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4
的链锁,只有小婢送饭茶进来时才会解开,而另外有两名婢女与她同样被锁在华舍里,专司照料她生活起居。
莫爱恩坐立难安,愁眉深锁,担心罗宵回到小苑找不着她时怎么办……
数着日出日落,已过了两天。
「能不能……放我出去?罗宵会找不到我,拜托妳……」
莫爱恩哀哀求着送膳食进房的婢女,婢女不说话也下应允,布完菜便又退下去,接着便是链锁重新扣上的声音。
屋里两名婢女忙着摆碗筷,同样面无表情,无视莫爱恩的恳求,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朝着她福身。
「夫人请用膳。」这几乎是她们唯一会对她说的话。
「我不想吃,我要回去——」
「夫人请用膳。」两人语调平平,维持着恭敬姿势,颇有她不吃饭,她们便永远福身不起。
莫爱恩叹气,乖乖坐定,执箸端碗,小小扒了一口饭,两名婢女这才起身,继续各忙各的去。
很明显的疏淡,莫爱恩清楚感觉到,尤其是其中一位名唤飞云的女孩更是格外强烈,她曾听见飞云与另一名婢女窃窃私语,说些什么是无法完全听明白,但隐约听懂的那几句,是飞云咬牙切齿地忿然道:「为什么我必须伺候罗宵的女人?!」
浓烈的恨意,她不懂所为何来,只知道面对飞云时,一抹莫名的歉疚盈塞在胸臆,逼出疼痛。
然而莫爱恩没有心思去细想任何事情,她只想离开这里,她下意识讨厌这个地方!
罗宵……
她想见他。
可是她又好怕罗昊那时所说的话——
「然后亲手砍下他的头颅,让妳死心!」
一个哥哥竟会说出要砍下弟弟头颅的字眼,太可怕了,若这是玩笑话,似乎也太过火,但罗昊的神情好阴鸷,映衬着他撂狠话的认真。
为了罗昊那句话,她不得安宁。心里的惶恐无止无尽蔓延开来。
晚膳前,婢女先送来汤药,这是一连几餐罗昊命人熬的补身汤,婢女将汤药搁在莫爱恩面前的几桌上,之前总是默默送饭送菜再默默退出去的她,一反常态与另两名婢女交头接耳,嘀嘀嘟嘟地说了好久的悄悄话,并且在碎语的过程中不时神情古怪地瞄向她,那三双眼眸,令她毛骨悚然,尤其是飞云难得展露笑容。
莫爱恩知道她们在讲的事情绝对关乎她或……罗宵。
果然,她没猜错,她听见三个婢女交谈之中夹杂了罗宵这名字。
「妳们找到罗宵了吗?」莫爱恩挪近三人,忍俊不住地探问。
三个婢女停下窃语,各瞧了她一眼,却没人开口回答她。
「请告诉我……是不是有罗宵的消息了?他回小苑了吗?他在找我吗?他没事吧?」莫爱恩仍急着追问。三人撇过头,她急忙拉着其中一人的衣袖,小脸满是央求,「星儿?」婢女飞快闪身,避开她,她只能转向其他人,「白梅?飞、飞云?求妳告诉我吧……」
「妳想知道?」飞云终于对她说了一句「夫人请用膳」之外的句子。
「想……」
「那我就告诉妳呀,妳靠过来一点。」飞云以为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很和善,然而看在莫爱恩眼中,一点也感觉不到善意。但此时她顾不了太多,听从飞云的话,身子倾靠过去。
飞云唇角勾起阴沉的笑,「罗宵他,死了。」
莫爱恩震了震,有些呆怔,不确定自己听见什么。
「没听清楚吗?罗宵他死了,死了。」飞云恶意地笑,放慢说话速度,让莫爱恩一字一句听得仔细。
「她没反应耶。」星儿狐疑盯着莫爱恩没有尖叫没有哭泣的冷静举动。
「大概是失忆了,连过去那些也忘了,对魔皇没有那么死心塌地,所以反应冷淡也不是啥怪事。」白梅自有见解。
「啧,那多无趣,我本来还以为能看见她发疯似的哭吼。」飞云脸上的笑容消失,没看到她预期中的反应,她不满意。
「妳刚刚说罗宵……死了?」莫爱恩的反应来得好慢好慢,连眨眼的动作都非常慢,过了好久才挤出这几句话。「飞云,妳刚刚说罗宵死了?」
「就算现在还没死,明天也就会死!就算明天没死,后天也一定会死!他那种男人妳以为能有什么好下场吗?!他早就该死了!若不是妳碍事,他早就该死了!」飞云突地转身吼她,甚至动手推她,莫爱恩毫无反抗力地跌坐在地,飞云不放过她,跟着蹲下,抡拳作势要打她,星儿与白梅快步上前阻止。
「飞云,别胡来!妳忘了圣主等着接收她吗?!再怎么说,她都会是个妃子,得罪她对妳没有好处!」星儿握住飞云的双拳,不让她挥舞,白梅则是挡在莫爱恩身前,不是为了护卫她,而是担心她受伤,罗昊会怪罪于她们。
飞云一时之间无法平静下来,星儿及白梅的安抚并未奏效。
「我不害怕圣主处斩我!我早就想死了,我带着她一块去!」飞云挣开星儿,推走白梅,双手伸向莫爱恩细白纤纤的颈子。
「飞云!」
莫爱恩看着飞云那张好眼熟的面容,她扭曲了原先清丽可人的容颜,拧眉、咬牙、眸带火。
「最该死的是妳和他!妳和他都死掉的话也不会有人替你们掉眼泪!为什么妳不带着他去死!跟他一块去死呀!」
是谁曾对她说过这句话,吼得撕心裂肺、吼得柔肠寸断,怨着的声音、哭着的声音、泣血着的声音,在耳边回绕,她听得好害怕!
十指掐住咽喉,阻断了活命气息,即使张大嘴,也呼吸不到空气,她的眼前浮现黑幕,令人想闭起眼,好好睡去的沉静黑幕。
呀……飞云……
这名字,越来越耳熟。
飞云……
她想起来了。飞云……曾是官家千金,她父亲处心积虑想将她送给罗宵当妃子,那时飞云到她的寝居拜见她,说是要与她姊妹相称,希望两人能如一家人一同伺候罗宵,她震惊无比,接连几日郁郁寡欢的神情没瞒过罗宵的眼,隔没几日,她只知道飞云连同她的爹亲全让罗宵驱走,她曾追问过飞云的下落,罗宵却只是淡淡告诉她:那不重要。
而今再见到飞云,愤恨的神情、削瘦的脸庞、卑微的婢女身分,罗宵做了什么毒辣的处置,她也大概能猜到……
星儿眼见情况失控,操起几桌上的摆饰花瓶,朝飞云脑门上砸,匡鏮一声,花瓶碎落一地,飞云身子瘫软,失去意识地倒在莫爱恩身上。
「星儿!妳下手太重了啦!」白梅惊恐道。
「我、我、我……我只是想让她冷静下来。」
「岂止冷静,我看她连脑袋都破了。」白梅检视飞云的脑后,好大一个肿包,没见血,看来得痛上好几天。
「妳还有气息吗?」星儿拨开莫爱恩身上的花瓶碎片,探探莫爱恩的鼻气,幸好,还有口气在。
莫爱恩紧合双眸,本能地贪婪大口喘气,喉上还隐约感觉到指甲深陷在其中的痛楚,她听见白梅在同她说话——
「妳也别怪飞云,实在是罗宵待她一家太过分,换成是我,我定会在妳的膳食里下毒,杀了妳,为自己报仇。」
莫爱恩不敢细问罗宵究竟对飞云做了什么,怕听了,自己会羞愤得无地自容。罗宵从不善待任何人,无论男女,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还有,飞云方才是骗妳的,罗宵没死……应该说,罗宵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在。」
莫爱恩困难地张开眼,声音破碎沙哑,「还……没死?」
「他被吊在城门,已经一天一夜,不给饭不给水,任由怨恨着他的百姓投掷石块,断气了没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撑不过太久。」白梅将飞云扶起。「星儿,来帮我吧,得带飞云去看大夫,万一妳力量没拿捏好,伤了颅内就不好了。」
「哦,好。」星儿搀着飞云的右半边,将她环在自己肩上。
「再告诉妳一件事。」白梅没停步地走,续道的声音抛来,「罗宵是自投罗网,他为找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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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打转。
失去的记忆正在回笼,好的、不好的、想忘的、想当作不曾存在的,杂乱涌现上来,占满她的意识。
她曾以为懦弱地逃避就能免除痛苦,所以她为了保护自己,舍弃掉所有记忆,躲进自己的心里沉睡,以为不看不听不回忆,就永远不用再伤心难过。她害怕着罗宵会变回之前冷血无情的罗宵,害怕着自己又要面对罗宵杀人或罗宵被杀的恐惧……她曾经羡慕着罗宵的失忆,正是因为那股羡慕,让她本能地以为只要忘了,就可以得到安宁与平静。
所以她忘了,将心中最最悬念的东西,牢牢关上,忘了自己,也忘了罗宵。
但事实证明,她的遗忘,不代表全天下的人也跟着遗忘,还连累了罗宵。
他被吊在城门,已经一天一夜,不给饭不给水,任由怨恨着他的百姓投掷石块——
他被吊在城门,已经一天一夜……不给饭不给水……任由百姓投掷石块……
他被吊在城门,已经一天一夜……
莫爱恩捂着嘴,却捂不住从指缝溢出来的呜噎。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别这样折磨他,给他一刀痛快吧……
她不求他生,但求死得俐落。
她会陪着他,一定会紧紧陪着,他没饭吃没水喝,她也不要吃不要喝了;他被吊在城门几天几夜,她也跟着长跪房里不起,只要他的死讯一传来,她也义无反顾从窗扇往大湖一跃而下。
莫爱恩心意已决,无论星儿与白梅威胁利诱或是好说歹说,她都无动于衷。
她不替罗宵求情,因为她知道他罪孽深重。
她不试图逃离,不做任何救他的努力,只是温驯地在等待,她心平气和,难得的心灵宁静。
「妳想陪他死是吗?!」狂怒的罗昊闻讯杀来,将双手合十面向大湖而跪的莫爱恩狠狠扯起。从白梅口中听见她不吃不喝足足三日,他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大伯……爱恩能求你一件事吗?」莫爱恩许久未进食饮水的唇瓣微微干裂,嗓音轻浅无力,但字字清晰明白。
「求我饶他不死吗?!不、可、能!」罗昊咬得牙关发疼,在她开口提出要求之前就无情拒绝她。
她淡笑,她摇首,她迎向罗昊怒红的火眸。「不,求大伯将我与罗宵一块吊在城门,让我和他——」
「住口!」
他大喝,吼得震天价响,她却好似听不见,没被他打断话语,「一块赎罪。罗宵的罪孽,我责无旁贷,我无法感化他,更甚至于有好多人是因为我的缘故才送命,我也是杀人者……」
「我叫妳住口!」
「等我和他过世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