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出戏
朝闻道跟我们讲过,那位画师在废弃的军事基地里,曾经完成了一个拼接女人的制作,然后她活动了起来,被画师揽在怀里引导着,一起其乐融融的唱歌跳舞。
画师不但是个完美永生者,还是个非常多才多艺的人,当他作为偃师那个身份的时候,就非常喜欢看自己做出来的拼接人起舞唱戏。那么由此可以看出,琉璃台上那个有板有眼正在演出中的拼接人,也是由画师一手调教出来的,此时此刻女鬼们围聚在此看着琉璃台,其实是在进行一场“慰问演出”吗
可这个时候,即使下面的演出再过精彩绝伦,我也无心去欣赏,我只想要在这么多人之中,找到朝闻道的位置而已。
然而我没有透视眼,层层叠叠的桃花还是遮盖住了大部分的区域,我已经从外到内的接近了女鬼们的包围圈,却还是在那么多条缝隙当中,都没看见怪人的身影。
该不会,他不在这儿吧
那女丑之尸呢他们俩一起跟女鬼们拜拜了
我在树上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后头的同伴们没一个像我这么大胆和急切,径直爬到了内层去的。我听得女鬼们的哭声和渗人的歌声逐渐平息了下来,她们的注意力被难得一见的表演吸引住了。
我在想,文化这个东西,确实极大的丰富了人类的生活,这昆仑山脉里,一切都太过于贫瘠了,那些浑浑噩噩的女鬼,平日里的生活该有多么的空洞,翻山越岭的来这儿能看场演出,倒也没算白来。
“啊啊啊”
“呜呜呜呜”
我吓得一个激灵,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女鬼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喊叫和哭泣来,那个拼接人跳舞,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呜呼上天之诛也,虽在圹虚幽闲,辽远隐匿,重袭石室,界障险阴,其无所逃之亦明矣”
我一下子呆在了树梢上,在原来那个跳舞的拼接人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之外,竟然又传来了一个十分凄惨的女声
“命不久,命不久兮”
这个女声我从未听过,她唱的这支调子听得我浑身发毛,歌词也是可怕的很,这人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吗
我强制着让自己从她可怕的歌词中挣脱出来,我俯下身去再一看琉璃台果然在那个拼接人旁边又多出来一个刚上场的
不过新来的这个家伙好像从动作到唱腔上都非常的娴熟,好像她才是主角似的。等她的身影走到桃花空隙间的时候,我才赫然发现这个女的穿着一身青衣,头上蒙着一块红布,她把右边的袖口高高甩了起来,那腔调好像真的在哀嚎一般继续唱道
“去也,去也,乃不知所终,呜呼吾已去,已去独泣,怨怨诛之枕人头,食人肉,葅人肝,饮人血,甘之于刍豢”
我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在下面唱着这段可怕歌谣的,就是我之前没见着身影的女丑之尸是啊,她当然会唱歌,不然死亡谷那些女鬼们的童谣是谁教的在此之前,我们已经领教过她的可怕了,光听着她的名字我都心头发凉,可我没想到,除了死亡谷的那首儿歌以外,她还能唱出比那更加诡异的曲子,我这时候宁愿自己古文水平烂到家,这样也不至于听着歌词的意思,冷汗流个不停。
“嘻嘻嘻嘻”
女丑之尸带着哭腔唱着唱着,忽然之间由哭转为了笑,还是那种女人特有的尖声嬉笑,我听着还不如哀嚎呢,这听起来笑比哭来得更为可怕,紧接着,那些喜怒哀乐全追随着她的女鬼们,也陆陆续续的边哭便笑了起来,我觉得这个比画儿还美的昆仑桃园,一下子就变成了地狱
“凡使十二神追恶凶,赫女躯,拉女干,节解女肉,抽女肺肠,女不急去,后者为粮女不急去,后者为粮”
“嘻嘻嘻”
“呜呜”
她们终于唱完了,开始了和那晚死亡谷大坑底下一样的怪叫和边哭边笑,我浑身的汗毛一层一层的炸起来,又一层一层的消下去,我好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干嘛要那么逞强的自己一个人跑到内层来看这么个可怕的演出啊
我的身体都僵住了,我的腿灌了铅一般怎么也移不开步子,当我想要扭头看一眼后面的几个同伴,寻求寻求安慰的时候,我发现我连转动脖子都很困难,一般来说,我不会怂到这个地步的,我这个反应到底是
“嘶”
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
“嘻嘻嘻嘻嘻。”
一个女人的嬉笑声传来,而她不是站在桃树底下的那些人,她就在我的斜后方
什么时候起那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她从后面盯着看了我多长的时间她是她是
她不是女鬼
我咬着牙硬着顶着僵硬的脖颈回了头,这样乍一看过去,我根本没看到她人在哪里。桃花的遮蔽效果当然不止我们队里的人发现。可当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强行的去辨别粉红之外的颜色时,我瞥到了一缕白发。
白发她不是死亡谷的人,她原本就属于昆仑,树上的西王母怎么这么快就跟到了这里
“耗”
我开口就想朝队友们呼救,可一张嘴我又赶紧的闭上,这还是在树杈上呢底下都是疯了一样唱着吃人歌谣的女鬼,我这一嗓子喊出来,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就连我也只能看到桃花瓣中耗子露出来的半个胳膊和一条腿,他更是不可能得知我身边还藏了另一个女人,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西王母,我怕她是赶过来找我们所要那个金头饰的,赶紧就伸出手来朝她摊开,示意她的东西不在我这里。
然后,那个白头发的女人挪动了几步,向我靠近过来,我看到她含着笑的那张脸,千娇百媚,真的像极了南海鲛城中、我掀开床帐的那惊鸿一瞥
我惊得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她翘起了跟小妖童一样的尾巴不断朝我逼近,我即使摊开了手也没有任何的阻止作用,我的鼻子嗅到了那种女人身上的荷尔蒙所散发出来的独特体香,我心跳加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桃树晃动了一下,我觉得腰上一软,然后整个人就悬空了
妈的,我急着给她看手心,没抓稳枝头,这一慌平衡也控制不好,居然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还没重重的在地上摔死以前,我就知道我妥妥儿的完了,我短暂的二十年人生和刚开始没几年的保密人生涯即将断送在此时此刻的昆仑山上。
我所在的桃树下方,就是那个演出中的琉璃台,所有的女鬼都围成的圆弧把这儿圈在了其中,下面所有人的眼睛都是死盯这这个中心方向的。
而我,非常该死的不偏不倚,就从天而降,一屁股落在了他们的视线正中
我的紧张和绝望一瞬间盖过了所有的知觉,甚至屁股重重的坐到地上去,那种被摔碎成八瓣的痛感也被忽视了,我只是在想我大概会怎么样死去。刚好看着演出比较单调,来炖一锅人肉汤吧
原本吵杂的哭喊和嬉笑,在我落地的这一瞬间,统统的静止了。
我可以想象得到耗子哥他们在看到我捅出这么大一个漏子之后,脸上会流露出怎样一副比吃屎还难看的表情。而我的表情,大概就和刚吃了一口茫然的屎差不多衰,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仰面朝天躺着,树上那个把我吓下来的女人,把头伸出来,跟我对视了一眼,在下面的女鬼没发现她以前,快速而敏捷的逃掉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分明看到她的头发上,整整齐齐的佩戴着金子做的首饰,她在脖子上也挂了个什么项链。
西王母这么有钱吗她如果首饰还剩那么多,至于这么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找我们要东西吗
我闭着眼睛就等死了。而在底下的人们炸开锅以前,我忽然意识到,我见到的这个西王母,可能跟之前那个掉了首饰的西王母,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