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74
了阴翳的双眼,嘴角却有些无可奈何地蓦地牵起一抹笑。
这个小女人,身上的怨气把那侍从都吓得浑身发抖了,他可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要将她送到箭靶之上的意思?
辽阔的草场之上顿时沸腾了起来,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东胡王亦是期待不已地看着这一幕,作为匈奴王的岩止肯在他东胡的地盘之上接受三王子弓青的挑战,可以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看来这位新任的匈奴王还不算太愚蠢!
东胡王是素来喜欢排场之人,此时自然是感到面子有光,洋洋自得起来了。
说到底,区区匈奴还是十分惧怕他强大的东胡国的,且不说岩止这个匈奴王了,就是头曼那个没用的老家伙还在,也都不得不给足他东胡的面子!
与之一同在外围观望的乌孙皇族亦是十分聚精会神地看着草场中央,赫娜有些气恼地鼓着腮帮子,闷声嘀咕道:“月弥哥哥,岩止为什么要答应那个什么三王子的挑战,岩止可是西域有名的大英雄,他是匈奴的王,而东胡三王子充其量就是个无所事事的人,哪里有资格当岩止的对手。”
月弥微笑着看了眼自己这个气得双颊涨红的妹妹,却是笑而不语,岩止究竟想做什么,又有谁能知道呢?
没有得到哥哥的回答,赫娜倒也不在意,此时她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那个被束缚在靶子之上却一脸平静的中原人身上。
气死了气死了,她怎么能这么平静?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她现在可是被缚在靶子之上啊!她自己一点也不着急,她赫娜公主却在平白无故地替一个中原人捏一把汗,真是气死了,自己为什么要担心那个中原人啊!
一定是因为她赫娜公主还没和她分出胜负呢,在还没容她雪耻之前,那个中原人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赫娜的呼吸忽然一屏,因为草场中央,东胡三王子已经将箭矢搭上了金色的达拉之弓,那一瞬间,这个总是荒唐古怪的弓青王子竟也十分地有架势,看他刚才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就连赫娜也开始有些相信,这个弓青王子或许当真有些本事,否则他怎么敢向岩止挑战呢?
再看岩止,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像一座巍峨不动的大山一般,那弓箭在他手里,顿时也跟着变得光芒万丈起来,赫娜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时间像是被放慢了一般,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生怕自己的眼睛一眨,就会错过些什么。
岩止漆黑的眼里有幽绿色的浅芒在闪烁着,在众人的凝视下,他缓缓地抬起了搭箭的手,黑色的斗篷在他周身翻飞,金色的光辉反射在那磨光发亮的箭头之上,哗地一声,破空擦出了!
他深邃的眼睛盯在那个被束缚在箭靶的清瘦的少女身上,唇角的笑意甚是深刻。
发箭的那一瞬间,悬空的风忽然变得凛冽了起来,吹得她素白的裙摆波浪一般鼓动着,飞扬的墨黑青丝向上扬起,又轻轻地落下,柔软的发丝末端,在半空中宛若甩开的墨迹,线条流畅又潇洒。
孟轻尘白皙如瓷的小脸上也是严肃地绷着,但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眼睛竟然直勾勾地盯着那支破空飞来的利箭之上,连眨都不曾眨一下。
兹!
众人心中骤然一紧,整个心脏仿佛都被人突然捏住了一般。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箭端没入了靶中,轻轻撩起了轻尘的一缕青丝,而那纤瘦的身影根本毫发无伤!
只觉得耳际突然擦过了一道风,然后便响起了箭靶被穿破的声音,轻尘侧过头看了眼距离自己的脸颊不过两只宽,只露在外面半截的箭身,小脸上没有出现一点意外的神情,十分淡定地转回了头,岩止那双深不可测的幽眸正看着她,笑意深沉!
直到此时,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惊叹出声!
虽然对于这个结局一点也不意外,可刚才看到那个轻逸脱俗的中原少女被缚在箭靶上之时,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捏了一把汗,难以想象若是那像白云一般纯洁无瑕的衣裙之上染了鲜血,该是如何的触目惊心。
又是数箭齐发,岩止大人的箭几乎已经全部发了出去,无一例外地恰好准确无误地半身截入箭靶之中,每一箭都距离那个中原少女分毫之距,但她身上却没有出现半处伤痕。
岩止垂下了箭,英俊的容颜上是一片淡漠,姿态挺拔优雅,只那样立在那,但却有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轻尘的脸上从头到尾虽都一副平静的模样,可直到最后一支箭没入了自己颈湾之间的箭靶之中时,她才终于缓缓地垂下了眼帘,心中还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这种经历,还真是“新鲜”。
“果然厉害!”弓青到现在仍然一箭未发,此刻正毫不吝啬地大声笑道,而他手里的那只箭已经瞄准自己的箭靶很久了,正被束缚在上面的爱雅就连背上的衣衫的湿透了,一阵寒风吹来,冷得人忍不住浑身打抖。
“过奖。”岩止淡笑地勾起了唇角,看着弓青的目光却丝毫不带一点笑意,眼底冰凉冷酷。
弓青笑着收回了目光,岩止大人已经发完了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居然举了大半天的弓箭却一箭也没有发出去的弓青王子身上。
弓青微微抬了抬下巴,然后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正在十分认真地瞄准,远处的爱雅此刻更是浑身精神一敛,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那只眼睛几乎是瞪得大大地凝视着弓青的一举一动,脸色苍白,喉咙里重重吞了口口水,全身都在冒着冷汗。
弓青懒洋洋地勾起了唇角,那模样,简直是胸有成竹!看得爱雅心里一跳,忽然想起了弓青王子说过的话,等她下来以后,就能一跃成妃,从一个地位卑贱的女奴变成弓青王子的王妃,所有人都必须恭敬地称呼自己为王妃,那样的情景,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一般……
哗啦一声……
众人顿时倒抽了口凉气,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支由达拉之弓发射出去的箭羽,破风有力,雄赳赳气昂昂,或许能和岩止大人一较高下……
“阿咧?”
发出这一声怪声的,居然就是弓青王子本人!
噗的一声,那支凌厉的箭竟然直接刺穿了那名女奴的脑门,只要再向上偏一点点,就可以真正打到箭靶了……
孟轻尘距离弓青的箭靶有一点远,可那一瞬间,一股滚烫的液体还是噗地一下喷射了出来,殃及无辜。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一烫,下一秒已经染了一身的腥味,就连头发也变得粘稠起来了。
孟轻尘完全没料到这个情况,脸色顿时黑了起……
那名被射穿脑门的女奴两只眼睛仍然噙着泪光,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之中,还未清醒,就已经彻底地破裂爆炸开来,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额……这个情况……”
“死了?”
“还差一点点而已。”
草场外围顿时爆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窃窃私语来,人们对弓青的箭术还是抱以很大期待的,他先前不是正吹嘘自己十分厉害吗,可这个结果,却让众人一时缓不过神来,心理出现了巨大的落差。
弓青似乎自己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失误失误。”
寒风吹过,不知不觉,竟然突然降温了……
弓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坚定,再一次搭上了新的箭,强调道:“每个人都会失误的,平时我的箭可是百发百中的。”
他的话音刚落,兹拉一声,又一支箭没入了箭靶之上的女奴身体之上,孟轻尘的脸色更黑了,因为自己的身上又被泼上了新鲜的血液,而那名被弓青射成蜂窝的女人根本早已经死了!
“咦?”弓青似乎对这个结果十分的诧异,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又搭上了新的箭……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期待弓青王子的箭数能够有多超凡脱俗了,哪里是超凡脱俗啊,简直是其烂无比!把人都射得千穿百孔了!
看不下去了,真看不下去了,和自己的期待实在是落差太大了。
弓青身后的那些宠姬们更是一个比一个还要面色苍白,她们是多么庆幸被缚在箭靶之上的人不是自己啊……
“看来今天的风太大了。”弓青找了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他的脸上还是一副不急不慢童叟无欺的无奈表情。
人们早已经对场上的情况不抱任何期待了,没有人注意到,弓青忽然幽幽地眯了眯眼睛,眼睛却是意味深长地偏离了自己的箭靶,高深莫测地扫了眼那个被自己射穿的女奴波及,染了一身腥臭的中原少女一眼。
他的箭……
“哎呀!”
弓青怪叫了一声,脸色也是慌乱不已,可他手里的箭竟然偏离了轨道,照那个走势,根本就是朝岩止大人带来的中原宠姬飞去的!
空气骤然一凝,弓青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霎时间引起了周围的轩然大波!
怎……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弓青王子的箭术其烂无比了,可他居然烂到了这个境界,连靶子的方向都能找错?!
糟了,他竟然敢公然将箭射向了匈奴王的宠姬!
整个天地间忽然沉寂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每个人的表情都极其丰富,可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发出声音来!
假如弓青王子误杀了匈奴王岩止大人的宠姬,那不是……那不是赤果裸的挑衅吗?!那么东胡和匈奴……
岩止的眼光突然凝聚成一股可怕的寒冷,人们几乎是没有看清这位强悍的匈奴王是如何出手的,因为下一秒,他的宝刀竟然已经出了鞘。
啪!
电光与火石的碰撞!岩止大人的宝刀在半空中追上了弓青射偏的箭羽,顷刻间将那支箭拦腰折断,而那柄泛着冷光的宝刀丝毫没有受阻,直到刺穿了与之斜对角早已经断气了的爱雅身上之时,才停了下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惊险了……
人们看不到岩止大人究竟是什么表情,因为他冷峻的脸部轮廓,沉浸在忽明忽暗的光芒之中,他缓缓垂下了幽暗的眼瞳,隐约透出了寒冷刺骨。
莫面无表情地上前,从那名早已死去的女奴身上抽出了王的佩刀,在她的衣服上将血迹擦干净以后,才一言不发地将佩刀收起。
贺达亦在第一时间上前将孟轻尘给解了下来,气氛有些诡异,人们只能呆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王。”莫低声行礼,将岩止的佩刀奉还在他的面前。
“嗯。”岩止淡淡地勾起了唇角,收刀入鞘,黑色的斗篷又一次掩住了腰间的佩刀和他高大的身躯。
看了眼那个除了浑身被鲜血染脏,但却一点伤也没有的孟轻尘,弓青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眼底幽暗璀璨,唇角高高上扬,面上却是十分诚恳地向岩止认输:“看来我输得毋庸置疑,今天没能发挥好我的箭术啊。”
“哪里。”岩止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弓青,眼底亦是深沉莫测。
棋逢对手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唇畔的笑意更深,眼眸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没能发挥好?
轻尘被松解了下来,转了转自己有些酸软的手腕,再一看自己一身的狼狈脏乱,她黑着脸朝岩止走了过来,恨不得能将那个该死的弓青给千刀万剐!
他哪里是没能发挥好啊?他简直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哪有人每一箭都能那么准确无误地射错!还差一点偏到把她也穿出一个洞来了!
轻尘边用手背抹自己被腥红的血水染红的脸,郁闷不已地在岩止面前站定,她先前对岩止让她去当箭靶还是颇为不悦的,可刚才岩止竟然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拦截下险些要射穿她的箭,孟大将军素来恩怨分明,此刻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十分憋屈地对岩止要求道:“我需要洗洗。”
她当然需要洗洗,恐怕现在无论是谁见了她,都会感到惊悚吧!
她像是刚刚从尸堆中爬出来一般,不,比起这个,她更像是刚刚完成一场杀戮的阎罗王!
岩止好笑地抬起一只手,将轻尘脸颊上贴着的粘糊糊的头发给拉开,全然不在意自己手上也跟着沾染了些粘糊的血液,看着这个小女人郁闷不已的样子,他倒是没有一点同情之意,他可从来没答应过要让她去当箭靶,这该怪谁呢?
“岩止。”轻尘的脾气虽然不好,可却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