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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时此刻说起卑微至极的言辞却是没有任何屈辱之意。
他是真真切切放下了他的自尊他的所有,递给闻人折傲,让他践踏,只为实现他虚无缥缈的期冀。
闻人折傲却是微微挑起嘴角,“去吧,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凭着本座和桀儿的交情,岂能不满足你的愿望?”
阜怀尧神色微动——闻人折傲和慕容桀的交情?指的是给项文雯面子么?
江亭幽脸色变幻不定地站定了片刻,才直了直身体,颔首,“江某相信门主一诺千金。”
说罢,便往刚才来的方向去了。
和他同去的还有一个叫做公阳晋的宿天门门人。
闻人折傲目送他远去,眼里装着似乎看到什么新奇事物的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世间的英雄多半都是死在温柔乡里的,你们说是不是?”
碧犀自然不会反驳闻人折傲的言辞,“情之一字素来是穿肠毒药,剔骨尖刀,门主说的没错。”
阮鸣毓掩唇而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哎呀,美人儿,我好像听说你很喜欢牡丹耶?”
阜怀尧不置可否。
他是喜欢牡丹,不过是因为阜远舟喜欢把他比作牡丹罢了。
闻人折傲耐人寻味地笑了,然后走下土坡,走向黄金高台。
众人都跟了上去。
等全部人都站到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时,闻人折傲忽然看向阜怀尧,道:“陛下想不想知道阜教主为什么想要来这里?”
阜怀尧淡淡道:“愿闻其详。”
闻人折傲的目光放眼望向那一路走来起伏不定的道路。
阜怀尧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看才发现那些起伏的土坡竟然是极有规律的,隐约可以看得出是两条线横贯在裂洞地面上,纵横交叉,延伸不见尽头。
这些线条……隐隐约约似乎组成了什么图案,有些熟悉的感觉。
“闻人家族有一个供奉了数百年的畜生,被称作圣神,”闻人折傲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圣神的血,可以破解魔教人身体里的‘血承’的毒。”
阜怀尧眼神微暗,“原来如此。”
闻人折傲轻笑,“很有趣不是么,长生是他们选的,可是最后放弃长生的人也是他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既然不仁慈,人又何必轻贱自己?”阜怀尧道。
闻人折傲嗤笑,“朝生暮死,碌碌一生,便叫做不轻贱自己?”
阜怀尧缓缓地阖动眼睑,描绘着那些起伏的线条,“各人选择罢了,至少,以吸血吃人为生,不算是什么好选择。”
人,就是要有人性才能叫做是人,吸血吃人的,那叫兽性。
闻人折傲挑眉,“有舍必有得,至少,本座选了的路,让你成了本座的阶下囚。”
阜怀尧微微侧头,迎上他的视线,却是忽然转了另一个话题,“圣神的血,也能助门主长生不老?”
他的话语平静,是那种惯来的带着问号的陈述句。
闻人折傲闻言,目光闪动,依稀能够辨别是恣傲自负之意,“本座说过,本座会成为天下人神,天下人的信仰。”
“也许这个天下需要王,可惜不需要神,”阜怀尧淡漠而镇静,“百姓挥血汗,王者掌天下,神……能做什么?”
闻人折傲轻笑,眼里是鬼蜮莫名的光彩,“改天命,掌生死,陛下,你不懂。”
阜怀尧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朕确实不懂。”
那些什么君临天下什么玩弄生死的执念,他从来都不懂,不过这不妨碍他知道人总是得到的越多,贪婪之心越大。
贪婪,都是从得到开始的。
“不懂就算了,”闻人折傲不喜欢这个人眼里的东西,那些东西总是会影响他的心情,于是他打算看点好戏来开心一下,随手掷出一个药瓶子砸在地上,道:“不如,来见一见闻人家的圣神吧。”
……
第四百零五章 将死之人
药瓶子砸到地上,弥漫开一阵诡异的灰色烟雾,在空气中徘徊片刻,就渐渐散去。
阜怀尧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江亭幽确实说过,“别有洞天”里的圣神是宿天门和刹魂魔教都在找的东西,但是他也不清楚究竟什么是圣神。
烟雾还未完全散尽,地表忽然震动了一下。
众人都是一愣,直到又是一下震动,他们才确定是真的地面在震。
土层裂开,缓缓动弹起来……等等,动弹?!
阜怀尧怔了怔,看着那些起伏的土坡忽然动了起来,像是有生命一样……
是真的有生命!因为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不同寻常的动静吸引过去的时候,“土坡”骤然翻涌而起,灰土石块四溅喷落,巨大的尾巴一甩就将厚厚的岩壁砸出深深的痕迹。
齐晏紫呆呆地看着两条时而纠缠时而分开的巨大尾巴舒展筋骨一样甩动着,它们足足有一扇门那么宽大可怖的粗壮,尾巴在这头,依照土坡的起伏,头颅似乎在快要到裂洞中间那段位置上。
——这是两头似乎是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庞大宽长难以想象的蛇,有着近似金黄色的网格状纹路,因为身体太长而没能将其盘起来沉眠,百年流逝的时间和沉睡似乎并不影响这种本该寿命不长的生物的凶猛,它们如同被激怒一样舒展着游摆着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躯体,却有意识似的避开了黄金高台附近。
闻人折傲站在黑衣的玉衡天子旁边,低笑道:“这就是闻人家族的圣神,长生殿的守护神,用无数神药蛊虫养出来的畜生……”
阜怀尧看向他。
在狂蛇躁动的背景里,宿天门的门主长身玉立,身后映着万丈地底的阴暗潮湿,俊挺里带着说不出是邪肆阴鸷,“其实本座一点都不介意在圣神身上取‘血承’之血的。”
阜怀尧的表情倏然骤冷——对方的意思说得分明,这对蛇应该是闻人家族的试验品,但是不知因什么原因而长成了这样庞大又不死的模样,它们以药养成,恐怕早已经算得上是神丹妙药,如果闻人折傲借它吞噬阜远舟二者两败俱伤之后,取蛇血入药,谁能不说这是一等一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机会?!
“表情这般难看,陛下已经开始不信阜教主能赢了么?”闻人折傲眼神瞥向那两条合力起来能把一座宫殿绞碎的巨蛇,眉宇之间尽是轻蔑之意。
虽然他不将这两个畜生放在眼里,不过,对于寻常人来说,它们可就是催命的阎王爷呢!
阜怀尧终于收回了视线,却是问起另外一件事,“江先生方才刚去了前面拦截旁人入内,门主却在现在唤醒了贵门的圣神,看来门主似乎打算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陛下当真觉得江亭幽有当一座桥的能力?”闻人折傲早就习惯了这个帝王说话的方式了,他不管是开口还是沉默亦或是提出一个好似完全和上一句话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都有着他自己的思量,即使是这个世间最睿智的智者,也永远难以猜测之。
不可否认的,闻人折傲很欣赏他,越是欣赏,越是喜欢看到他失控的样子,期待着这样一个冷静自持到苛刻自己的人会怎么样……绝望到底。
很有趣,不是么?
“特意让一个心有他意的人参与这件事,难道有些事不是非江先生不可么?”阜怀尧淡淡问道。
“你觉得呢?”
“这一路的机关似乎都是江先生摆弄的,当年闻人家族四大长老所承之职各有不同?想要开启‘别有洞天’,需要其中一家的机关术?”他记得阜远舟说过,苏日暮之所以能接触机关术就是因为素剑门以打造兵器出名,机关类的书籍却是林林总总浩如烟海。
“或许吧,”闻人折傲并没有正面回答,表情倒是有些耐人寻味,“陛下似乎对江亭幽的身份很有兴趣?”
阜怀尧不置可否,他是觉得江亭幽这个人的身份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阜远舟那边曾经查到说他是刹魂魔教一个有些脑筋不怎么清醒的老机关师的不记名弟子,但是他的妻子却是慕容桀的秘密徒弟项文雯,不仅在二十年前的风暴中全身而退,更在二十年后的现在一力掀起千尺浪……他参与的事情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了,怎么都不应该只是一个旁观者。
“凭你的本事都查不到江亭幽的身份,本座倒是不得不说他却是聪明得紧了。”闻人折傲道。
对方摆明吊人胃口,阜怀尧自然明白点到为止的进退,淡淡道:“朕亦觉得江先生确实在很多地方能人之所不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非这个人不可的,”闻人折傲意味深长道,“本座倒是很想知道,给一个将死未死的人一分希望,让他拼掉所有……然后希望破灭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该是什么模样?”
阜怀尧漠然地看着他,眼神有一种浅浅的怜悯。
闻人折傲却大笑起来,然后轻轻触碰他眼角的嫣红泪痣,“你觉得本座疯了也好,不正常也罢,本座不需要你的理解,”他的语气温柔至极,“不过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座,本座会把你的眼睛送给阜教主。”
阜怀尧缓缓垂下了眼帘,老僧入定一般。
看着他这般能屈能伸的定力和胆识,闻人折傲目光闪动,“阜怀尧,你说得对,你如果杀不了本座,这世间本座就再无敌手了。”
阜怀尧微微翘起嘴角,是一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弧度,重复了刚才闻人折傲对他说过的话,“朕拭目以待。”
无欲则刚,无情者决胜天下——闻人折傲,我向你证明吧,看看那曾经连我都不屑于的感情,能不能战胜你的不败。
……
“我靠!这是什么玩意儿!!?”
坐着铁笼子从上面往下栽本来就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了,结果三个人一爬出来吭哧吭哧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两条堪比史前怪物的东西在面前群魔乱舞,苏日暮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甄侦几乎忍不住对他动粗,“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少拉点仇恨!”连这种怪物都不放过,苏大才子你是有多欠虐!?
甄大学士忧郁地发现其实他的名单还需要加上各种或明或不明生物。
阜远舟淡淡提醒他们,“晚了。”
苏日暮不解:“嗯?”
甄侦挑眉:“什么?”
两人同时把头转了转方向,看到那两条大的简直的变态的巨蛇用硕大的蛇头对准了他们。
苏日暮:“……”
甄侦:“……”
这仇恨值,果断拉得稳稳的,连避其锋芒——咳咳,就是躲开闪远一点的机会都没有。
苏日暮向自家兄弟求帮助,“子诤,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阜远舟已经盯着那两条蛇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什么事情,不着痕迹地摩挲着蔓延到手背上的紫色图腾,道:“这应该就是闻人家族的圣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