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故事里的人
一想到这些,孙淡有些发愁,不觉道:“孙淡不过是一个外臣,去禁中侍奉张妃娘娘恐有不妥吧?”
司大成晒然道:“有什么不妥当的,这也是陛下对孙大人你的荣宠,别的外臣求还求不来呢!若你真觉得不太方便,可到陛下那里请一道旨意,索性在锦衣卫那里挂个职衔,如此,出入宫禁也便利得多。”
“那还是算了,我也陆炳平辈论交,如今却要去做他的下属,大家见了面也尴尬。”孙淡郁闷地说。
一般来说,皇宫的护卫工作并不全由太监负责,还需另派侍卫进驻,掌管宫禁各门。汉朝时,皇宫的治安由司隶校尉负责,唐朝的时候是内卫,明朝则是锦衣卫,也就是所谓的御前都指挥司。到清朝的时候,国家不再设置锦衣卫指挥衙,宫廷安全工作就落实到勋贵大臣的子弟头上,另外成立了一个叫御前带刀侍卫的机构,侍卫头目称之为领侍卫内大臣,一品官秩,军机大臣兼任。
锦衣卫虽然威风,可名声却不太好,真让他去那里挂个名,孙淡还真有些不愿意。
“那也是。”司大成笑了笑:“孙大人你是名满天下的大名士,本就该沿着科举正途出身,去锦衣卫衙门做什么,没得让人笑话。”
说话间,马车辘辘动了起来。
孙淡心中有事,也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就到了皇宫。孙淡便在司大成的带领下朝皇宫里走去,在后世,孙淡也去过一次故宫。这次故地重游,倒也多了几分新鲜。虽然太和殿、金水桥还是那样,却新了许多。皇宫中的许多地方同后世也有些细微差别。
原来,后世的故宫很多地方都是在清朝时候改建过的,孙淡眼前的皇宫可谓原滋原味,也多了不少看点。
皇宫实在太大了,走得人腿软,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地方。看模样是一个规模极大的花园,一眼望过去也看不到头。周围都是茺笼的花木,左手处有一个用太湖石堆起的小山丘,上面屹立着一角凉亭。
孙淡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可一到此出却为其规模而暗自心惊---实在是太宏伟了。
如果是西苑是国家政治中心,一切都显得古朴肃穆。那此处的曲径通幽小桥流水,胸有沟壑,却别有一翻繁复到极至的美,也与西苑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肯让司大成看出自己心中的震撼,孙淡还保持着寻常的神态,让一旁的司大成暗暗心折。在以前他也曾带过外臣来这里觐见天子,即便是内阁的阁老们也被眼前的皇家气象惊得目瞪口呆。看孙淡的模样,却一脸平静,果然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
领着孙淡在院子里穿行了半天,终于来到一片空地上,迎面是一座红色的殿堂,虽然没有前三殿后三殿那边宏伟巍峨,就那么平平地排在空处,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大殿门口旁边的汉白玉栏杆旁边还长着一棵高大的乔木,有一人环抱粗细。最让人惊奇的是,那棵树从中分开,像是个大弹弓。
孙淡抬头看去,大殿的匾额上写着《钦安殿》大个大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就是御花园啊。
实际上,这个院子在明朝时的名字叫宫后苑,御花园这个名字还是在清朝雍正年改的。
既然是花园,也就是皇帝的休闲娱乐场所。张贵妃因为深得嘉靖皇帝宠爱,自进宫以后就住在这里,霸占着皇宫里风景最好之处。
正当孙淡在看着风景,见看到一个宫女气冲冲地跑过来,对着司大成一就一通怒喝:“司公公,你怎么搞的,让人叫孙淡,怎么磨蹭了这么长时间?”
孙淡听得不住摇头,小小一个宫女竟然敢在御马监的管事牌子面前大呼小叫,仗的不过是张妃的势而已。如此看来,这个张妃也不过是个俗物,同陈皇后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张妃、黄锦一系中也就张璁和平秋里是个人物。不过,老平最近应该在复习功课,也没怎么出来搞事。张璁手段狠辣,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好象黄锦对他颇不以为然,如果能将张璁给离间了,倒是一个打击黄锦和张贵妃的好法子。
孙淡笑嘻嘻地看着司大成:“老司,这位姑娘是你家娘子还是小胰子,好凶哦!”
司大成即便知道孙淡是在挑拨,可面上还是忍不住青气一闪,苦笑道:“这位姑娘是张妃的贴身宫女小红。”
还没等司大成说完话,那个叫小红的宫女耳朵尖,听到孙淡的调笑,气得鼻子都歪了,呵斥孙淡:“你就是那个说书先生孙淡了,怎么迟到了?你乱说什么,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乱嚼舌头的地方。”
这话听得孙淡也怒气冲头,他好歹也是一任知县,又身份特殊,即便是内阁阁臣们见他也是客客气气饿,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当时他就想发作,可转念一想,张贵妃招自己过来,本就是来寻他孙某人晦气的,这一切都在预料之后。若生气,还真正中了人家下怀。
于是,孙淡也不发怒,反道:“小红姑娘,老司可是个老实人,这次迟到责任在我,你也不要怪他。话说,女人不可太凶,一凶,将来可不好找婆家。想老司这种老实人可不好找,老司,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说完话,孙淡一转头,却发现司大成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估计那老小子也是害怕张妃那群女人,以前在这里就吃过亏,这才脚底抹了油。老实人也有被人整精明了的时候,吃一亏长一智,惹不起躲不起。
可孙淡却不能像司大成那样躲藏开,听到孙淡带着调笑的话,小红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一嘟,就要再次大声喝骂。
孙淡心中好笑:小样,既然敢骂我孙某人,虽然男子汉大丈夫好男不与女斗。可女人好男人起了冲突,不管怎么说,最后吃亏的总是女人。我孙淡肚子里的荤段子多着呢,同我吵,骂不死你也要羞死尴尬死你。
小红的骂声还没有响起,就听到殿中传“叮!”一声脆响,好象是有人把杯儿盏儿摔破了。
然后就是一个泼妇般的骂声:“小红你这骚蹄子在外面浪什么,今天的鸡汤里怎么放了白果,不知道我不吃银杏的吗,你想毒死我啊,滚进来跪死在这里。”
小红面色大变,一脸惊慌地叫道:“贵妃娘娘,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我这就进来跪着。”
孙淡这才知道说话这人就是张贵妃,听那声音,还有些虚弱,可依旧火暴泼辣,估计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也不知道长得如何?
正想着,小红狠狠地瞪了孙淡一眼,柳眉倒竖:“你还愣着做什么,不见娘娘传我们进去吗?”
反正已经到了这里,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张妃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我孙淡好歹也是酒精考验的革命干部,办公室老油条,还怕了一个高中女生?
进了大殿,又穿过一道侧门,就进了张贵妃寝室。
里面正有两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上摔破的碗,还有两个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喊“饶命”。
在屋中,孙淡看到老熟人陈皇后正坐在炕边的椅子上,小声地安慰这躺在床上的病人:“张妃妹妹,这罐鸡汤是我亲自煲的,却不知道妹妹不吃白果,责任在我,你也不要怪小红了。”
躺在炕上的那个女人面色还有些苍白,她武官倒也端正,尤其是一双单凤眼,虽然显得有些浮肿,可却别有一番韵味,依稀有点张蔷薇的模样。只不过那下巴比张蔷薇要尖上几分,看起来很是刻薄。张贵妃头上还裹着一张手帕,眼睛里全是愤怒。她小嘴一撇,冷笑着对陈皇后道:“姐姐,你可是在说我指桑骂槐?我被人有的人害得只剩下半条命,也没办法走动,又不像杨二郎长了三只眼,就算别人要在我饮食里下药,再害我一次,我也只能生生受了。”
张贵妃这话说得恶毒,明白着说是陈皇后要害她。
陈皇后也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心中如何不怒。她一张脸气得通红,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就发作了:“妹妹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要害你?”
张贵妃哼了一声:“这话可是姐姐你说的呀。”
陈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这段日子在张贵妃这里装出一副后宫和谐的姿态,暗地里不知道吃过张贵妃多少气,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孙淡忙伸出双手,悄悄向下压了压,示意陈皇后忍耐。
陈皇后见是孙淡,这才强忍着气,只紧咬着嘴唇,但一双手却已经在微微颤抖。她也知道这次来照顾张贵妃日常起居,乃是摆脱嫌疑,重获皇帝欢心的大好机会,却不可为山九仞,功亏一匮。
眼见着陈皇后下不来台,孙淡忙上前一步,道:“其实,张妃娘娘小产只后吃些白果鸡汤也是有好处的,白果能清肺胃浊气,化痰定喘,止咳。《本草便读》上说银杏能上敛肺金除咳逆,下行湿浊化痰涎。经常食用白果,可以滋阴养颜抗衰老,扩张微血管,促进血液循环,使人肌肤、面部红润,精神焕发,延年益寿。皇后娘娘给贵妃娘娘炖白果鸡汤,正好对症啊!”
但凡是女人,莫不希望自己青春常驻,这么说,应该能打动张贵妃。
果然,张贵妃一呆,不觉问:“真的,你是谁?”她也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应该是孙淡,故意这么问。
陈皇后这才顺过气来,道:“张妃妹妹,好叫你知道,这位是天下间有名的大名士孙淡先生,也是个养生圣手。前一段时间宫里人手一本的〈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一书就是他写的,饮食调理上,你可以问问他。”她笑着站起身来,接过太监们收拾好的破碗:“既然妹妹不喜欢白果炖鸡汤,那我去替你热一碗**过来。”
说完,就在两个太监和宫女才簇拥下走了,将孙淡一个人留在屋里独自面对张贵妃和小红主仆。
孙淡连连点头:“这女人月里的病,喝牛奶是最好不过。月子期间的饮食也没多少讲究,不外乎是两忌二少。”
张贵妃不知不觉地问道:“何为两忌二少?”
孙淡拉开了话匣子:“所谓两忌,就是忌生冷,忌烧、油炸、辣子,葱姜韭蒜。二少,就是少吃酸味食品,比如杨梅、酸菜、醋。少吃盐,事物以清淡为主。”
“却也是这个道理,宫里不比家中,也没有老人提醒。”张妃觉得孙淡的话说得非常有理,不觉微微颔首:“以前本宫只知道要吃清淡些,却不知道连酸的也不能吃,听你今天这么一说,这才茅塞顿开。”
见张妃听得不住点头,小红听得心中着急。她和张妃先前本就商量好了,一但见了孙淡就要给他点厉害瞧瞧,可想不到一见面,孙淡就将张妃娘娘给忽悠住了。小红刚才吃孙淡的调戏,心中正恨,不觉咳嗽一声。
听到小红的提醒,张贵妃这才醒悟过来,面容僵硬下来,喝道:“你就是孙淡。”
孙淡大喇喇一施礼:“臣孙淡拜见贵妃娘娘。”
张贵妃不住冷笑:“人说孙淡乃是海内有名的才子,我还以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今日一见,这才发现也不过是一个獐头鼠目,形容猥琐之人。”
孙淡闻言不住苦笑,虽说自己五官长相都很普通,可举手投足中比起古人多了一分镇定从容,自有一种古人所没有的气质。而且又有个大才子大名士的名头,其他人见了自己都是一脸的崇敬,像这样被人骂做獐头鼠目还是头一糟,却有些不习惯了。
“你笑什么?”张贵妃气哼哼地看着孙淡。
孙淡忙收起笑容:“贵妃娘娘不让臣笑,臣就不笑。”立即闭上嘴,一句话也不说。
张贵妃想挑孙淡的错,然后找个机会痛打他一顿,如此也好驳了他的名士面子。这也是她先前与黄锦商量好了的,如今陈皇后不在这里,正是下手的机会。
想到这里,张贵妃眼中有凶光闪动。
小红会意,立即大声对孙淡骂道:“孙淡,皇宫里的膳食,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自有规矩,用得着你来废话。你现在闭口不语,分明是理屈辞穷。宫中碰上像你这种胡言乱语之人,都是先打一顿乱棍再说,来人了!”
“奴才们都候着呢!”外面便有几个太监回应着小红的狐假虎威。
孙淡吃了一惊,知道这是她们的蓄意所为,心中虽怒,却不畏惧。笑道:“贵妃娘娘宣微臣进宫不就是问问日常该如何保养吗,臣刚才也已经说了呀。”他想了想,又道:“对了,娘娘还让臣来说书解闷,臣倒是忘记了。”
张妃也觉得拿这件事责罚孙淡有些理屈,便冷冷道:“你要说故事,好,你就说吧,若不能让本宫开心,搏本宫一笑,立即拉出去打二十棍。”
孙淡心中冷笑,我孙淡好歹也是举人功名,一县的父母官,你张妃说打便打,好跋扈啊!不过,要想让孙淡逗你笑,却没那么简单。
荤段子听不,羞死你。
想开心,好,我就专挑悲剧讲,还让你听得欲罢不能,下不了那个手。
“在遥远的极西之地,有一个港口叫贝尔法斯特。”孙淡缓缓地开讲。
“那里有这样取地名的,什么贝?”小红冷笑。
孙淡:“说了是极西之地了,那里的人都长着黄头发,蓝眼睛,皮肤也白如牛乳。”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小红继续打断孙淡的话。
张贵妃却缓缓道:“这种人不就是红毛鬼子吗,我听人说过,小红你先不要插嘴,听孙淡说下去。”她冷冷道:“若他说的故事没有趣味儿,本宫自然不会放过他。”
孙淡也懒得理睬她们,径直道:“且说,这一年,在贝尔法斯特发生了一件大事,一艘名字叫泰坦尼克号的大船就要首航了。这艘船大得惊人,长两百米,宽二十八米,可运送两千人。”
没错,孙淡要讲的就是电影〈泰坦尼克〉号的故事,这部电影乃是当年的票房第一,播映的时候,很是抹杀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眼泪。当年孙淡也被里面的爱情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后来年纪大了,倒不觉得怎么样。
不过,不可否认,这个故事对如张妃这种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或许是少妇吧,有极大的杀伤力。
孙淡就不信吸引不了她们。
本来,在描述这艘大船的时候,他还以为又要被小红打断话头。却不想小红和张妃都是一脸的平静,并没有为泰坦尼克的大块头而惊讶。
孙淡微一思索,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明朝也不缺少这种大船,如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所驾驶的宝船,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换算成今天的尺寸,也有一百三十九米长,五十六米宽。虽然没铁达尼号长,可比它却宽了不少。
因此,张妃二人并不觉得这艘什么泰什么船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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