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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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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一袭灰白长衫,懒懒躺在祥云上,手握一壶杏花酒,唇边一抹怡然淡笑,垂眼看看身下万千魔军,悠悠道,“魔障无邪,你将我这九华山弄得乌烟瘴气……子笛不在,你还真是大胆啊。”

无邪的脸色微微一变。

白夜还是那样的不修边幅,喝一口酒,挑了挑眉,神掌一挥,轻松破了魔军的防线,又道,“本君的仙山,又何时容你这等魔物放肆了?”

那声音似玩笑,却有如莲花一般清圣。

作者有话要说:小蛇仔和小花隐还是很可爱的吧~

话说某友人问我,魔尊邪里邪气地,为毛要给他叫“无邪”?

我答:人至贱则无敌,魔至邪则无邪。

囧盾……

☆、凡尘远-2

[二]

夜色悠长,星光稀微。

花隐伏在墨隐的背上,墨隐背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山路。

花隐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借着月光垂下眼去看:他伤得很重,魔尊无邪那一掌直击他的心口,若不是他为她挡了那一下,以自己的修为,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其实,还不仅仅是这些。

花隐回忆起方才的九死一生,手心攥出了冷汗。

白夜出山之后与无邪交手,无邪便再无法分心他顾,但他此行围困九华山很明显是冲着他们师徒二人而来,虽被白夜紧紧牵绊着,无邪仍是对他们下了诛杀令。

得令之后,万千魔将就围了上来。

墨隐深受一掌,她的腿也被魔气重伤,魔将各个骁勇善战,风火雷电各有精通,他们躲避无暇,更别说还击。

那一瞬,墨隐扯下腰间的锦带,将她死死缚住,缠裹在自己的背上,就那样背着她,在魔阵中疯了一样地拼杀。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战阵,手指紧紧地拽着师父的衣角,她怕师父会丢下她,她更怕……师父会死。

最后是怎么冲出杀阵的,她早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师父就像是一位打不倒的英雄一般,无论何种险境,无论多少刀枪,他都将她紧紧护在了身后。

从白日,到黑夜。从黑云压幕,到火光冲天。

她安然无恙地伏在他的背上,不知他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

他已经无力施法,只得背着她,一步一蹒跚。

“师父?”

“总算甩开他们了。”他虚弱地咳嗽几声,又故作轻松道。

“师父,你好厉害。”

“那当然。”他随着她笑,语气很是自恋,神色却依然云淡风轻。

花隐伸手为墨隐抹去嘴角的血色,“师父,放我下来吧,再走下去,你的伤……”见师父不理会,她又问道,“师父?”

他的白袍上全是血,风一刮,掀起阵阵墨香,他身子一颤,手仿佛失了力气,微微一松,花隐几乎要从他的背上滑下去,但又被他及时撑住,“我……我以后可不想要一个瘸腿徒弟。”

花隐伏在他的背上,“瘸腿……又如何?”

“不成。”他步履艰难,却仍神色轻松地开着玩笑,“徒弟是个瘸子,那带出去见人多没面子。”

“嗯,也对。”花隐竟点了点头,随即抹去偷偷流下的眼泪,笑说,“师父,白夜哥哥说的真没错,你果然喜欢说谎话骗人。”

“为师从不骗人……”

“你看你看,”花隐匆匆打断他,“又来了!”

一阵短暂的寂静过后,两人同时发出了笑声。

“师父。”

“嗯。”

“我们……这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

“嗯。”

“以后,你也会这样保护着我么?”

“嗯。”

“那我可以喜欢你吗?”

“嗯。”他像先前那样随意应着,话出口之后反应过来,脚步猛然顿住,一身伤痛,直愣愣地站在山间的寒风里,忘记了反驳,忘记了辩解。

只听见花隐贴在他耳边,奸计得逞一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次日黄昏,九华山顶的仙君神殿前——其实就是白夜那几间种着花花草草的旧竹园子门口。

墨隐将花隐放下,抬眼盯着头顶悬的那撰着“仙君神殿”的牌匾,半晌之后,垂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却紧攥着拳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般。

有脚步声重叠而来。

墨隐再次抬眼,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那人一身干净得要死的变态白衣,往上看,两只白玉一样无瑕得惹人厌烦的手掌,再往上看,是让人恨不得掐死的脖颈,最后的最后,一张浅笑吟吟的小白脸。

一连串的抱怨开始:“……你怎么不下山去接本公子?你这个没良心的,害得本公子背着徒弟爬山爬了一天一夜又一天,我告诉你本公子要是死了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啊,你别以为你是个神仙我就怕你了……”

那人任由他骂着,一脸淡淡的笑,嘴里竟然开始喃喃地数起数来:“一、二、三、四……”

墨隐原本就一身重伤,此时骂了半天身体一软,终于再也没了力气,两手一松,倒在了白夜的怀里。

白夜正好数到第“十”声。

“师父!”

白夜回头望望花隐,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随即又逝去,缓缓道:“他一直硬撑着,才把你送到这里,其实……”说到此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一叹,“好了,让他休息吧。”

花隐点点头,再不说话。

天边暖暖的昏光映红了闲云。

墨隐再醒来已是三日之后,当时竹屋中空无一人,只有那条小绿蛇正窝在他身边呼呼大睡,他捅捅小蛇,“白夜他人呢?”

小蛇被他捅醒了,声音微弱:“主人在外面喝酒。”

墨隐蹙蹙眉,“那日你躲进了我的袖袍中,怎么后来不见了?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那日我见主人出山了,就帮主人对付魔尊,不小心受了些伤……”顿了顿,又说,“主人也伤了,不过还好,到底是将魔尊暂时骗过了,保住了您的性命。”

“骗?”

“主人不是魔尊的对手,却硬跟他交手,受伤之后也不肯露出败势,让魔尊无邪误以为主人神力大增,就这样,他退了魔军。”

墨隐听罢望望窗外那袭灰白的背影,心下了然。

“诶……”见墨隐要起身,小绿蛇紧忙阻止,“您受了魔尊那一掌,五脏皆被魔气震伤,得好好休养才行。”

墨隐却不过微微一笑,随手换了一件白夜的宽袍,“好不容易上了山,自然要先去讨他一壶杏花酒。”

说着就向外走去。

“睡够了?”白夜一手捧着书,一手握着酒盅,没回头看,便开口问道。

花隐随着白夜的声音一望,见是师父,眼睛不觉一亮,开心地唤他。

墨隐走过去,瞥见花隐的腿伤已经敷了药,便安心挨在白夜身边坐下,“嗯,你呢?”

白夜翻了一页书卷,“我又怎么?”

“你的伤如何了?”墨隐看着他略微发白的脸色。

白夜漫不经心,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手中的书卷上,听到墨隐的发问,便将酒浅饮一口,“我无碍,倒是你,如今魔气入体,损了你的内脏,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切记别再轻易施法就是。”

“那你怎么不下山去接我?”

白夜撑着下巴,懒懒道,“我忙着酿花酒,哪有功夫去接你。”

墨隐听得一个劲儿摇头叹气,“真是误交损友。”

这时,自远处缓缓走来两个身影,一个悄无声息,白衣胜雪,面色冷俊;另一个啼笑声声,道袍灰白,拂尘搭肩。

白夜抬眸一笑,“九华山冷清多年,今日却有贵客降临。”

墨隐托着下巴,看着那渐渐走近的两人,歪头戏说,“老道,你不是去云游了,怎么?竟游到白夜大神的九华山来了?祭雪……你也来了。”

无忧子朝墨隐微微一笑,又将目光转向白夜,俯身恭敬行礼:“逍遥山无忧子仙道,特来参拜夜神。”

白夜微一摆手,“嗯,道长随意坐吧。”

无忧子道一声“是”便坐了下来。

祭雪也微微垂首,“夜神,久别了。”

“雪神,”白夜意味深长地一笑,“确是久别了。”

墨隐不动声色,看来白夜口中的贵客,便是这位祭雪神君了。

花隐眨着琉璃眼睛,盯着祭雪瞧了半天,奇道:“诶?怎么祭雪哥哥身上也有刺伤?伤口还很深呢。”

祭雪脸色一冷,闭目而坐,并不理会花隐。

花隐讨个无趣,心里只纳闷,师父的朋友们脾气怎么都这么莫名其妙?

墨隐轻轻眯眼一笑,想起了前些日子苏吟风追杀梅小小,从梅雪之巅给自己带回的话,便抚着手中的酒盅,意味深长道:“祭雪,你可是堂堂神君啊,被一只小妖伤成这样,很没面子诶。”

祭雪僵硬地反驳,“你还不是一样。”

“哪有。”墨隐煞有介事地摇头,打开折扇,弯起精致的眉眼,笑意更深了,“和本公子交手的可是魔尊啊,能从他手上活着逃出来,本公子觉得很光荣。”

“妖魂丹已在疏影手中。让夜神将你们聚集于九华山,就是为了告知此事,妖族近日应该便会有行动。”

“小墨。你手中不是握有疏影的一截妖骨么?”无忧子轻甩拂尘,也坐了下来,眼光一寒,道:“必要之时,将妖骨毁去,如此,便可让妖子疏影彻底消失。”

墨隐不动声色地饮酒,一杯又一杯,抬头看看那三人,祭雪面容冰冷,无忧子态度坚决,白夜神色随意,他们都定定地看着他和花隐。

墨隐垂下眼,望向竹屋边的一块青石,犹记得是初春时节,那时花隐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一笔一笔地拿着小木棍儿在地上画画,他走过去,她便慌张地用草鞋擦净了。他问她画的是什么,她却怎么也不肯说。

后来墨隐骗她说自己看到了,她吓得赶紧又跑去擦了半天,还红着一张小脸解释说“我画的不是你喔,不是你”,那急急忙忙说着谎话想要辩解的表情,他从没忘过。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花隐在心里画出的人,是自己无疑。

妖魂丹——疏影这一举动,是冲花隐而来。可是,她手心的妖花印记尚在,如果毁去妖骨,让疏影魂飞魄散,那么……她也要随之消失了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

她啃鸡腿时不经意露出的满足神态,或者她撒谎时一眨一眨的琉璃眸子,又或是她看他时嘴角向上弯起,露出的那一弧璨然微笑,他都一点点地看在眼中,藏在了心里。

这就是他的情劫吧,就像是喝下了醉生梦死的毒酒,不甘沦陷,却又深深沉迷。

“妖骨一事,我自有决断。”墨隐目光散漫却又透着莫名的坚定,在瑟瑟秋风中,落下定锤一音。

☆、凡尘远-3

[三]

祭雪来去如风,墨隐几天没见到他,问白夜才知道,原来他当日就离开了,说是去寻找一柄数年前在天宫被盗的神剑。

墨隐这些日子时常要饮一小盅白夜的鲜血为食,据白夜自己说,为墨隐治伤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喝下那葫芦中的记忆之酒,恢复神力,自行逼出魔气,但这对墨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第二个法子就是用白夜这个上仙的神血净化他体内的魔气,但治标不治本,无邪的魔气过于邪异,单凭神血无法驱除,只能减少身体的痛楚,而且,若是隔三个月不食神血,便有性命之危。

白夜说的漫不经心,没等墨隐反对就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划,立时鲜血便顺着他的腕际流下,滴滴打在翠绿的小盅内壁。

墨隐瞥着白夜手腕上殷红的伤口,苦涩一笑,“喂,以血为食,这等恩情,就算是朋友,也太过沉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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