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62
说不假,手中一直不曾松开的琅琊瞬间发出隐隐的低鸣之声。
连晋“噌”的后退一步,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宫清身上,冷汗一下子浸湿了后背,“三……三爷……”
阜远舟冷冷扫过去一眼,火焰被寒冰压在乌澄澄的眸子里,反而显得冷凝无光,“方向。”
连晋打了个激灵,完全是下意识地指了一个方向。
他待在林子里找人的时间比较长,加上阜怀尧也不会武功,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所以他和宫清汇合之后,阜远舟又破了阵法,他们找起来也算是顺利,虽然人没找到,但是至少有了个方向。
阜远舟一个字也没多说,掠身而去。
宫清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连晋还靠在自己身上挣扎着站直,他下意识地扶了对方一把。
忍住身体由内到外发虚的感觉,连晋握着黑色龙枪的手都已经汗津津了,他看着永宁王离开的方向,愣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的好。
如果找不到他家主子,他是不是马上就会成为琅琊剑下又一条微不足道的幽魂?
不要怪他太胆小,他好歹也是三军统帅,但是刚才阜远舟的眼神实在太可怕,连晋毫不怀疑,要不是阜怀尧现在还生死不明,他现在整个人绝对不可能还是完整的。
“走?”即使没有处在风暴中心,宫清也理解他此时的感想,迟疑地问道。
连晋抹了一把脸,“走。”
天仪帝还没找到,哪怕是送上去给永宁王当靶子也没办法。
没有了阵法的干扰,阜远舟前进的速度很快,但是四周暗暗寂寂,虫鸟不见。
所以等他发觉前方有一道烈烈火光的时候,他霎时就放慢了速度,提高了警惕之心。
后面的连晋和宫清这才有机会追上来,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于眼前的情况——误打误撞还是请君入瓮?
不过只是迟疑一瞬,阜远舟就加快了速度,离弦之箭一样掠向那火光越来越盛之处。
——直觉告诉他,他爱的人就在那里。
走近才发现,那道火光原来是一堆篝火,这林中茂密,枯枝杂草无数,点起篝火的人也没有对火堆四周进行清理,火焰便一点一点肆无忌惮地向四周蔓延。
阜远舟只看了一眼,就惊得魂飞魄散。
因为火焰蔓延之处,就有一棵参天榕树,榕树下靠坐着一个黑衣颜霜的男子,不声不动。
熊熊火舌吞吐,绕着他打了一个大圈,就离他不到一臂距离!
后面赶到的连晋也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第一反应就是去拽阜远舟的衣服,“三爷不可……”
可是没等他碰到对方的袖子,阜远舟已经顾不上有没有陷阱,跃身跳进火圈,俯身抱起不知为何昏迷不醒的阜怀尧,脱下的外衣翻转间已经牢牢将他护在怀里。
耳边有尖利风声呼啸,一番动作下来的阜远舟已经闪避不得,只能举剑来挡。
利箭擦着剑身飞过,“笃”的插进脚边的泥土里。
阜远舟眉头一蹙,抄起箭上绑着的紫色请帖就掠过高涌的火焰翻身而出。
连晋在外面看得心脏都快跳停了,此时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迎上前来。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幽紫
连晋上前去,完全是因为太过担心自家主子此时的状况,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上下尊卑问题了。
但是阜远舟却猛地侧开身子避开了他的接近,警惕的样子就像是被困住的孤狼,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敌视着每一个可能是敌人的存在。
连晋和宫清都愣了愣。
阜远舟也意识了自己的反应过度,不过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身冰冷的模样,只是默不作声地离火源远一些,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小心地俯身下来让阜怀尧靠在自己怀里,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一番颠簸也没能让阜怀尧醒来,阜远舟看着兄长脖颈上紫黑的掐痕和肿起几乎煞红了眼,然后咬咬牙,好不容易才硬下心肠来捧起阜怀尧的手,用力,将脱臼的关节重新移了回去。
脱臼尽管不像是骨折那么严重,可是对于非习武之人来说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下手的人挑在了最叫人难忍的关节上,骨节重组的响声让阜远舟一下子蹙紧了眉头。
阜怀尧并没有醒,但是脸上仍然流露出了一丝痛楚,这是清醒意识下的他永远不会让自己表现出来的虚弱,看得阜远舟也跟着心肺俱痛起来。
“三爷?”连晋担心阜怀尧的情况,不敢靠太近,对方锐刺毕露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碰了一下他就会被反弹一剑回来。
确认了兄长的昏迷是因为被不知什么人的手刀劈晕过去,阜远舟也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对密林中的黑暗处冷冷地道了一声“你们善后”,随即便抱起阜怀尧轻身离开,朝回城的方向去了。
连晋和宫清都愣了愣,然后看到林子里走出不少匆匆赶来的陌生人,带头的是雪朔山庄庄主玉不谢,才反应过来阜远舟说的“你们”是指刹魂魔教的弟子。
他虽然不知道玉不谢就是刹魂魔教右使谢步御,不过还是知道他是魔教中人的。
朝堂和刹魂魔教算是联盟关系,不过交集都在两位主子那里,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连晋本想先走一步,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喊住了谢步御,“玉庄主。”
正在指挥手下灭火的谢步御询问性地看了过来,“连元帅有何要事?”
看出对方是一板一眼做事之人,连晋也不客套,直入主题道:“玉庄主,是谁告诉殿下,陛下跟过来了的?”
阜怀尧让他和宫清带他跟来并且深入虎穴虽说算不上一时心血来潮,但是至少是连最亲密的阜远舟都没有料到此事,刚才阜远舟明显就是掉头找来的,从时间上来推算,不可能是发现阜怀尧失踪了之后才急匆匆来报告的永宁王的人说的,那么是谁告诉了阜远舟他们的行踪?
谢步御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是闻人折月。”
连晋微愣,“谁?”他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闻人折月。”谢步御没有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连晋诧异了,“为什么会是他?”这个人从阜远舟来到鼎州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消息了,申屠谡雪也说没有看见他,怎么这会儿又冒出头来了?
不得不说闻人折月实在是太阴魂不散了,跟江亭幽似的,明明不是个什么重要角色,但就是哪儿哪儿都有他的影子。
再说了,荒郊野岭的,这家伙不会武功没有手下,到底是怎么样的巧合才能奔到这里来,碰巧看到他们,顺便告诉了阜远舟的?
对此谢步御同样也报以最大的怀疑,因为两百多年前的闻人家族浩劫,当年逃走的族人都发誓不复姓闻人,并与其不共戴天,所以谢步御对于这个姓闻人却来历诡异的玉衡文试榜眼一直心怀警惕,一番乱七八糟的事情折腾下来,他就更加认定这个人不怀好意了。
只不过怀疑是怀疑,他却找不出证据来证明。
就像刚才,沙肖天将武林大会弄得乌烟瘴气,刹魂魔教的加入更是搅得事情犹如一团乱麻,就在这么混乱的时刻,他眼尖地发现闻人折月果然在人群里避开打斗的混乱小心地移动,谢步御因为忙着善后所以一时顾不上闻人折月,等他回想起来,却已经被属下告知有个人趁乱不知偷走了闻人折月身上的什么东西,被闻人折月察觉了,大为紧张地追了上去,那个人显然不是个小贼这么简单,吊着闻人折月三下两下就摆脱了刹魂魔教弟子的追踪。
谢步御正大为懊恼地赶来素剑门旧址时,就意外地正好撞见阜远舟和闻人折月对峙的场景,闻人折月言辞举止都无辜得不能再无辜了,谢步御捉不到他的小辫子,但是魔教中人行事本就不需要那么多规规矩矩,于是便将闻人折月扣住了。
闻人折月倒好似很清楚会发生这种事一般,不但没有抗议,反而冲他淡然一笑,翡翠色的眸子里尽是包容之意,叫人看得再大的火气也无处可发。
听完谢步御的转述,连晋也有些纳闷,“那詹无伤在哪里?”他意外地在意这个人的来历和去处。
谢步御眉头微动,“元帅觉得闻人折月就是詹无伤?”
“说不准,”连晋摇头,“就是觉得……我肯定认识詹无伤。”那种强烈的熟悉感……他实在说不准是在哪里见过。
谢步御颔首,“我会留意这一点的。”
事情已经谈妥,连晋也不过多客套,打了声招呼就和宫清一起离开了。
……
且说另一头,阜远舟带着阜怀尧回城,不想再节外生枝,所以随行带了不少人,一路上解决了几个不长眼乱跑的武林人士。
然后在快进城的官道上,被一辆马车截住了。
大半夜孤零零停驻在官道边上的马车很低调,车辕上只坐着一个模样平实的马夫,倒是四周站着几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看起来有些怪异。
阜远舟看了也不觉意外,抱着自家兄长闪身进了马车内。
马夫等人不但没有拦他,甚至还恭敬地低下了头。
马车内却不像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平凡,硕大的夜明灯镶嵌在顶板上,照亮了整个车厢,铺的毛茸茸的地毯上,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坐在那里擦拭着手里的血红长剑,见他进来,好看的面容上便挑起了一边眉头。
“怎么回事?”苏日暮不解地看着好友怀里没有动静的玉衡君王,这个男子素来冰冷威仪,岂会容得自己如此虚弱地出现在旁人面前?
马车已经咕噜咕噜动了起来,阜远舟小心翼翼地放下兄长,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然后露出他脖颈上的青紫给苏日暮看看,脸色阴沉沉得可怕。
苏日暮看得也是皱眉,好友的本事太大,他也没有料到阜怀尧竟会在他的庇佑下出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等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准备了药箱的,“谁做的?”
阜远舟接过他递来的药酒,摇头,“应该是宿天门门主,不过我找到皇兄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我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他将事情大致地说了一遍,语气里不乏冰冷和杀意,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
药酒的味道弥漫开来,苏日暮蹙了蹙眉头,“为什么他找的是你皇兄而不是你?”
腾不开手,阜远舟示意他把自己袖袋里在那支羽箭下取来的紫色请帖拿出来,眸子里暗色比夜色更深,“不管有什么原因,加诸于皇兄身上一分,他日我定会还给他十分。”
苏日暮可不会为敌人说好话,闻言也是默许,拿出那份诡异的请帖的时候,他看着阜远舟替阜怀尧揉开脖颈淤血的样子,隐隐有些担忧,“除了外伤还有什么问题?”
这么简单将人还回来的话,别说他们,就是宿天门自己也会觉得奇怪吧。
阜远舟的手顿了一下,“……还看不出来,秦仪已经在大院待命了。”他何尝不担心,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太多,他害怕兄长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