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94
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她的手,洛姬儿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将她冰凉的手握紧,低喃道,”不如这样,先将他劝走,如若你真的不改变心意,就这样一直不理他就好了,只是”她的目光望向窗外,”不要让他那样守着,真的会冻坏,好不好?歌儿”
歌儿咬住下唇的贝齿终于缓缓松开,带着泪的眸子盈盈望着洛姬儿。
她看着她,不悲不喜,眼眸里却像是已经有了生死的契约一般,她们在军营里经历过那样残忍的对待,她们一起从悬崖上毫无畏惧地跳下来,她们珍重着彼此,所以才隐居在这样茫茫的雪山里面,不问世事。
唇角浮上一抹凄然的笑,歌儿的手反覆上她柔弱的指尖,颤声道:”洛儿,你知道我的自尊有多强,我感谢你能帮我拦住他那么久,我只是怕,怕这样的我会更加配不上他,若是我死了,还可以在冥界跟他做伴,可是现在,他那么一个耀眼的人站在那里,我却没有勇气去靠近了”
一滴眼泪掉落下来,歌儿凝视着窗外,唇边笑意苦涩:”不过,我的命是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他的筹码也压对了,他个就只知道我不忍心,我连自己的肉都可以割,我就是见不得他受半点伤!”说道这里歌儿清澈的眼底已经有了切齿的心疼意味,缓缓叹一口气,她笑自己,”好没出息啊”
洛姬儿微微怔住,看着她又哭又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安慰,澄澈的眸子里盛满无措。
歌儿狠狠抹去自己的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切齿地低喃道:”我不会让他就这么冻死,可也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敢装死那么久,逼急了我,我就告诉他我早就残了,保证把他吓得退避三舍,再也不敢来找我”
洛姬儿凝视着那抹红色入火的身影,凝神听着,知道歌儿此刻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却是抖成一片,她那样怕自己的缺憾暴露在别人面前,又何况那面前站的是她最心爱的男子?
唇边露出一抹馨香柔美的浅笑,洛姬儿不语,只是想,澋祺又怎会在意这些?
真是笨歌儿连生死都经历过的人,会知道生命有多么重要,他在意的是她的人,又何苦会纠结她是不是有什么残缺,即便是有,他又会嫌弃什么
歌儿拉开门栓,动作却倏然顿了顿,泪痕未干的眼眸垂下来,凝望着洛姬儿。
短暂的一个对望,歌儿轻启唇瓣,是辽远又清晰的声音:”洛儿不要只为我着想,倘若有一天wangye真的找到了这里,你又将如何?”
仿佛是恍然之间的一声轻问,洛姬儿微怔,澄澈的眸子抬起。
还来不及看清歌儿脸上的表情,她就已经淡笑着收回了目光,纤手拉开了木门,任由那寒冷的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
化荷花面上下下。一瞬间,洛姬儿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她。
脑中嗡然响成一片,她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无辜的晶莹,已经注意不到门外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坠落悬崖,她依稀记得那一声撕心的咆哮,响彻了山谷。
愣怔良久,直至眼眶温热,思念太苦,苦到她不想去索,更不想去面对。
巍峨的宫殿,盘踞在整座皇城的中心。
仿佛一季的冰冻都已经散去,遥远的南国显现出一派嫩绿的生机,红院高墙的皇宫内,春意盎然。
这里,总是换季最快的地方,早上的时候有晨曦投射进大殿,荡开一圈圈的光晕。
整座皇城像是被彻底地清洗过一番,那样血腥与凝重的气息渐渐变得淡了,受皇城之外百姓的影响,皇宫里的人也渐渐有了欣喜安慰的笑颜,人们传唱着那战争胜利后美丽的佳话,预测着下一位旷世明君,他们的期盼愈发浓烈,却在迟迟不见动静的皇城之中变得有些焦躁——
不见有圣谕传出,更不见那原朝的妃子皇子们有任何过份的处置,众望所归的新皇登基,更是变得遥遥无期。
这日的清晨,百名官员集聚在磬殇阁,静候着里面的动静。
磬殇阁就建在参政殿的一旁,往日里有小小的皇子坐镇,简单地流程,而那些呈上去的奏折却也有人批改,人们都知道渊王淡泊名利,并不喜欢理会繁冗的世事,就算是弑君篡位,也只是担了一个”监国”的名分,鲜有露面。
众位臣子瞬间惶恐——这天下江山都摆在眼前,还当真有人不想要的么?
可一想起那个邪魅俊逸的男子,众臣的心脏又瞬间沸腾起来,那样神祗般的人物,若都不肯担当起这天下的重则,那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担当得起?!!
磬殇阁的长廊中,依旧静寂无声。
众臣等待得有些焦急,刚想要跨进门去,就见刚刚传话的侍卫缓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冰雪般的寒气,让人不敢靠近,那一双阴戾而没有温度的双眸幽黑深邃,没有焦点一般,恭敬谦卑,却着实没有看着任何人。
”寒侍卫”众巢间围拢上去,焦灼地问道,”渊王殿下呢?渊王殿下在不在?”
寒翼冰冷的眸子扫视过各位面色焦灼的大臣,黑瞳终于动了动,缓缓垂首,淡淡说道:”回各位大人,wangye不在宫中,今天一早就去了王府,所以各位还是请回吧。”
去了王府?!
众臣呆愣了,面面相觑,这王府难不成比皇宫还要令他痴恋?
众臣脸色瞬间垮下来,急得对着那侍卫就深深一拜:”寒侍卫,你与殿下相熟,倒也帮我们劝劝殿下,我们在这里候了几天了,都看不到殿下的身影啊!!国不能一日无君,殿下若是不答应即刻即位,我们我们就跪死在这磬殇阁门外!!”
磬殇阁的门口,瞬间一片嘈杂。
众臣几欲声泪泣下,掏心掏肺地对着寒翼说着内心的企盼。
寒翼深邃的眸子凝视着眼前这一幕,带着寒气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温度,静静等待着众臣们说完,恭敬地颔首,淡淡道:”寒翼会将各位大人的话转告殿下,只是如果没有事的话,大人们还是不要跪在这里了”
那冷峻的眸子缓缓抬起,竟闪过一丝人情味,若有所思,却也是淡然的安慰:”wangye会有他自己的打算,请各位放心,他不会弃这天下臣民不顾”
寒翼淡淡说完这句,那喧嚣的声音便瞬间安静了下来,像是混乱的局面中注入一丝nuanliu,诸位大臣微微安心下来。
却还是有不断的猜疑和议论声,在那些大臣转过身后开始响起。
寒翼凝望着那些人的身影,也多多少少捕捉到一些飘渺的声音。
”唉也难为渊王殿下了”
”我听说,殿下的骨肉亲眷都因这场战事而消泯与人间了,这个时候普天同庆,殿下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唔,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这宫里原来,有个归洛小筑”
”嘘——你小声点,那是前朝帝王所建的宫殿,如今早就被彻底填平了,只是只是可惜了那个人”
”哪个人?”有不明事理的大臣凑上来问。
化荷花面上下下。瞬间招来的一堆白眼,无人响应,最后却都嗟叹着散去了。
那个人
那抹倾国倾城的绝色
听说,那曾是渊王府中的j宠,渊王携她一起参加皇家盛宴,极尽宠溺
听说,先皇为她在宫中独设红院高墙,将她囚j与寝宫之中百般疼爱,招来后宫众妃共妒
听说,那俊雅明朗的七wangye,也便是因为她而在宫中大肆霍乱,引得先皇亲自追捕,最后还白白丢了性命
多少的过往,令人叹息都无法挽回。
只是这头顶一片蔚蓝清明,江山娇娆,却抵不上一人相伴,共度残生
渊王府。
深冬渐渐接近尾声,凉意也渐渐不那么凛冽。
燕园里,玉兰树冒出了新芽,树下还是那些凋零的叶片,许久都无人打扫。
那一片坟冢依旧存在,上面的字迹却因为上一场大雪的覆盖而渐渐模糊起来,那男子在树下伫立良久,温润俊逸的目光看着那熟悉到微微心痛的院落,看着那汪湖泊,那座,那空中淡淡漂浮的玉兰香,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澋渊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那坟冢上面拈起一些尘土,俊逸耀眼的唇角浮上一抹凄然的笑。
”还是失去了”他低喃,清澈的声音如潭水一般,却夹杂着令人心悸的凝重,他抬起深邃邪魅的眸子,看着那墓碑,”这代价,好重”
重到让他觉得度日如年,重到让他不堪背负。
想起那一日,启陵城大雪漫天,他距离她已经那么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她清透莹白的轮廓,他眼睁睁看着那匹疯马冲她奔驰过去,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他心急如焚,他失了所有的风度和沉稳,恨不得将那些残剩的蛮军统统斩杀于剑下!可是来不及了,她跳下深渊,那么决然,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修长的手指渐渐攥紧,他幽深的眼眸里隐约有着灼烧般的痛意。
洛儿,你怎么舍得
深邃的眸扫过那一片宁静的琥珀,依稀还记得那一夜皓月当空,小小的蜡烛躺在牛皮纸折叠起的莲花里,随着水波荡漾开来,他记得她清纯单薄的模样,一袭白衣在月光下安静地祈祷。
他曾用那样残忍的方法将她留下,将她困在他的牢狱里不能动弹,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东西让他必须将她割舍下来?他可以让渊军的铁骑踏平整个平原,可以在落樱的四周围起一道坚强的铜墙铁壁,保护他的臣民!可他却无法保护那个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铁骨铮铮,战旗猎猎,那些呐喊和厮杀声仿佛还响彻在耳边,成为了折磨他几月之久的梦靥。
留不住
那样大雪飘飞的深渊,他想要在整片皓雪覆盖的松林里寻得她的半分踪迹,却也变成了奢望
园外,忽而传来脚步声。
急促,焦灼,带着微微的喘息。
澋渊凝重的思绪被打破,抬起深邃的眼眸,凝视那燕园门口的方向。
一抹青衫,眼神灼灼,银翼冲撞进来,在看到那抹黑色的身影时,顿下脚步,眼眸里闪烁着激动却哀痛的光,他倏然单膝跪下,腕上的银环散发着银色的寒光,略带颤抖的声音在燕园响起:”wang
ye,有消息了在启陵城以北,边境以南,发现洛guniang的踪迹!”
那声音仿佛破空而来,还带着专属北国的寒气。
银翼在外整整几月之久,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在偌大的疆域当中搜索,终于,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