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4
不得不说，贾母真是没白活这么多年，至少这次她的预感准的。
“母亲”贾赦气呼呼的行礼。
“恩”贾母淡淡的回了声。
贾赦不等贾母再开口，就自己站直了身子，气呼呼的说道“母亲，二房的人实在太过分了。”
贾母闻言诧异的看了贾赦一眼，老大都一大把年纪了，现在这是在跟自己告状吗？
“母亲，我这几日在外面怎么听说我国公府的庶出女儿在相看人家啊，我们迎春早就出嫁，现在连孩子都已经有了，要是这事闹出去，让我们荣国府的脸面何在啊。”贾赦生气的说道。
贾母皱眉，自己精力有限，因此才让老二媳妇给探春相看着，老二媳妇现在虽然已经不是诰命了，名声也不是多好，但她到底是老二明媒正娶的媳妇，探春也喊她一声母亲，这件事也越不过她去。但是自己是让她私下里打探着。不求能做当家夫人，只要那家里有权有势，能配得上自家这国公府的门第，也能为宝玉的将来出一份力就行。但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以王夫人的为人，真正的大家妇根本就不屑与她交好，和她谈得来的能是什么治家严谨的府邸，因此，这件事的流传出来，也不足为奇。
贾母有些懊恼，虽然自己偏心老二家，也私心里把这国公府看成了宝玉的所有物，但是毕竟长幼有别，在所有人眼里，整日里好色无能的老大才是名正言顺的一等将军，是这国公府的继承人。
贾母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个老二家的真是太不着调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办事还这么不牢靠，回头我会说她的。”
说完后，贾母见贾赦还站在那里没动，有些不高兴，怎么，这个老大是对自己这样子处理不满意吗？
“还有什么事”贾母不高兴的说道。
以往，面对贾母总是有些心气不足的贾赦这次挺直了腰杆子回答道“母亲，我前几日和东府的蓉儿一起喝酒，没成想，蓉儿酒醉后却说出了一件大事。”
贾母闻言心中一突，该不会是那件事吧。
贾赦继续说道“我听蓉儿说，他媳妇的身世不寻常，而且死的也不简单。原本我还想着蓉儿是最后胡言乱语。”
贾母赶忙说道“可不是胡言乱语嘛，蓉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的话能信吗。”
贾赦不理会贾母的插话，说道“但是回来后，我仔细一想，原本娘娘进宫多年，一直没什么受眷顾，就算是当初圣上登基后在宫内见到咱家娘娘，心中喜欢，也不会一下子就封了妃吧，这太不合常理了。因此，我越想越觉得蓉儿的话不是乱说的，而且当初蓉儿还说这件事我们府里也清楚，还做了什么。但是，我这个荣国府的继承人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因此，特来向母亲请教。”
贾母在听到贾赦说起贾蓉时，就命众丫鬟出去了，还让心腹鸳鸯守在门口，此时，屋内只剩她和贾赦两人。
贾母怒言道“怎么，你现在就因为听了东府蓉儿的几句醉话，就来质问你母亲吗。”
贾赦口中连连称罪，言道不敢，只是不想在旁人得知这件事后来问他这个袭爵之人时，却一问三不知罢了。但是他那只是微弯的腰和虚抱的拳却显示出他敷衍的态度。
贾母见到贾赦这样子，心中不满，说道“你放心，回头我会交代蓉儿管好自己的嘴的，不会有人问这件事的，你放心吧。”
说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贾赦闻言仍旧站在当地没动，“母亲，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和掌家人，我应该知道这些。”
贾母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大儿子今日里一口一个荣国府的当家人，一口一个荣国府的继承人，看样子，可不是单纯来问这件事的啊。
“你究竟是想说什么”贾母问道。
贾赦难得的正色道“母亲，儿子虽然昏聩无能，但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上面追究起来，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什么抄家灭族，你也知道自己昏聩，那就别拿些子虚乌有的事乱说”贾母还想装糊涂。
“母亲，我都已经知道了，您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贾赦看着贾母那一副明显是自欺欺人的样子说道。
贾母见贾赦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不禁沉下脸色，说道“你好好的当你的大老爷就行了，这件事不用你管。”
贾赦第一次正视贾母那带着怒气的目光坚持到“母亲，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是这个荣国府的当家人，是一等将军爵位的承袭者，这事关我们荣国府兴衰，我可不想有朝一日稀里糊涂的做了冤死鬼。”贾赦这是第一次反驳贾母，说完这些话，虽然心中有些惴惴的，但是不可否认的，自己内心深处是感觉很爽的，仿佛积累的多年的怨气找到了宣泄口似得。
听到这些话，贾母一惊，这个老大莫不是撞了邪了，怎么和平日里判若两人啊。
贾母不仅放缓声音，说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
贾赦仍旧坚持“这件事情，母亲若是不打算管，那么以后我们两房就各管各的事。”
贾母眼睛微眯，说道“怎么，你这是想分家？”
“是，分家”贾赦坚定的说道。
“我早就说过，在我死之前不准分家”贾母生气的说道。
“儿子年纪越大越怕死，再跟我的好二弟一家继续生活下去，我真担心，哪天就稀里糊涂的丢了自己的小命。”贾赦回答道。
贾母此时有些慌了，要是分家的话，老大是长子，该得大部分钱财不说，这荣国府也是他的，到时候让政儿一家搬到哪去，自己的宝玉娇生惯养的哪能习惯外面那简陋的生活呢。但是长幼有别，这是理所应当，就算娘娘是二房的女儿也改变不了什么。
贾母软言劝道“大家一家子骨肉，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再说了，若是真的闹得分了家，岂不是让宫里的娘娘丢脸。”
贾母好说歹说，又是劝慰，又是那宫里娘娘的名头来说事，但是贾赦很是坚决，就算宫里的娘娘是二房的人，但是当初娘娘可是顶着荣国府嫡女的名头选秀进宫的，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倒霉的可不只是他。因此，就算贾母说出花来，贾赦也只是一句话，分家。
贾母无奈，只好让贾赦先回去，说自己要好好考虑考虑。
贾赦哼着小曲回去了，心满意足。自己这可是第一次不是被骂出来的呢。
贾母自己思考了半晌，又让人去叫宝钗和王夫人来。
听了贾母的话，王夫人有些惊慌，难道临老了，自己竟然要搬出这个荣禧堂，从荣国府的当家奶奶变成五品小官的正妻吗。
宝钗倒觉得这是个机会，分家是大房提出的，那么大房少不得要吃点亏，这个亏，最好是爵位，那么以后自己儿子的贾齐长大后的仕途也能走的容易些。
宝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贾母对宝钗的见地很是赞赏。这和自己的念头是不约而同。只是，若是这么做，就少不得要多给大房点钱财做补偿，也好堵住老大的嘴。
王夫人一听分得的钱财要少，一张还算端庄的脸，顿时现出了苦瓜相。但是再想想爵位，就释然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贾母打发人去请贾赦。这次来的不止贾赦，贾琏和王熙凤也来了。有王熙凤这个精打细算的精明人在，用这个荣国府以及爵位做筹码，最终商议的结果是大房分得财产的七成，当然，不是公账和库房里东西的七成，而是连府内的摆设器物连带大观园都作价在内的七成。最终，王夫人和贾母又拿出了一部分私房，才补够了这些银子。
第二日，请了族长贾珍来正正式式的分了家，贾赦也上了折子，把爵位让给了贾宝玉这个白丁。
然后，贾赦又大方的分给找好了房子，要留在京中的贾琏一家以及想和贾琏一家一起的邢夫人一半银子，自己打发了那些已经不再娇艳的妾室，带着银子去了花红柳绿的扬州。
第四十二章
贾家分家之后，贾琏和王熙凤拿着分得的银子，又添置了几间私铺，凭着王熙凤那八面玲珑的性子和长袖善舞的手段，以及贾琏那灵活的性子，又请了些老实本分的掌柜跟伙计，生意倒还不错，每月的进项不少，再加上是自己当家作主，妻妾和谐，和邢夫人间彼此也是和和气气的，贾琏一家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原本贾琏就捐了个同知的官职在身上，只是一直只有个虚名罢了，现在求得了林家帮忙，贾琏自己又努努力，补了个实缺，贾琏现在儿女双全，想着要给儿子和王熙凤挣个体面，因此做事很是勤快，为人又会说话，那些原本觉得他是纨绔子弟，不屑与他相交的人也渐渐的接纳了他。
相比大房的惬意，二房就没那么舒心了。原本爵位就是袭一代就递减一级的，而且贾宝玉还是以白丁之身袭的爵位，贾家二房自己是喜滋滋地，但是通过贾琏在同僚们询问时那满脸的隐忍，和王熙凤与各家夫人们交往时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些内容，在别人眼里，这就是贾家老太太偏疼二房，逼着大房让出爵位和府邸，没见到大房的大老爷贾赦为此都躲到了扬州去了嘛。
因此，当王夫人喜滋滋的重回社交场合（当然，除了那数的出来的几家世交迫于面子和世代的交情邀请了贾家外，其余的酒宴聚会，无一人主动邀请贾家二房），想要显摆自己的儿子出息了的时候，面对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争相奉承讨好，而是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和若有若无的蔑视眼光，王夫人登时怒了，觉得这些人扫了自家国公府的面子，当场就和离自己最近的一位穿着蓝色锦缎衣物的夫人吵了起来，这位夫人也是个直脾气，两人当场闹了个不可开交，把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社交场合的宝钗和跟来想要在众位夫人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才干，以求找个好夫家的探春羞得满脸通红，连连劝阻，好不容易才让已经脸红脖子粗的王夫人劝住，匆匆说了句抱歉，就急急忙忙的找借口告辞了。而此次聚会的东道主家也恼了王夫人，连带的宝钗和探春也没得了好脸色，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任由她们回府了。
回府后的王夫人越想越气不过，又摔了几个杯子，骂了小丫鬟们一顿才觉得气平了些。而宝钗和探春就是实实在在的觉得丢脸，打定主意，以后就算是足不出户也好过和王夫人一起丢脸。
现在的贾家，早已沦为人们的笑谈。
而贾府的靠山元春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圣上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她的宫中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凤藻宫整日里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儿，烧再多的碳，也暖不热自己那悲凉的心。宫中的奴才一个个也都是势力极的，看到圣上许久没有宠幸于她，内务府的份利、太监宫女的言语、行动间也怠慢了许多。就连自己偶尔去逛一次御花园，碰到的一些个位份比她低但是容颜娇嫩，家世显赫，朝中有人的新近宫妃们也拿着自己家的那些个糟心事对她冷嘲热讽的，自己却还得忍下来。因为自己真的是无从辩驳啊。
这些风风雨雨，林黛玉并不关心，也没空关心，就连贾家分家这样的大事也还是林如海来探望小孙子时说起她才知道，黛玉倒是为大房开心。这下子，贾家的大祸就祸及不到他们头上了。
水泰现在已经六个月了，三翻六坐，现在他整日里在地毯上扑腾过来扑腾过去，对什么都抱有极大地兴趣，活泼极了。黛玉为了和宝宝亲近，大部分时间都是亲自照顾的，没几天就累得瘦了一圈。让原本就对水泰占据了黛玉大半精力和时间吃醋不已的水清很是心疼，暗暗地摩拳擦掌希望水泰赶紧长大，自己好教教他什么叫做独立。
这日，晚间洗漱过后，水清心疼的看着倦怠的黛玉，说道“不是有奶娘吗，你何必这么辛苦。”
黛玉轻笑“孩子还是自己亲自照顾我才放心，而且你没看到宝宝对我多亲近吗。”
两个人静静的相互依偎着，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氛围很是温馨。
“你对你外祖母家是怎么想的”水清突然问道。
黛玉有些诧异，除了凤姐和迎春，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贾家的人了。水清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黛玉突然想到，贾家的结局是抄家，该不会…
“那是我的外祖母家”黛玉言语中加重了外字的读音。水清便知道黛玉的态度了。
“只是有些可惜外祖母家的两位妹妹了”黛玉有些惋惜。
探春虽和她不是很亲近，言语间也多有挤兑，嫉妒之意。但是作为一个心气高，想要争得好姻缘，想要讨好家里掌握她命运的主母的庶女，她这样做其实也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对于她，黛玉只是惋惜一下罢了。而对于惜春，就有些心疼了。她听二嫂子说，惜春现在常常和妙玉一起在栊翠庵谈论佛法，整个人比以前更加冷清，似乎万事万物都不能撼动她分毫般。难道以后真的要看着她花样的年纪就斩断青丝，长伴青灯古佛吗。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