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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一到,傅宸将蒙着大红盖头的傅宣背上了花轿。
傅容站在傅宛身旁,看着花轿帘子落下,看着哥哥拍了吴白起一下,吴白起微微晃悠后郑重说了什么,跟着就见吴白起翻身上马,领着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
傅容眼睛酸酸的,上辈子没能送妹妹出嫁,这辈子总算弥补了这个遗憾。
折回堂屋,陪母亲姐姐说说话,傅容便领着瑧哥儿随徐晋回王府了。
一日不见女儿,傅容立即让乳母将姐妹俩抱了过来,见女儿们好好的,看见娘亲笑得眯起了眼睛,傅容心里总算平静了下来。
傅宣回门那日,一家五口都去了侯府。
傅宣挽了妇人髻,因为她原本就端庄秀雅,现在瞧着跟出嫁前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吴白起呢,在金吾卫历练了大半年,个头猛蹿,都快跟傅宸齐肩了,身体结实了不少,举止瞧着也规规矩矩的,不过那双眼睛顾盼生辉,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特别时跟小舅子官哥儿说话时,特别明显。
谁知道他现在的规矩到底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新女婿有大舅子小舅子并两个姐夫招呼,女眷们去了后院。新娘子回家,免不得要开几句房中玩笑,傅宣平平静静的,脸上一点羞涩都没有,看得傅容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妹妹了,旁人不脸红那是脸皮厚,自家妹妹则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啊。
一桩喜事刚了,另一桩又来了。
成王要娶侧妃了。
嘉和帝不喜李华容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占着儿子的王妃位置,儿子舍不得休掉,他不勉强,就命礼部将这次迎娶邱家女儿办得热闹些,大喜日子前头,还把几个儿子都叫过来了,笑着道:“明日老五又娶媳妇了,你们哥几个都过去热闹热闹,多灌他几壶酒。”
说话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徐晋。
徐晋依然面无表情。
康王兴高采烈的,当即走过去拍了拍成王肩膀,徐晧站在兄长左侧,一眼都没往那边看,袖子里铁拳快要攥出响了。嘉和帝见六子脸色不大好看,当他想起他与崔绾新婚的时候了,本想逗逗他给他重新选个王妃,但一想到老六跟崔绾青梅竹马的情分,想到崔绾与崔皇后的母女情,暂且就没提。
成王却尴尬地开了口,朝嘉和帝赔罪道:“父皇,迎娶侧妃仪仗已经很气派了,酒席就算了吧,儿子不想大办,二哥四哥六弟想喝酒,改日儿臣在去聚仙楼张罗一桌补上。”
嘉和帝绷了脸。
李华容有什么好,儿子居然心疼她到了这种地步,连这份体面都不给侧妃?
正要念叨几句,见成王抬头,目光哀求地看向他,嘉和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撵人:“反正是你娶媳妇,你想什么时候请就什么时候请吧,朕不管,都下去,朕忙得很!”
老头子发了脾气,几个王爷乖乖退了出去。
嘉和帝盯着几个儿子的身影,等脚步声远了,狠狠扔了一本奏折,朝万全道:“你瞧瞧,寻常百姓有几个钱还盼着置办两房小妾,朕这几个儿子倒好,全都是痴情种!”
万全心道可不是,肃王爷为了王妃抗旨不尊,怀王爷思念亡妻郁郁寡欢,身体瘦了两圈,成王爷在父皇敦促下才答应娶侧妃,却也顾忌青梅竹马的妻子不愿意给侧妃太多体面,康王爷虽然有侧妃妾室,听着平时也不大过去的,跟康王妃一起的时候更多,只有那位爷,忒色.胆包天了……
暗暗琢磨了一圈,万全弯腰赔笑,没有再拍马屁。
在他看来,嘉和帝也算不重女色了,从钟庭到崔皇后到管樱,嘉和帝都十分宠爱。钟庭命薄,无福消受皇宫里的富贵,管樱是蠢,专拣死路走,只有崔皇后几十年宠爱稳稳当当地过来了。
但万全不敢夸嘉和帝痴情啊,嘉和帝想到崔皇后,他马屁拍对了地方,要是想到钟庭管樱……
所以还是少奉承一次吧,反正以他跟嘉和帝的情分,真不缺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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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府。
成王回府后直接去了书房,黄昏时分,长随问他在何处用饭,成王想了想,就在前院用了。
单独用了饭,成王才去了李华容那边。
李华容木木地坐在椅子上,听到他进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了下去。
成王径自脱衣上.床,闭眼假寐,等了许久不见李华容过来,他睁开眼睛,对着床顶道:“表妹,我对你的心意你都清楚,我也不想这样,只是老天爷没站在咱们这边,费心安排的计划没有成功,一击不成,他们兄弟肯定越发警惕,短时间咱们都不宜再出手。父皇那边,我估计今年就会封太子,咱们只能慢慢积攒人脉,父皇身子还好,至少还能活个五六年,这五六年里我们或许也有别的机会,表妹别急行吗?”
李华容一动不动,手里攥着大婚时母亲亲手给她戴上的凤簪。
道理她都懂,表哥的难处她也懂,可她真的无法忍受他去碰别人。如果在报仇与夫妻白头到老里选一样,她宁愿选择后者。如他所说,还有五六年呢,五六年里他们或许会等到合适的机会,可明天表哥娶了侧妃,他碰了别的女人,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祖父有小妾外室,那些女人全被祖母暗地里杀了,可她不是祖母,她连娘家都没了。而且祖母收拾那些女人更多的是因为祖父不听话,不给她面子,她不一样,她要那些女人的命有何用?她只想他这一辈子都别碰旁人,一辈子都……
手心一疼,却是簪尾扎破了手心。
看着那冒出来的血珠,李华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不会碰别人了?
只是念头才起,就被李华容迅速压了下去。
就算死,也要等报了仇之后,她不能亲手帮仇人去了麻烦,她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放下簪子,李华容开始对镜卸妆,一样样首饰都被她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成王扭头,见她似乎是想明白了,满意地笑了。
这一年白忙活了一场,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哄她了,现在他需要一个冷静懂事的王妃,而不是一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女人。
一夜同床异梦,相安无事。
次日成王府就开始为迎娶侧妃准备了,成王不办酒席听着是不愿给邱家姑娘体面,但外头的风光可是给足了,打扮一番亲自到邱府迎娶。人家邱家也是名门望族,虽然姑娘是去做侧妃的,照样准备了六十八抬嫁妆,每一抬都看得围观百姓心生羡慕。
吹吹打打就到了成王府。
没有酒席,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全的,毕竟成王想拉拢邱家。邱铎是守孝,而非罢官,旁的小官起复时可能容易被人忘了,得打点一番才能官复原职或是换个同品级的官职,邱铎可是兵部尚书,内阁阁老之一,人走了,在朝堂的影响还在,没有大错,守孝归来父皇没有道理不给人家官复原职。
“王爷……”全福人笑着将金秤杆端了过来。
托盘上铺着红绸,上面一把金光灿灿的秤杆,成王熟练地拿了起来,去挑盖头,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少女脸庞。
见过李华容傅容那等绝色,一个邱明菲还不足以让成王失神,不过当邱明菲怯生生地抬头时,成王还是露出了惊艳的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她,轻声夸了一句,“真美。”
十五岁的邱明菲马上低下头,脸红红的。
时候尚早,礼毕后成王让她先收拾收拾,他晚饭时再过来。
邱明菲有些失望,她以为他会同她喝交杯酒的。
她的陪嫁嬷嬷小声劝道:“姑娘,王爷大张旗鼓迎娶已经很给咱们体面了,姑娘到底是侧妃,王爷与你喝合卺酒,看着是宠姑娘,传到那边刺了人家的耳,岂不是害了姑娘?所以说王爷不喝才是真将姑娘放在心上了,夜里王爷来了,只有王爷姑娘二人时,姑娘真想,私底下撒撒娇也就是了。”
邱明菲点点头。她在家受宠惯了,是希望能把所有新婚礼节都过一遍的,记起去年来王府偶遇王爷,王爷的那份温柔,邱明菲低声吩咐道:“嬷嬷把咱们带过来的女儿红分出一壶来吧,留着晚上用。”
那嬷嬷笑吟吟去了。
天色渐暗,成王如约而至。
邱明菲羞答答地陪他用饭,紧张不安。成王想要拉拢邱家,当然会对她好,亲自给她夹菜。
是人都会看脸色,邱明菲见男人温柔不变,像是极喜欢自己的,胆子就大了,提过酒壶为成王斟酒,红着脸小声介绍道:“王爷,这是我出生后我娘埋在院子里的女儿红,王爷尝尝味道如何?”
但凡读书识字的,恐怕没有不知道女儿红的典故的,成王看着小姑娘紧张地不停扑闪的眼睫,哪有不懂她心思的,等邱明菲将酒杯递过来,他举起酒杯送到嘴边。邱明菲见了,以为他没听懂自己的暗示,失望地垂下眼帘,红唇抿了抿。
成王都看在眼里,闻了闻酒香,又放了下去,提起酒壶为她斟酒:“既然是岳母准备的女儿红,我一个人喝岂不是辜负了岳母的美意?”
邱明菲见他懂了,还喊自己母亲为岳母,嘴角顿时翘了起来,待男人凑到身边语气暧昧地要与她交杯,她娇羞无比地陪他。
喝完酒,屋里的气氛彻底变了,成王搂着人亲,亲得兴起,抱起人去了床上。念及小姑娘是初次,成王体贴地温存了好一会儿才准备动真格的,谁要才凑过去,腹部突然传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
成王惊骇地瞪大眼睛,本能地要掐身下女人的脖子,却见邱明菲也眉头紧锁,一脸痛苦。
酒水里被人下了毒!
成王彻底明白过来时,身子却直挺挺倒了下去。
屋里静悄悄的,完全不像是新房。
邱家的陪嫁嬷嬷在外面等着听动静呢,一直听不到,她以为小两口在说悄悄话,可是等了半天都没动静,她心中奇怪,悄悄凑到内室门口去看。
寂静的王府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
下一刻,陪嫁嬷嬷见了鬼般朝王妃正院赶了过去,半路摔倒好几次,踉踉跄跄终于到了王妃那边,却被守门婆子告知王妃早已歇下了。陪嫁嬷嬷趴在门上,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王爷侧妃死了,王爷侧妃死了!”
守门婆子一听,三魂去了俩,一个忙着开门一个急匆匆去禀告王妃。
只是屋里头迟迟没有回应。
李华容的大丫鬟等不得,顾不得尊卑冲了进去,借着外面的亮光,只见王妃躺在床上好像还没醒。另一个大丫鬟端了灯进来,屋子瞬间亮了,可是等两人看清里面情形时,一个僵在当场,一个掉了手中的灯。
灯落地落得巧,没有倒,因此屋里还是亮的。
亮光弥漫到了床帐之内。
里面李华容一身大红嫁衣静躺,双手合放在肚子上,一动不动。
靠近床侧的大丫鬟颤抖着走了过去,“王妃?”
无人回应。
大丫鬟试探着推了推。
安睡的美人一无所觉。
成王妃李华容,也去了,凤冠霞帔,嘴角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