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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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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愣,人已经由祭师牵到了祭坛中央。

祭师在她的周身洒着水,口中念着她听不懂的赞辞,他每说一句,祭坛之下的人们便会沸腾起来,高声欢呼,突然置身于这样的喧闹与金色的光晕之中,轻尘竟有一瞬的出神,只觉得,这好像已是人生的终结,岩止深邃的眼睛正凝视着她,她和他的孩子也正待在她的腹中,万民在为他的存在而欢呼雀跃。

如果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如果就停留在这一刻……

看着祭师洒下的圣水在金色的阳光中也折射出了眩目的色彩,轻尘频频回头向他望来,隔得有段距离,他被落日的余晖所笼罩着,轻尘似乎只能看清岩止置身于光彩之中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

岩止的唇角依旧勾着俊美无涛的弧度,但那双深邃的淡绿色瞳眸却深沉得仿佛望不到底,漆黑的深潭之中,漩涡一般的淡绿色幽芒在卷动着,深不可测……

莫就站在岩止的身后,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睛也同岩止一样,一直看着孟轻尘的那个方向。

“莫,她说‘旦’是一切美好的初始之意。你也这么认为吗……”岩止忽然开口,那低沉的嗓音轻轻地飘落在空气中,很快就被子民欢呼雀跃的声音给淹没了。

“莫不曾接触过中原之说,不知。”莫顿了顿,险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最后他还是沉声回答道。

岩止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莫沉默了半晌,终于低声地问道:“您为何要为那个孩子举行这样隆重的典礼。”

岩止似乎没有想到莫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皱眉,沉思了一会,却没有发怒,他忽然眉间一松,也不知是笑了还是没有笑:“这是他应得的,没有人会忘记他的存在。即使……”

后面的话莫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已经震耳欲聋,盖过了王的声音……

卷三:王的宠妃 143 想要下胎

夜深了,牧民们正在一堆堆篝火旁载歌载舞,大有彻夜狂欢之势,岩止膝下无子,如今他们的王有了子嗣,对于匈奴子民来说,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今时不同往日,即使是到了这个时节,牛羊们仍然生得健硕高大,各户人家囤粮可观,加之在这短短两年之内,匈奴国力日趋膨胀,疆土扩张之快令人乍舌,可见岩止统治匈奴帝国区区两年,却已算励精图治,政绩斐然。

折腾了这么久,轻尘有些乏了,谁说漠北蛮荒不比中原重礼,这的祭祀典礼冗长得她精疲力尽,又是颂念赞词,又是拜神祭祖的,也不知道岩止是真的太过高兴了,还是故意折腾她的,来日方长,赐名择神大可待孩子出世之后让他自己折腾去,何必苦了她被祭师折腾得晕头转向。

这座搭起的帐篷很暖和,外层是厚厚的毡毛,足以抵挡入夜的寒风。时近冬季,但整个克涅草原之上如火般热烈的气氛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轻尘的眼皮直打架,听得外面的欢呼声和此起彼伏的祝酒歌,精神却是一振,好像也被这样澎湃的气氛感染了。

由绿芜搀扶着进入帐中,轻尘苦着脸,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我竟沦落到这般地步。”

想她一个自小出入军营,舞刀弄剑之人,挨冻吃苦不在话下,就算这些年的确拜岩止所赐,娇生惯养了一些,可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绿芜说什么也要扶着她,好像只要随便被风这么一吹,自己就会被吹倒了似的。

绿芜见自家将军这样郁闷的神情,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好将军,您别苦着一张脸,有身子的人了,当然要重点看着您。”

就像看着一个战俘一样……

“男子汉大丈夫,我哪有这么没用。”轻尘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但英气凛然之间却已经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女儿的柔态。

这样微妙的变化让绿芜看得都一愣,看了眼自家将军分明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却仍没有入榻就寝的意思,不由得笑道:“您在等姑爷?恐怕您今夜可等不来姑爷呢,姑爷正和那些匈奴人喝酒呢。不过您想睡恐怕也还得再等一会,方才我们回来之时,姑爷正在嘱咐贡桑给您备食,今天您也没正经地吃过东西,不垫垫肚子,您想睡绿芜还不让您睡呢。”

虽然绿芜仍然打心眼里将西域人看作没有开化的野蛮人,但如今自家将军眉眼中的神采是从前她不曾见到的,她不得不承认,那个野蛮人的确仿佛一个天生的王者,这几年匈奴的扩张她都看在眼里,也许天底下也只有那样一个卓越的男子能够成为将军的天,让将军像普天之下任何一个女子一样会闹脾气会脸红会为了腹中的孩儿而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的将军,可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呢。

在大秦,她从来没有见到哪一个帝王会像姑爷一样与自己的子民一块在草原之上喝酒吃肉,得到百姓这样的爱戴和敬仰,这个男人,他是草原上的苍狼,统率着一个日渐膨胀的帝国,但却又比任何一个中原男子都还要优雅高贵,尊贵的君主之威无论在何时都让人不敢忽视,哦,对了,优雅的狮子,是的,这位年轻的匈奴王,就如同优雅的狮子,尊贵而危险。

罢了罢了,绿芜甚至已经做好打算要陪着将军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了。

轻尘自然不知道绿芜在想些什么,她被绿芜调侃得神情有些窘迫,但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必然是说不过绿芜的,索性很明智地选择了当作没有听到绿芜的话。

她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微见端倪的小腹上,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手心贴着肚皮就能感觉到那一头有一个小生命正在茁壮成长地变化着,轻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娘亲一样变得那般温柔,银会像谁呢,他一定有和岩止一样英气的眉毛,眼睛也和岩止一样深邃,鼻梁也和岩止一样英挺,嘴唇可不能像岩止那般淡薄,她希望银的性子能够像自己,因为岩止的心思太过深不可测了,若是日后她不仅猜不透岩止的心思,也猜不透银的心思,那岂不是要气坏了?

就在此时,帘子被掀开了,果然如绿芜所说,贡桑端着些食物进来了,轻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没有食欲,肉是刚烤好的,还滋啦滋啦地往外冒着香气,汤是她常喝的羊乳汤,只是出门在外,不比在王城中,轻尘隔得远远地遍闻到了一层膻味。

见她皱眉了,贡桑将食物放到了桌上,绿芜已经上前帮忙将东西盛出来,两个人都没说话,看这架势,她是不吃也得吃了。

“小姐,多少吃一些垫垫胃,就算您不吃,您腹中的孩儿可都要饿昏了呢。”绿芜笑嘻嘻地看这轻尘,就连双眼都冒着精光了,好像料定了自己抓到了轻尘的命脉,连孩子都搬出来了,她能不乖乖听话吗?

就连站在一旁侍奉的老人贡桑都忍不住牵动了嘴角,一向话少的贡桑都开口了:“银王子会感激您。”

轻叹了口气,轻尘只淡淡看了眼那冒着热气的烤肉便收回了视线,只端起羊乳汤凑到自己的嘴边,大有视死如归之势,可她才刚咽了一口,眉间便忽然皱了起来,与先前的神情不同,此刻的孟轻尘眸光一敛,顿时间寒光迸射而出,她将那碗汤凑到鼻子下方闻了闻,当即面色骤变,砰的一声将整个碗脱手摔了下去,脸色难看。

“小姐?”绿芜不明白自家将军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要知道,像这样凌厉得让人心底都打抖的神情在她脸上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轻尘没有说话,沉着脸,将那盘肉也拖到了自己面前,用取肉用的小银刀挑起了一点凑到自己的鼻子下,果然……

她虽武功尽失,但自从怀了银之后便更加谨慎小心,这食物有问题,她对药材并不算陌生,虽然用量极轻,但她还是嗅到了紫蘸花的味道,这是……下胎之物!

轻尘的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如何,看得绿芜与贡桑二人都慌了神,不知所措,整个帐中的气氛顿时冷沉到了极点,与外面的沸腾和喧嚣格格不入,好像一个帐帘就将两个世界给隔绝开来了。

“小姐?”绿芜担忧地又唤了一声。

轻尘没有回答,出人意料的,她忽然用手去抠自己的喉咙,脸色更加苍白了,呕出了一团水,可将军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好像非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都呕出来才甘心,看得绿芜当即手忙脚乱地要拍轻尘的背。

贡桑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立马变了脸色,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

整个克涅草原都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之中,游牧民族是个善于为自己找乐子的民族,他们的生活条件或许不如中原秦地,但他们却重视每一个节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值得欢庆的好日子。

克涅草原虽热闹,但安全戒备却丝毫没有松懈,一个斗篷下掩着刀的男子忽然绕过横七竖八醉倒在地上的牧民们走到了岩止身旁,他在他身边低语了几句,岩止握住酒碗的手当即一顿,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漂亮的唇角依旧挂着迷惑人心的浅笑,但那一瞬间,那双深沉的眸子分明霎那冷了下来。

人们喝得东倒西歪,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变化,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好像突然一冷,直嚷嚷着:“再把篝火烧旺一些,再旺一些!酒,端酒!”

随着岩止回到轻尘所在的帐中的除了莫之外,还有那十几个从大贺城带来的大夫。

岩止一进来便见到了轻尘正在死命地用手抠自己的喉咙,绿芜怎么劝也劝不住,就连贡桑这样的老人好像也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干着急。

岩止蓦地皱起眉来,阔步上前,大手一把就抓住了轻尘的两只手,把她给紧紧地固定在自己怀里,不让她轻举妄动,他略带严厉的鹰眸迅速扫了眼帐内那狼藉一片的食物,低声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轻尘的手被岩止抓住了,下一秒,她便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强劲有力的胸膛中,他的身上透着微醺的酒香,看来是喝了不少酒,轻尘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岩止微微铁青的脸色,神态迷茫,好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岩止……”

看到轻尘这样苍白的小脸和狼狈的模样,岩止未说出口的喝斥之话忽然通通都堵在了喉咙口,良久,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神色一柔,颇有些心疼地用自己的手擦拭轻尘的嘴角,语气放缓,像哄小孩一般搂着她:“没事了,我带了大夫过来,让他们给你看看。”

轻尘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好像不怕疼一般,瓷白的牙都将嘴唇给咬破了,岩止的目光更加幽深复杂起来,深潭幽眸之中的漩涡似乎也愈演愈烈。

得到他的命令,那些大夫当即围绕着桌上和地上的食物残骸开始细细琢磨起来,一名年纪看上去稍大的大夫上前,对岩止行了个礼,岩止点了点头,但因害怕轻尘不配合,仍然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握起她的一只手要给大夫看。

老大夫是个中原人,早些年游走西域,便一直没有回去过,治病救人却仍讲究中原大夫的望闻问切,他看了眼轻尘略微苍白的神色,又扫了眼轻尘呕住的秽物,这才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轻尘的腕上,很快便收了回来,往后退了一步,和那些正在检查食物的大夫们交换了一个神色,这才谨慎地向岩止禀报道:“王妃大人没有大碍,看样子王妃大人的警觉性颇高,那些肉没有动过,汤看样子也没怎么动,即使是喝了一两口,也该都被王妃大人给呕出来了。王妃大人和小王子一切安好,请单于大人与王妃大人放心。”

直到此刻,轻尘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她的神色定了定,强忍着让自己将刚才的慌乱给压了下去,那些大夫为了谨慎起见,又要轮番给轻尘把脉,却被轻尘抬了抬手给挥退了下去。

轻尘的神色微冷,岩止看了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命所有人都按轻尘所说的做,大夫们面面相觑,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跟在岩止身后进来的莫只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帐中的情况,也沉默地退了出去。

帐中很快就只剩下了岩止轻尘还有欲收拾东西退下去的绿芜与贡桑。

见绿芜和贡桑要收拾食物残骸,岩止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这些东西先别动。”

二人一愣,但岩止开口了,她们还是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退到了一旁,一时也不知道退还是不退。

此刻的轻尘冷静了许多,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岩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在这些食物上面翻腾了两下,也和轻尘先前一样闻了闻,又亲自放了一些在嘴里,眼中顿时闪过异色,幽沉凝视着轻尘道:“这事我会处理,你先好好休息。”

轻尘忽然扯起唇角,似笑非笑,这样冷厉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顿时也不悦地蹙起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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