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复的噩梦
“晚庭,晚庭”
我再度陷入了浓墨一般的黑暗之中,老刘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呼唤着。
巨大的回响从远方声势浩大的向着我逼近,逐渐的,把老刘的声音也掩盖住了。
白公山和托素湖的管道又开始以极慢的速度,向我的身边输送着什么粘稠的液体,我动弹不得,我觉得好冷。
“晚庭醒醒醒醒”
老刘在我脑袋上方急切地、大声地呼喊着,我知道等下我的全身将被管道里的东西吞没,我无助的躺着,我知道他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
可是他嘴里虽然这么喊着,目光却没在我身上对焦,我觉得他虽然脸朝着我,却再跟另外一个人说话。
这又是那个重复的噩梦,当一切都被管道里涌出的液体吞没以后,我很敏感的认为,那确实是营养液无误
“咕噜咕噜”
大量的水花挟带着泡沫旋转在散发着蓝光的周身,我猛地睁开眼睛,在噩梦开始以前,我是掉进了托素湖里的
我赶紧的就捂住口鼻想要在没沉太深之前浮出去,可是淡水透镜体如同一张薄膜似的牢牢的将我包裹在其中,它想要返回湖底,融入大部队的怀抱里,我扭头向着身下看了一眼,果然,满眼的湛蓝
“喂喂喂啊”
这是鲛人的歌声。
托素湖的湖底下,不仅有透镜体的吸力,还有一条长长的鱼尾想要把我带到最底层
原来白公山上的那条鱼尾,真的是属于鲛人的,那么宾馆老头所说的,那天晚上看到从湖里钻出来全是水、速度又特别快的鬼魂,就一定也是它了
震耳欲聋的回音轰鸣似乎可以震破我身上覆盖着的蓝膜,延伸进湖底的管道真的输送着什么缓慢的液体流淌着,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溺水而亡了,突然感到后背有人抓住了我
是我的队友们赶来救人了吗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后一看,却不是他们。
那条长着长长鱼尾的鲛人抓住了我
天气还很冷,我身上穿着的大棉衣浸湿了之后特别的沉重,那鲛人在我身上抓了几把,把凉的像冰块一样的手掌伸到了我的肚皮上
不要不要
我觉得它身上的寒气顺着手掌传递到我的身上来,顷刻间所有的毛孔都战栗起来,我因为寒冷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身体也一动都不能动了。
我正在逐渐的,变成一具冻尸
昏昏欲睡中我就快平静的死去了,突然之间后脑勺一阵头皮撕裂似的疼痛,那个力量丝毫没有放开手的意思,一边大幅度晃动着,一边拉着我往上升了过去
我心头一动,赶紧的任由着那个力道回归水面,鱼尾从我眼前闪烁着一丝光线游过,它抓住了我的脚
太阳的光芒就在头顶了,我似乎已经回到了托素湖的潜水层,情急之下我鼓足力气一脚把那条鲛人踹开,波光浮动中,我看到了它的胸口,它似乎是个男的
“咳咳咳咳咳”
蓝色的包裹膜在空气之中炸裂粉碎开来,我大长着嘴巴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深深地、贪婪地朝肺里灌输着可爱的氧气,看到朝闻道把一件什么衣服系在我的胳膊上,然后像拉着一具浮尸一样,拽动着我上了岸边。
“别,先别停下,把她拽离岸边,越远越好”小王爷神色紧张的挡在我前面,“别放松警惕,走,绕到那个大石碑前直奔宾馆”
我身上的棉袄吸得饱饱的全都是水,压在我的身上简直比千斤还要重,耗子哥想试着扛起我,结果一个趔趄险些就栽在地上摔破头李副官随后顶上来扶了他一把,我们一行人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的,在荒凉的戈壁上一边滴着水一边哆嗦着躲避托素湖愤怒的巨浪,全都瘫在了白公山宾馆的大厅里。
没有工作人员接应我们,我已经冷得任何一个部位的知觉都没了,视线在渐渐的变暗,我感觉到他们强打起精神把我拖拽上楼,李副官想打开空调却找不到哪个是开关键,怪人踹开保洁室的门,把所有拆包没拆包的毛巾全抱了出来,我身上的棉服冻得硬邦邦的脱都脱不下来,耗子哥找来剪刀一点点的从我袖口把它割开,大明星冲到卫生间哗啦哗啦的放着热水
你们这一群老爷们儿啊,虽然刚刚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可别在这儿就帮我洗澡啊我去
“出出”
我磕磕巴巴的说不出来话,一低头看到我的脚趾头上粘着一块粘稠的墨绿色污垢,心里一沉就昏了过去
“晚庭,晚庭”
又来了。
我心里特别的难受,噩梦又来了,噩梦是真的。
老刘在我脑袋上方面对着我,却呼喊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听见了来自远方的回音轰鸣,很快我又要被吞没了。
而吞没着我的东西,的的确确就是那种墨绿色粘稠的营养液,我之所以会对那种感觉有着敏锐的直觉,是因为我的身体、我的皮肤记得那种触感
曾经在某一天,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前,我真的被营养液吞没过,我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一动也没法动过
来了来了,缓慢的覆盖在我身上的东西从管道里涌了出来,噩梦该要结束了。
“呼呼”
我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过来,可心里并没有长长的舒一口气。
为什么那种来自远方的巨大轰响并没有从我的耳朵里消失,那种缓慢流淌着的液体似乎还是在我的周身,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围绕着我
“醒醒,醒醒刘一,醒一醒”我张开嘴巴大声的给自己打着气,我发觉嘴里弥漫着一股有点咸的血腥味,我的后牙床在隐隐作痛,果然果然那个噩梦不仅仅是个梦而已,有了“标识”在,就意味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的那个画面,其实是一段不断推进的记忆
“又做了噩梦”
我浑身抖得厉害,怪人的声音突然压过了所有在脑袋里轰隆作响的可怕回音,像一支强心剂一样出现了。
“你在”
“嗯,你好点没”
一只滚烫的手揽住了我的肩头,对了对了,我已经成功的从托素湖愤怒的巨浪中挣脱出来,被亲爱的队友们带回了宾馆。
“道哥,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什么”
“管子里的东西就在这儿,快要流出来了当当它流出来的时候,是会把人包裹住,让人一动也不能动,一句话也喊不出来的”
“你在说些什么这里已经不是白公山了,你是安全的。”怪人摸了摸我的头,黑暗中我从窗帘缝隙中窥到了一丝微光,照亮了他的轮廓。
他听不到吗我已经清晰的知道在那一刻我醒了过来,可那个管道里的声音还在啊
“诶你怎么在在我的床上”
我突然心跳加速,朝闻道为毛和我在躺在一起啊
“你都快冻僵了啊当时我可不是故意想要”
“嘘,你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我依稀还记得,昏倒之前,他们帮我剪了衣服、放了洗澡水、还准备了一大堆擦身用的毛巾而现在朝闻道躺在我床上,我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疯了”
怪人被我吓的浑身一个激灵。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虽然穿着衣服,可是这件衣服原先在我的行李箱里啊,谁谁谁谁给我换的
“你下去,下去下去”
我一脚踢在旁边这个男人的肚子上,我心说妈蛋的以后没脸见人了,我这还黄花大闺女,锦夜明令禁止乱搞的,可可可,我和这家伙一块儿睡了
“冤枉啊冤枉你都快死了,还翻白眼,我不救你谁救你我不给你换衣服帮你暖你就真的成了冰疙瘩了哎农夫与蛇啊”
“我操你俩打起来了吗”
明亮的灯光亮起,耗子哥披着外套扛开门板走了进来,刚好我又是一阵乱踢把朝闻道赶到了地上去,看他捂着眼睛光着脊背委屈吧啦的样子,我这才恢复了理智。
还真是农夫与蛇,本来我应该被那个长尾巴的鲛人抓住,沉没到托素湖底冻结成冰的。
这么一闹腾,几个人都爬起来到我房间集中了,我一看时间都已经到了夜里的九点,而拉开窗帘看看外面,风平浪静,托素以及湖底下的那个“鬼魂”,又睡了。
很意外的是,白公山宾馆的那个老头也闻着动静跑了上来,毕竟到了夜里这里也需要个值班的,他们老板怎么可能放着这么个资产交给一群陌生人呢
那老头看我生龙活虎可以跟别人打架的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原先他也在担心着我的安危,这让我之前对他的偏见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你见到了托素湖的鬼魂吗你从他的手底下逃出来了”
老头子盯着我,开口的语气却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有什么认识的人,也被鬼魂抓走过”李副官又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疑点。
“我的侄女,就是这么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