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侠客行
看着室中诸人个个放浪形骸,大呼邀饮,刘景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也不时举杯回应。
酒酣耳热之际,马周以左手持杯来到室中央,大声吟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这首刘景“创作”的诗因语言质朴,情感浓烈,深受长沙百姓喜爱,即便三岁小童也能吟来。
在座者除了单程没听过,其他人皆能倒背如流,争相吟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良朋。……”
单程是荆蛮不假,可他的文化水平比在座大部分人都强,口中反复咀嚼着“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内心深受触动,觉得只有刘景这样心胸开阔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诗来。
众人反复吟了三遍才尽兴。
蔡升举杯对刘景说道:“刘君以《劝农》扬名,我却独爱此诗,《劝农》里面的学问太高深了,非我等草莽所能看懂。”
蔡升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极大共鸣,《劝农》仿佛是为士人而作,对普通人十分不友好。
刘景失笑,《劝农》本就是他用来宣传自身才华的敲门砖,杜袭、刘蟠皆因这首诗对他另眼相看。说道:“那我为你等作一首诗如何?保管你们看得懂。”
“啊?”蔡升霍然而起,一脸震惊道:“刘君要为我等作诗?”
马周大喜道:“刘君大才,所作之诗必可流传后世,我若能得一首,便是立刻死去也值了。百年之后,世人亦知我马周。”
蔡升笑得连连拍案,说道:“子瑾为了一首诗连命都不要了,刘君,你可一定要作出一首能够让子瑾瞑目的佳作啊。”
马周对蔡升怒目而视。
祝阿、单程、周卫等人无不大笑。
“必不负子瑾之望。”刘景也跟着调侃了马周一句,说道:“这首诗名叫《侠客行》。”
“《侠客行》?看来刘君确实是为我等所作。”蔡升、马周等人心道。
刘景举杯吟道:“楚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好!”室中诸人纷纷叫好,这首诗简单明了,朗朗上口,只听一遍就都记住了。
室中有侍者将刘景的诗传至其余各室,博得阵阵喝彩。
刘景又吟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名”字刚落,室中顿时一片轰然。
此短短二十字,深入众人之心。
蔡升面色潮红,却是再也安坐不住,一跃而起,来到堂下拔剑起舞道:“此诗必须配以剑舞,诸君且看我剑法如何?”
说话间,身形矫若游龙,剑光璀璨夺目,动人心魄。
刘景观其剑舞,继续吟道:“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侯嬴、朱亥乃是“信陵君窃符救赵”的主角,由于他们皆出身于市井,一直深为市中草莽推崇,数百年来名气不衰。
刘景缓缓收尾:“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不惟刘景所在之室,整个邸舍都沸腾了。
蔡升还剑入鞘,慨然而叹,“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真是深得其心啊。
马周觉得刘景这首诗是为他和蔡升而作,侯嬴、朱亥得信陵君礼贤下士,故二人不惜一死,完成救赵壮举。而他和蔡升亦得刘景倾心结纳,他们同样不避危险,替刘景擒下豪杰区雄。
当然了,这个猜测他是羞于启齿的,毕竟他们所做之事比起侯嬴、朱亥相差何止千百里?
周卫瞅准机会第一个发声,大拍刘景马屁:“刘君真乃世间罕有的大才,小人即使为一商贾,亦能感到此诗侠义扑鼻。”
众人多有记忆不清之处,刘景又吟了一遍。
“好诗!”一声赞喝从门口响起。
刘景听得耳熟,顺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量不高,却容貌雄毅,甚有威仪的人立在门口,不是族兄刘宗刘伯嗣是谁。
“从兄,你怎么来了?”刘景立刻起身出迎,周卫比他行动更快,几步便窜到刘宗身侧侍立。
人的名,树的影,蔡升、马周、祝阿等人相继起身。
刘宗和区雄都是长沙首屈一指的豪杰人物,不过后者向来嚣张跋扈,恣意妄为。与之相比,刘宗名声就好多了,这与其父为强盗所害有关,很少欺压良善。
“我听说区雄召集门客,大闹市井,我想以你心性,必然不会听之任之,担心你吃亏,就匆忙带着手下兄弟赶过来了。”刘宗一边说,一边随刘景进门,蔡升、祝阿皆为老相识,刘宗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就算马周、单程等不认识的人,也都颔首致意。
刘景心下十分感动,说道:“多谢大兄……”
刘宗挥手打断他的话:“你我自家兄弟,不必说谢。何况我和区元伯素有恩怨,即使不为仲达,我迟早也要取其狗命!”
说到这里,刘宗顿了一下,叹道:“只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区元伯就被仲达你先行擒获。”刘宗得知此消息的时候,除了震惊莫名,亦不免有些兔死狐悲,想区元伯一郡之豪杰,居然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多赖宏超、子瑾相助。”说罢刘景为刘宗介绍马周。
刘宗虽然从未见过马周,亦曾耳闻他市中以一敌四的壮举。
刘宗心里不由感叹,他之前三番五次邀请蔡升为客,皆被其拒绝。而刘景才来市井不到一个月,就招揽到了包括蔡升在内的众多豪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刘宗对蔡升不吝赞道:“蔡兄今日一战连擒区胜、区雄,犹如探囊取物,来日长沙,乃至荆南四郡,都会传颂蔡兄大名。”
蔡升潇洒一笑道:“那就借刘兄吉言了。”
刘宗落座后同众人饮了三杯就起身告辞。
刘景惊讶道:“从兄难道有事在身?”
刘宗摇头道:“兄弟都在外面等候,我怎好在此痛饮。”
刘宗此次带来了差不多三四十人,酒肆邸舍地方有限,已接待刘景一行五六十人,再难容下刘宗等人。
刘景情知没办法,只好一再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