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67
平静,甚至有一丝让刚才任性地发了一通脾气的男孩怔然的从容潇洒,站在这里看下去,几乎能看到雅拉平原上正在欢腾的雅拉人和点燃的圣火,也能看到超过雅拉部落以外的一大片区域,比起雅拉内部,外面则显得冷肃萧条许多,只能看到一点点地光亮分布在漆黑之中,那是雅拉外几个残破的小部落和凑在一起架个篝火过夜的赶路的流民。
轻尘也看清这幅景象了,眯了眯眼睛,她随岩止来雅拉的时候那条路线自然不会出现这样萧条的景象,而眼前所见,却是一幅为了躲避战乱部落离散举家迁徙抑或无处可去的流民东奔西走的景象。
若非自己忽然被男孩带到这个地方,自己又是否能看到这样的一幕呢……
“这是……”
男孩被山腰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傻事,此时的男孩一改方才有些任性的模样,垂着脑袋,两只手在面前的衣服上搓了搓,只敢偷偷抬眼皮去观察轻尘的表情。
“王妃大人……我们……该……该回去了……”男孩的气势顿时弱了,缩着脑袋,小脸涨涨的,完全没了凌厉的棱角,只是一个犯错的孩子懊恼的模样。
轻尘的脸上一片平静,可这多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啊,男孩面色苍白,为自己的糊涂后悔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你既带我看到了这些景象,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吗?”轻尘漆黑如星辰璀璨的眼睛从上方凝视着用脑袋对这她的男孩,悦耳清润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却有些清冷,然而她的目光是多么的带有鼓励性啊,就像一个要拐骗小孩的人贩子,看得男孩毛骨悚然。
男孩张了张嘴,他忽然觉得此刻的王妃大人虽语气平和表情淡然,可还是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感,男孩顿时感到双肩的压力无形巨大,逃无可逃,只好喏喏地别开脸,有些别扭地闷声说道:“果然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马上就要打战了,当然能跑就跑……”
“打战?”轻尘果然眉头一皱,想起了咋咋呼呼嚷嚷着要打战了的银儿,看来,并不是这孩子的玩笑之语……
男孩已经满心后悔了,但现在轻尘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无形的大网把人给困住了,透不过气来:“西域联盟要和中原秦地打战了……”
匈奴已然是漠北最强最大的国家,秦国这些年来经历新皇的励精图治,大有向北征战,口口声声要消灭他们这些“蛮夷”。草原的雄鹰从来不是被动懦弱的主,几大西域大国自然以匈奴为首,不可能任那些自诩天朝的秦人为所欲为,这一回西域空前联盟,一但打起战来,就是如今已经十分强盛的秦国都未必能战胜盟军,只是大国联盟,许多在大漠诸国的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和部落自然东奔西跑,躲避战事。
雅拉的盛宴还在继续,岩止与雅拉贵族又商议了些什么,不经意间将目光朝那个小女人所在的地方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三个人竟然都没了踪影。
“单于大人?”许是发现了单于大人的脸色不大好看,这些原本一杯杯相互敬着酒相谈甚欢的部落长老们顿时也不敢自顾自地高兴着了,他们面面相觑,对岩止是又敬又畏。
岩止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俊美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一如既往地淡淡笑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才一会功夫,那个不安生的小女人究竟有在他眼皮底下跑哪去了?
“岩止大人?”部落长老又欢乐地重复了一通,却发现单于大人没有根本没有任何回应,不禁战战兢兢起来,是不是自己的提议惹怒了单于大人?
“此事我会放在心上。”岩止漫不经心地说着,他根本不知道刚才这些老头都说了什么,只是这么随口敷衍着,不动声色地招来了莫,他在莫耳边低语了几句,莫点了点头,然后岩止便客气地朝这些老头示意,一饮而尽自己碗中的酒便要离去:“诸位继续,我去去就回。”
单于大人说要走,有谁敢拦么?
终卷:大漠情缘 165 温柔攻势
岩止的确有些愠怒,眼下是非常时期,自己分身乏术,若非被她那双不经意间便怨气冲天的眼神给唬住了,自己也不会心怀愧疚只觉得将她死死保护在王城里果然闷坏了她,方才带她出来消消那幽怨,不料才一会的功夫,自己只要不每时每刻盯紧了她,这个不安生的小女人就非得给他找点事做不可。
待岩止在那处虎丘半山腰找到她时,一时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了,她正与那个雅拉小鬼头站在一块不知在说些什么,若非那小子年龄尚小,实在看不出他们能玩什么把戏,岩止原本默默燃起的愠怒也没那么容易偃旗息鼓了,此刻他只当轻尘小孩子心性,无奈得直有挫败之感,他深深觉得自己自从遇上了这个小女人,便一直是又当爹又当丈夫,却还是没能将她管教好,反倒自己处处被她牵着鼻子走,就如此刻,训斥之意也仅仅化为了满腔的无奈……
比起愠怒和无奈,此刻见到她安然无恙,方才知道原来自己百种不受控制的心绪通通都源于“担心”二字罢了!放下担着的心,其他千百情绪自然烟消云散。
察觉到岩止来了,轻尘转过头来,却是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复杂,岩止却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一如往常顺势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里,温热的怀抱将她随时可能被风吹走的单薄身子捂暖。
“单于大人!”男孩没有料到单于大人会找到这来,顿时面色惶恐地跪了下来。
岩止淡淡挑眉,并无不悦,只是很难否认自己此刻正觉得这小子有些碍眼。
男孩却是个机灵的人,倒也不等岩止不耐烦了挥退了他,立即恭恭敬敬地扯了个礼节退了下去,拔腿就往山下跑,但稚嫩的少年面庞上仍揣揣不安,对自己干的蠢事暗自懊恼。
“带你出来解闷,你却跑到如此沉闷的地方待着。”岩止原想教训她两句,出口了却只能变成无可奈何宠腻,然而此刻他站到了轻尘的身边,轻尘在这个地方能看到的东西自然他也能看到,岩止嘴角正噙着的笑意顿时有些淡了,见轻尘神色复杂,并无出来时那样情绪轻松愉悦,他眸光深深地看了轻尘,却不动声色:“你知道了?”
轻尘没想到岩止会这么干脆,她皱了眉:“一将功成万骨枯,祸及百姓便罪孽更深了,真的要打战了吗?”
轻尘自然深知打战的残酷,事实上一将功成万骨枯在她眼里倒不觉得什么,身为将士,就理当做好牺牲的觉悟,她不是个畏惧杀戮的人,只是这些年在岩止的羽翼下安逸惯了,如今竟也生了些不忍之心,尤其是见到受战乱殃及的百姓流离失所,与家人分离的悲苦,怜悯之心更重。
她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又怎么忍心看到别人失去呢?况且无论是大秦人还是匈奴人,都是她的子民。
“你既来了雅拉,为何从来不曾登上这片山脉最高处?”岩止答非所问,脸上已经恢复了笑意。
“第一次来,为解瘟疫,又入迷阵,不得观其全貌。这一次也只爬到了半山腰就起了满足之心,不思进取。”轻尘的眼神微黯,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由着岩止的话题,她自己也是在国家大义和兵家政事中泡过一番的人,做不出无理取闹之事,也无法仗着岩止对自己的心意就阻他承当一国君主的责任。
岩止和景项都是为君之人,就算岩止没有称霸的野心,景项身为秦皇也不可能任由匈奴坐大,更何况,岩止若没有野心,今日的他岂能还活着?
“这个季节倒也合适。”岩止忽然揽着轻尘的腰便抄了条险道直奔高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岩止王者之威震慑的作用,这山脉本多猛兽,他们穿行于那样根本没有人会走的险道,竟然半只兽类也不敢出来捣乱。
山顶上落定,岩止松开了轻尘的腰,轻尘一看,才知这虎丘山顶竟宛如一大平地,和山路上的崎岖不同,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花开得正艳,竟还未凋敝,因地势平坦,花开规模惊人的壮观,借着乳白色月光,那些花朵生得并不起眼,但生长在一起,却是一簇一簇,互相挨着,如云如雾,让人一阵恍惚。
毕竟是山顶,秋夜的风并不温柔,可这一吹,那些花瓣被卷起,打着优美的旋儿坠落,就像无数蝴蝶在飞舞!
花香隐秘,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但只稍加留意,却发现这芳香四溢,一阵一阵,想忽视都难,这香味似有些不寻常,似乎还有些自保的功效,又是奇药,难怪野兽牲畜不敢染指,才让它们生得如此肆意。
见轻尘清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岩止看着轻尘的目光便更加满含深意了,他将轻尘的手包入掌心中,不知是不是受了这花香的蛊惑,轻尘竟觉得岩止的声音比平时还更要让人心神荡漾一些:“和大秦比,这里的景致如何?”
那声音暗哑低沉,如附着一层神秘的魔力,直惹得人喉咙发痒,好似不忍辜负他所期待的要听到的答案。
轻尘怔怔然地站在那,身处花香四溢中,山高处视野辽阔,雅拉草原尽收眼底,她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巍峨的雪山呈现着圣洁的白,碧绿的草原之上有微风撩动,绿洲之中暗藏涓涓细流壮观奇景,成群的牛羊与天之云相互照应,明镜一样的湖泊揉碎太阳洒下的金光,浩瀚的大漠猖狂又悲壮……
“西域还有很多你见所未见的景致,以后的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慢慢走遍还来得及。”岩止似有所指,今夜的他用如此蛊惑的心的嗓音与她说话,这些话说得随意,而轻尘却觉得岩止并不只是随意与她闲谈那么简单……
见轻尘没有反应,岩止眸光深邃,却越发幽暗起来:“你可知这些花是何物?”
轻尘茫然地摇了摇头,终于抬眸静静地看向岩止,一副虚心聆听的表情。
岩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阵夹杂着花香的风掠过,将他俩的发丝纠缠到了一起,一时竟难舍难分,二人皆不以为意。
“这些花没有名字,曾经也有人见了它们便觉得喜欢,欲带一些回去栽种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却发现小心翼翼地挖下去,此花根本没有根,没有种子。很多人尝试着种植它们,因为它们除了生得美丽,也确实是少见的奇珍,但却无一人能将它们种活。”
听到这,轻尘便觉得这些花很珍贵,他们此刻随意地踩在上面,不是糟蹋了这样的奇珍了吗?
岩止看她这副懊恼得模样便笑了:“不必担心,虽然没有人能种活它们,但这种花的生命力却顽强得很。它无根无种子,不知从何处被风卷来,落了地遍会生长成如今这样,可是一旦被人强行从土里挖出来,不管如何小心,此花也会转瞬间便从鲜艳娇嫩变为干枯黯淡。”
岩止说着,摊开的掌心中便躺着一朵枯萎的花,轻尘心下骇然,倏然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岩止。
岩止轻叹了口气:“不管它们从何而来,一旦择了落土之地,这里便成了它唯一该眷恋的地方。有些事避无可避,你既然已经知晓了,告诉我,你心里眷恋的究竟是何?”
年少掌权,意气风发的岩止如今却以这样的目光凝望着她,轻尘心下怅然,她何曾见过岩止如此不安的神色啊,尽管他冷峻深邃的面容依旧俊朗自负,淡绿色的瞳仁依旧如一道会将人卷入的漩涡,可如他这样习惯了将一切掌握在手中,被视若无所不能的天神之子的人,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如此温柔……却好像目的在于迷失了她的神志,让她也像这些花一样简单又倔强,不管从何而来,既然选择了落地的归宿,就不管不顾地将它视作唯一该眷恋的地方……
他是在提醒她,他才是她唯一的眷恋,他的匈奴才是她的归宿吗?
“岩止,我……”轻尘蹙了蹙眉,并没有因为岩止这番的温柔而高兴起来:“那里毕竟是我守护了一生的地方……如果能不打战的话……”
轻尘情绪低落,心中不安之感越发浓烈,事实上,自她嫁予岩止的那一日起,便知道岩止有那才能和手腕使匈奴成为漠北第一大国,而今他果然做到了,这也意味着终有一天两大霸主国必有一争……
这事她本也看得开,可这回心里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上一回炎凌的话犹在她耳畔,灭顶之灾……西域各国合谋攻秦,以她对景项的了解,他那样精明的人,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动作,也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她反而觉得从炎凌的话中看来,景项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轻尘不由得将自己的脸埋进岩止的胸膛中,耳边听到岩止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心中的不安才稍稍定了定,只是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