多人都担心你的安全，本来是想训练你如何战斗，可是细想一下这么短的时间，恐怕就算是你全身心的进入训练，也不会有太大的成效，更不用说你本身是绝对不能受到伤害的。”陈老耸拉着肩膀弯着腰，坐下说话没多久就彻底弯了下来，脑袋吃力的抬起看着杨松道。
杨松有些不忍，心想老人家瞧你额头上密布的汗丝，这说话困难就找个椅子躺着呗，这样折磨自己算什么事。
不过听到陈老的话，杨松心头一动，上面思考的确实没错，按照这个想法，杨松甚至觉得这陈老就是陈默请过来的人，自己在梦境之中，确实非常的需要学习如何战斗，不能总像泼妇一样在地上厮打，也不可能总是运气好能捡到武器，梦中的世界毕竟是如此的不可控，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出现在一个什么样的梦境之中，那些随同进入梦里的军人，也不可能总是像胡斐大哥一样正巧碰到自己，那么提高自身的战斗力确实是保护自己安全的一个途径。
可是话说到这里，如何提高战斗力又是一个问题，杨松身体的特殊性注定了他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训练，那么轻度的训练对他来说根本没有用处，这又要如何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呢他对陈老之后要说的话非常的好奇，实际上，真要训练自己，杨松觉得陈默那个壮汉就足够了，特意请来一个老人家有点大材小用。
“所以我来这里，就是教你，怎么规避风险，如何尽可能的运用可以用到的工具来帮助自己脱力危险处境，进而能够在危险的战斗环境之中游刃有余，随时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陈老笑道。
杨松仔细想了想，顿时面色古怪道“那不就是教我怎么逃跑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陈老有些艰难的抬着脑袋。
“陈老，要不要我来帮你搬一个椅子”杨松实在看不下去这个老人家艰难的模样，不由开口道。
陈老干脆的拒绝了杨松的好意，道“不用。”
“我这人，是新中国成立之后土生土长的农民，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想法，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报效祖国，所以才十六岁我就参军，从朝鲜战争到越南战争，我大大小小经历了无数战斗，面对过无数的敌人，也不知道多少次和阎王老爷照过面，一起进入军队的同志们都死了，最后活下来的偏偏就我一个，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很神奇的人，给了我一个幸运士兵的称呼。”陈老喘着粗气道。
“但是他们都错了，没有人可以一直幸运下去，真正支持我让我没有死在战争之中的，还是一个坚定的信念，我绝对不能轻易死去，能活着，就活着，哪怕像一只老鼠一样活着，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有作用。”陈老道。
“越南战争之中，在围攻越南军的时候，由于判断错误，我们陷入了包围圈，那个时候，我是一名侦察兵，司令给我们下了命令，要尽全力守住根据地，掩护大部队撤离，那个时候我们就知道，要么拼死作战死在这里，要么就是逃跑然后被越南人抓到杀死或者被后方的同志当做逃兵处死。”陈老表情有些苦涩。
“有一半的兄弟们逃走了，一半的兄弟视死如归，我没有逃走，但是我躲了起来，我现在都记得我躲在了什么地方，那是一颗老歪脖子树，这棵树是中空的，我费尽力气钻了进去，手里抓着枪，一个莫名的信念告诉我，或许守在这里，还可以做些什么。”
“但是我忘记了一点，这棵树是歪的，我当时是弯着腰进去，在这颗树里面，我一呆就呆了五天，我用五天的时间钻了一个洞，然后通过这个洞，我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朝我这棵树走了过来，当时跑火轰鸣，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绳子，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一个越南人，所以我拿出手枪瞄准了这个人，那支手枪被我捂在胸口足足五天，很给我争气，这一枪就打死了一个即将上吊的师长。”说到这里，陈老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仿佛这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
“我当了十几年的兵，这是我立的最大的功，但是同时，我的军旅生涯也被毁了，当赶到的友军把我从歪脖子树里面拖出来的时候，我再也直不起腰来，成了一个畸形。”陈老笑道。
杨松听着陈老的话，一愣一愣的，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老人家按照事实来说，其实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逃兵，但是他偏偏和别的逃兵不一样，他是躲起来了，但是他却以一个小兵的身份杀了一个师长，这得是多大的运气
“是不是觉得我撞着了天大的好处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你如果想一想，当时整个团，上至团长，下至炊事兵，除了我之外一个不剩全部死在了越南，你就会觉得我并不仅仅是运气好那么简单了。”陈老笑道。
杨松看陈老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意，陈老的话说完了，他也知道陈老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奇形怪状的人，也知道了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身为一个立了大功，得到功劳的方式却那么奇特的老兵，他绝对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这样的人肯轻易的将自己的过往说出来，这让杨松很是感动，哪怕他知道这件事其实也是陈老这一辈子最值得他炫耀的事，也依然如此。
很古怪的，杨松从陈老这里找到了共鸣，正如他的梦境之旅一样，他确实尽力的努力的去保全人们的安全，尽量的在规避风险，尽量的在尝试着拯救他人，最后的结果是大部分人都完好的走了出来，他已经做到了最好，偏偏却不会有一个人去为他祝贺，没有一个人感谢他的努力，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依然对他抱有异样的眼光，这是不公平的，对于杨松来说，他下意识的以为陈老也是这样，有时候即便你做到了某些事情，却依然得不到该有的待遇，在别人眼里，这好像就是你的义务一样，做了没好处，不做不道义。
“您”杨松很想问陈老他之后受到了什么待遇，但是一想到他能够来到这里给自己上课，就大概能想到国家并没有亏待他这么一个功臣，哪怕他只是躲在一棵树里面杀死了马上就要上吊自杀的敌方师长。
“我你想问我有没有受到排挤和打压没有，没有人敢小看一个杀死了师长的小兵，真正说起来，虽然我的事迹人尽皆知，可是在列功劳名单的时候，写在我名字旁边的却是英勇作战枪毙敌方师长。”陈老呵呵笑道。
“这是您应得的。”杨松看着陈老一直在试图让脖子挺直，心里越看越不是滋味，人都已经这样了，要是还说他是一个逃兵，那军队也太没人情味了。
陈老道“不是我不想坐椅子，而是我一旦躺下，就会犯病，只能横卧，我现在可不适合横躺在地上和你说话。”
杨松忍不住笑了，道“其实我绝对不会介意的。”
“我知道你不会介意，可是我已经在别人面前站了几十年，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躺下。”陈老面容坚毅道。
杨松听了心头一震，莫名的感动洋溢在他的心口，陈老这真的是在跟他掏心挖肺的说话啊，和郑老完全不一样。
“方才你说我是来教你怎么逃跑，我觉得逃跑这个词不够好，应该用教你如何保命来形容才最恰当。”陈老笑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万事留一线，日后好做事，这些话都是古人告诫后人的话，万事保全自己优先，任何冲动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意外产生，哪怕是一场战争也很可能因为一块马铁蹄的破损而失败，你在梦里面会遇到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危险，你要有一个意识，你的生命，早已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包含着全人类足足数十亿人口的生命，你死上一次，或许在这总人口里面不值一提，哪怕死上十次八次，也比不上每天因为车祸而死的人数量多，但是一个人的命也是命，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不让那个人死去，你觉得这样值得吗”陈老道。
杨松点头道“我明白了，陈老。”
“我还有一个小孙子，才三岁啊。”陈老叹气道。
杨松面容一滞，脑袋慢慢垂了下来，陈老伸出手来，拍在杨松的肩膀上，道“之前说的话，是告诉你努力的保全自己，而之后的话，则是我另外想要告诉你的，不论前方的道路如何艰险，你都不要畏惧，走向顶峰的路有无数条，其中有安全的，有危险的，其中如何抉择，只能依靠你自己来判断，哪怕是险路，你也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杨松咬着牙点头道“我知道了”
“恩，接下来是一些负责教导你的人，我老了，教不了多少东西。”说出了这些话，陈老似乎更加的苍老，欲言又止的看着杨松的眼睛，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只能再次拍了拍杨松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这里，随着他的离开，数名穿着军装的男子朝杨松走了过来，他们就是负责教导和培养杨松作战意识的人。
监控室内，观看了两人对话全过程的刘霄和缇娜皆是沉默不语，又在陈默三番两次的催促之下才走出了办公室，不得不说，陈老的那一番话确实对他们触动很大，而陈老的故事，则更让他们沉默。
“这算是幸运吗”缇娜咬着嘴唇道。
“这是他的实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一颗树里面待上五天的。”刘霄临走时丢下了这句话。
而陈默则至始至终没有说话，随着缇娜的离开，他从厚厚的一沓资料里面抽出了一张做了标记的纸。
这张纸上面有着陈老的资料和照片，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红底两寸照，看得出照片有些年头，打印没能打印明白，只能看个模糊，这张资料上面记载着陈老大大小小的经历，其中包括功劳和过失。
陈默将目光一直扫到最下面一行字，上面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局退役特情，至于名字，则是两个大大的保密，就连陈默都没有资格知道他的原名叫什么。
“编的不错，我都差点相信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张纸压在了这一沓资料的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