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65
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眼睛紧闭,嘴唇发白,一张小脸毫无血色,纤长的睫毛覆盖在往日灵动的大眼睛上,一动不动,失去了活力。
屋里跪了几个大夫,还有丫鬟嬷嬷,都低着头,捂着嘴,小声地抽泣。那拉氏坐在床边,握住弘晖的小手,两眼无神,神情悲痛至极。
“阿玛,阿玛,救救哥哥,大夫说哥哥生病了,阿玛您快救救哥哥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上前,拉住胤禛的袖子,睁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都不起来跟纯儿玩。”
胤禛弯□,抱起小女孩,轻声道,“纯儿乖,跟嬷嬷下去玩儿,过几日哥哥就会醒来,带纯儿出去,好不好?”
小女孩轻轻点头,看了看依旧躺在床上的哥哥,然后在胤禛的脸上亲了一口,让奶娘抱出了房间。
承乾宫。
当瑾琀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筹划下一步该怎么走,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身子一个踉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怎么就忘了,如今是康熙三十三年,是弘晖去世那一年!
这不是历史,却也是历史,一半相同,一半不同,此刻把她都搅浑了,有些历史上该发生的事依然发生,没有发生的事也发生了。
那么,弘晖……
火热的太阳当头照,晒得人皮肤刺痛,一辆马车停在八贝勒府前,下来一个俊秀的男子,满脸怒气,猛地摔掉手中的帽子,气冲冲地进了府。
“九弟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生这么大气?”胤禩躺在书房的凉椅上,轻摇折扇,,表情温和,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柔和的笑容。
“哼,这皇阿玛的心就从来没正过。”胤禟一屁股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一杯茶猛地灌进嘴里,义愤填膺道,“早就知道皇贵妃心怀不轨,不知给皇阿玛施了什么法子,竟让皇阿玛迷得神魂颠倒……”
“九弟,慎言!”胤禩横了胤禟一眼,轻声喝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了?”如今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连皇阿玛都敢编排。
胤禟气恼,一拳砸在桌子上,冷哼一声,“前几日,朝上弹劾皇贵妃的几位大臣全被皇阿玛革职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宫里也是一片宁静。”胤禟皱眉,顿了顿,又小声说道,“皇阿玛还因此把惠妃娘娘打入冷宫,想必大哥现在肯定恨死四哥了。”
胤禩一惊,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皇阿玛竟然这样在乎皇贵妃娘娘,那还争什么争?就算把太子二哥扳倒,那登上大宝的也不可能是他,更不可能是小十四。
前几日,弹劾皇贵妃可是有通嫔娘娘的父亲,纳喇大将军!
随即又想到自己的额娘,胤禩眼神一黯,垂下头,脸色极为平静,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叹了一声,“九弟,顺其自然吧!”
胤禟双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胤禩,冷哼一声,“你若想退出,弟弟无话可说,不过现在弟弟把话说明白了,我的目的是什么,八哥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不要逼着弟弟做出不仁不义之举。”
横了胤禩一眼,袖子一甩,抬起脚步,走出书房。
夜深人静,整个紫禁城一片静谧,上至皇帝妃嫔,下至宫女太监,都随着夜幕的降临安静下来,只有巡夜的侍卫还穿梭在各个宫殿之间。
乾清宫。
康熙手握朱笔,在宣纸上沙沙地点画,一道道奏折从左边移至右边。待批阅结束后,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来,正准备叫人伺候洗漱,却看见一个太监匆匆地跑进来。
“启禀万岁爷,皇贵妃娘娘病危,如今太医们正在全力救治。”
康熙身子一震,愣了片刻,才掀掉李德全递上来的毛巾,眉头紧皱在一起,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承乾宫的方向走去……
☆、第75章
毓庆宫。
胤礽正坐在书桌前,翻阅着手中的折子,俊眉微蹙,阴沉着一张脸,隐约可见身上的怒气,缓缓抬起头来,“这些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回太子爷的话,是四阿哥手下的侍卫让奴才转交给殿下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跪在地上,恭敬地答道。
“哼!他老八还想反了不成。”大手一挥,把折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冷声道,“跟本太子作对,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索额图凑上前来,满脸疑惑,“太子爷所为何事生这么大的气呀?”一边观察胤礽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折子,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殿下,这……这……”
胤礽横了索额图一眼,并不理会索额图失态的样子,站起身来,一掌拍到桌子上,用阴冷的声音道,“从今儿起,你给本太子好好看着八贝勒府,出现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统统给本太子记清楚了。”
“奴才遵命。”
“还有……”胤礽顿了顿又道,“时刻与四爷的人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侍卫抱拳磕头,应了声便转身出了房间。
“太子,这可如何是好?”索额图满脸焦虑,眉头紧锁,看着胤礽,问道,“八阿哥是要陷太子爷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呀!”
胤礽斜睨了索额图一眼,“这不用你提醒,他早就怀了那鬼心思。”一边的唇角上扬,冷笑,“若不是四弟的手下探得消息迅速,只怕早成全了那群人的狼子野心。”
说完又看了看索额图,用轻蔑的语气道,“至今,舅公还要本太子防备四贝勒爷吗?”
“奴才愚昧,冒犯了四贝勒,请太子爷恕罪。”索额图一惊,早知这皇太子极宠爱这个弟弟,没想到还要拿着往日旧账来跟他算。
“今儿我不想跟你说这些,自己有脑子,有眼睛,给我看仔细了,想明白了再说话行事。”胤礽轻哼一声,又坐下,拿起刚才的那本折子,继续道,“温代是什么人?”
“是奴才的一个门下。”
“找个日子把你的手下都给本太子清理干净了,别留一些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胤礽突然笑起来,看着索额图,轻声道,“这江南的贪污案,就看舅公您了。”
“我要老八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索额图颤颤巍巍地跪下,“奴才遵命。”手心不停地冒汗,太子爷可全不念亲戚之情,就连亲兄弟都能下得了手,又何况是他?想着心里又是一颤,这次只能胜,不能败!
把这盆脏水要准确无误地泼到八贝勒身上……
胤礽微微点头,“好了,跟我去户部查银子。”说着转身就走。
刚刚踏出宫门,便听到一个太监来报,“启禀太子殿下,皇贵妃娘娘病危,万岁爷让皇子皇女们去承乾宫拜见娘娘。”
“你说什么?”胤礽失声叫道,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太监的衣襟,怒斥,“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奴才……奴才不知……”
突然一下子慌了神,手足无措,胤礽面色焦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失,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只觉疼痛得很,轻声喘气,指着那太监,“快,快……去叫太子妃,还有几位小阿哥小格格,去承乾宫。”
“嗻。”
紫禁城外,佟府。
“我要进宫,你别拦着我呀……”赫舍里福晋一边哭一边闹,“进宫,马上,立刻,我要进宫去见我闺女。”
丫头们紧紧拉着赫舍里福晋,嘴里不停地求饶,“福晋,您冷静一些,福晋,别冲动……”死死地攥住赫舍里福晋的臂膀,一个劲儿地往里屋拉。
“滚开,你们这群死蹄子,看我不弄死你们。”赫舍里福晋依旧不停挣扎,想要冲破束缚,踏出家门,冲进皇宫。
“住手!”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是佟国维。
大厅里立马安静下来,奴才们纷纷跪在地上行礼。赫舍里福晋抹了一把眼泪,横了佟国维一眼,转身到前方的椅子上坐下。
“下去。”对着一屋子奴才沉声喝道。
几个小丫头担心地看了一眼赫舍里福晋,然后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堂堂皇贵妃之母,领侍卫大臣之福晋,哭哭闹闹像个什么样子?”佟国维瞪了赫舍里福晋一眼,皱眉喝道,“这传出去丢的可是咱们佟佳氏的脸面。”
“你要你的脸,我不要,我只担心现在躺在承乾宫,生死不明的女儿。”赫舍里福晋看也不看佟国维一眼,用悲痛的声音道,“她可是咱们的亲生女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说着又掉下几滴眼泪。
“不准哭!”佟国维提高了音量,厌烦地看着赫舍里福晋,道,“你给我冷静一些,凡遇到皇贵妃的事就慌慌张张的,没一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好,那你说怎么办?”
佟国维皱眉,叹了一口气,转身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撸了撸下巴上的胡须,神色凝重,缓缓道,“这次朝廷上恐怕要掀起大风浪了。”
赫舍里福晋一愣,拿起手中的帕子擦干眼泪,也严肃了表情,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试探问道,“此话怎讲?”
“万岁爷借皇贵妃流言一事大洗朝堂,先是后宫,对造势流言之人严惩,把惠妃打入冷宫,冷落宜妃,其他妃嫔或降级,或禁足;接着是朝堂,但凡弹劾皇贵妃、反对皇太子的人基本上被降职罢官。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廷,如今剩下的都是有利于太子一方的势力,万岁爷这是在给皇太子登基做准备呢。”
“那咱们家呢?会不会遭到猜忌?”赫舍里福晋心下一惊,连忙问道。
佟国维摇摇头,“这说不一定,可能万岁爷是顾及皇贵妃娘娘的感受,才没有对咱们家下手,不过,如今皇贵妃是真病还是假病,那就很难说清楚了,说不定就是万岁爷要对咱们家下手了。”眉头皱成一团,顿了顿又道,“肃清了朝堂接下来便是皇子阿哥了,八阿哥……的势力,应该很快就会倒了……”
一边说一边沉思,想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这朝廷上的大变动,危及到四阿哥就不好了。若万岁爷替皇太子扫清道路,将来这太子爷登基,他们佟佳氏一族照样是站在风浪尖儿上,那么只有自行辞官,削减佟佳氏的势力,才能保证四阿哥不被新皇猜忌……
突然睁大眼睛,“咱们一定要赶在万岁爷动手之前下手!”声音坚定,带着一丝狠绝。
赫舍里福晋也是一愣,随即皱眉,“为何万岁爷这么早就要替太子铺平道路?”这皇帝的身子骨可健康着呢。
佟国维也是疑惑不解,微微摇头,“先不管,皇贵妃娘娘今儿个病危,怕是明日就要归西,你做好准备,明日进宫,以皇贵妃娘娘亲生额娘的身份,就说看望女儿,顺便探探真假。我再去摸摸这万岁爷的心思,好尽快动手。”
赫舍里福晋点头,带着一脸疑惑,出了大厅,回到自己的院子。
佟国维神色凝重,眉头紧皱在一起,这万岁爷的心思,还真不好揣摸,难不成真打算退位,交给太子?
这事情,真是不简单呐!虽说对皇贵妃娘娘的名声有所损失,可是却趁机增强了太子的势力,打压了和其他皇子勾结的大臣,重塑朝纲,真可谓一石二鸟啊!
紫禁城内,层层围墙,重重宫殿,在余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金碧辉煌,日暮的钟声响起,整个皇宫即壮丽又威严!
“皇贵妃娘娘薨了……”沉重悲痛的声音在承乾宫响起,贯穿整个紫禁城。
顿时,承乾宫大殿,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