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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问道,目光往里面看了看,他虽是不喜欢兄长有别人,但是花菱福还怀着阜怀尧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阻止他去见她,落得一个无情无义的评价。
“怀孕之人需要心情放松,和朕这般无趣之人呆在一起有什么好的?”阜怀尧淡淡道。
阜远舟掀开了龙辇的帘子,等兄长坐进去之后才跟着进去,笑着道:“皇兄只是沉默寡言了一些,怎么会无趣?”
“也就你觉得朕的性格勉强还行了。”阜怀尧随口道,靠坐着闭上了眼。
看着他眼底微微的青黑,阜远舟还是没忍住问了:“皇兄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不让远舟帮忙?”
这段时间阜怀尧在暗里频频动作,忙到两人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他也在蓄意接近申屠谡雪和处理宿天门的事情,但是申屠谡雪那边没什么进展,阜怀尧这里也神神秘秘的,阜远舟知道事情和范行知有关,但是兄长的很多举措都让他茫然不解。
阜怀尧微微睁眼,伸手抚上他的长发,“莫急,明天早朝……你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压抑,似乎深藏了什么隐秘的情感。
阜远舟一时没注意到,虽然还是疑惑,但是兄长都发话了,他就没多追究了,只是将阜怀尧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这路有点远,皇兄休息一会儿。”
阜怀尧垂下眼睑,长长的睫羽盖住了眸子的神色。
这路……其实不够远,很快就走完了。
……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诏令
这一晚,御书房里的灯彻夜未熄,阜怀尧彻夜未眠。
一旨诏令,他足足写了一夜,不过寥寥十数行字,他却下笔如千斤,朱笔落在明黄的帛纸上,横构竖点,一眼望去像是干涸的血液,带着杀伐果决的他从未从未有过的迟疑笔锋。
掌印太监离开的时候,天际已经微微泛起一丝灰蒙蒙的白了。
阜怀尧动了动坐了一夜的僵硬身子,走到窗边,眺望苍穹上的启明星。
他不觉得困,只是有一股深深的疲惫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的意识,他觉得有些累了,可是那个总喜欢从他身后抱住他支撑着他的孩子还未归来。
让他持着凤牌去给影卫军队中的十二支分队转交了调度令,算起来,也该回来了吧……
这个时候,本不该让他再来回奔波的,只可惜不这么做就瞒不住他了——他的三弟总是比旁人要聪明。
想到这里,阜怀尧眼里微露一丝笑意,转瞬却又变作了半缕痛楚。
他禁不住闭上眼抓紧窗棱,像是想要压制住心底某些突然冒上来的东西,身形也不再绷直,像是有什么让他不堪重负。
“陛下,”常安的声音从门外恭恭敬敬地传来,“卯时将至,该更衣了。”
阜怀尧慢慢收回手,重新站直起来,问:“远舟到了吗?”
常安在外头似乎和什么人说了一下话,好一会儿之后才回禀道:“殿下已经过了承德门了。”
“……更衣。”
……
一夜奔波,阜远舟是直接从承德门去太和殿的,这时候他的皇兄已经准备上朝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回去乾和宫一趟。
阜怀尧似乎估准了他就会在这时候回来,寿临早早就拿着他的朝服等在太和殿外了。
他匆匆换好衣服,进殿的时候群臣都有些意外他来的方向,阜远舟也没在意,中途倒是被苏日暮暗地里拽了一下。
阜远舟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苏日暮却欲言又止的,上首的白色身影已经出现在龙椅的屏风后面了,他便给对方一个“待会儿再说”的眼色,迅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个九级玉阶下离帝最近的位置。
今日的早朝似乎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阜远舟时不时地看看似乎极认真听着大臣们奏事的兄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皇兄今天……似乎心事重重,到现在都还没正眼看过他?
阜远舟还在胡思乱想着,那边议事就差不多结束了,大臣们正想着应该是退朝了,却见传旨太监走了出来。
阜远舟下意识往对面的楚故那里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代任左相的旨意一出,群臣里立刻一片哗然,恭喜者嫉妒者比比皆是,难以概全。
不管怎么来说,就这个职位而言,楚故即使已经入朝六七年,但年纪还是轻了一些,所以难免会有压力,不过这些他都没办法克服,那么就没有必要继续做下去了。
楚故领旨退回去之后,传旨太监展开了另一份祥云瑞鹤的明黄圣旨:“永宁王接旨——”
众人一愣。
苏日暮抬头去看甄侦、
甄侦避开了他的目光。
连晋和庄若虚纷纷蹙眉。
阜远舟也怔了怔,看了阜怀尧一眼,但是阜怀尧却垂着眼眉,他不解,随即才出列接旨,心里隐约的不安。
他记得,能让兄长宣旨的似乎就是庄德治告老还乡他接任右相的事情吧?但是阜怀尧为什么不提前和他商量?
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偌大的太和殿里慢腾腾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余素文有圣贤之风,武当项王之势,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
“兹以品行,特授尔宿州军马大总督,掌一州三万兵马,司民生之政……”
“赐汝尚方宝剑,不听令者,先斩后奏……”
“忠信元帅率精兵七千,随队护送,其兵留驻宿州,听任调用……”
“翰林院学士甄侦,端明殿学士周继阁,翰林院修撰苏日暮,工部主事陈闽,工部司务欧阳佑,户部员外郎戚崮……”
“汝等,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随行于永宁王之侧,听候调令……”
“——钦此!”
阜远舟脑子一空,整个人僵在原地。
宣旨太监宣读完毕之后,整个太和殿一片静悄悄的死寂。
除了甄侦几个知情之人,其他人都是瞠目结舌。
等稍微能够反应了,群臣们却被更大的谜团弄昏了头脑。
要说永宁王失宠了吧,他偏偏又得了一个宿州总督的位置,先帝只给了最不喜争斗的四子一块不世袭的封地,还远在天边,而阜远舟直接被分到了宿州这个粮米之仓,玉衡的粮库之一处,虽说是个军马大总督,但是民生民政军队什么的都一把抓了,这不叫给封地了叫什么?而且一串的亲信能臣都送过去了,军队也给了,谁敢说他是失宠?
可是他又偏偏在新帝登基稳固政权之后被外放出京城,宿州靠南临海,安逸是安逸,但是远离京师,就像被放逐到世外桃源似的,哪怕是打仗打到京城了也不会波及到那里,算是被半隔离在了政权之外。
而且,这么一来,没有天仪帝的诏令,阜远舟恐怕此生都不得擅离宿州半步……
这个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了,阜远舟之前还在阜怀尧身侧形影不离,怎么忽然就要去宿州了呢?
一时间,整个太和殿噤若寒蝉。
宣旨太监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嗓子也禁不住一阵干涩,“宁王殿下?”
但是阜远舟垂着头跪在那里,没有反应。
阜怀尧宽袖之下的十指也微微握紧。
宣旨太监有些急了,太和殿这般肃穆之地,敢当面抗旨的有历以来可没有,永宁王殿下该不会要当这开天辟地第一回吧?
“宁王殿……”
宣旨太监的第二次出声还没落地,就被阜远舟猛地抬头的一个眼神打断了。
阜远舟掠过他,直勾勾望着上首的白衣帝王。
阜怀尧终于抬高了眼帘,笔直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里俱是点点冷漠……就像这些日子那些深刻的感情都不存在似的。
阜远舟就这么茫然地看着他,直到那茫然慢慢被冻结成一片空白。
阜怀尧强忍住移开目光的冲动,连稍微弯一下绷得笔直笔直的腰都做不到。
“臣弟恳请皇兄,”阜远舟终于开口了,落地有声,“收回成命。”
整个太和殿瞬间一阵倒吸冷气声。
宣旨太监脚下一软,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
拎着新出炉的圣旨的楚故也差点趴了。
旁边的庄若虚手疾眼快地撑住了他。
楚故几乎用鼻音问:“在太和殿抗旨……玉衡应该没有这类刑罚吗???”
庄若虚刚才脑子也空了一下,如今一听他说话就回神了,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应该……没有?”
楚故确认——没有?真的没有???
庄若虚肯定——没有。
上首,帝座之上,阜怀尧声音清冷而淡漠:“远舟,你想抗旨?”
阜远舟压抑着声音道:“恳请皇兄收回成命?”
“为什么?”阜怀尧问。
阜远舟一时没说话。
“是不满意官职,还是不满意兵马?抑或是带的官员不够?”阜怀尧继续问,声音不紧不慢,和过往一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你说出来,你要什么,朕给你。”
阜远舟沉声道:“臣弟想留在京城。”
阜怀尧声音见寒,“除此之外。”
阜远舟看着自己细微颤抖的手,一叩到地:“恳请皇兄收回成命,不若……臣弟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你威胁朕?”阜怀尧眼神如同利刃一般刮过去。
“臣弟不敢。”虽说是不敢,他却丝毫没有动作。
“天子金口玉言,远舟,你仗着朕宠你,连抗旨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了么?”
“臣弟只求皇兄收回成命。”
阜怀尧望着他。
阜远舟岿然不动。
“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阜怀尧起身,面色俱是寒霜,拂袖而去,冷漠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要你也莫要忘了,朕的旨意,从来没有收回的先例——你也不会是例外……退朝!”
话音落地的时候,他人已经消失在了屏风之外。
阜远舟跪在原地,神色漠然,褪去那份温和,他周身冷然叫人避之不及。
群臣不敢触其眉头,纷纷退出太和殿,走在最后的就是连晋他们几个。
苏日暮是被硬拽出大殿的,走到门口他就甩开甄侦准备再冲回去,甄侦干脆直接拦腰抱住。
“滚开!”苏日暮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