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8
「小野。」他唤着安野的名字,温柔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从十五年前就一直爱着这个孩子,看着他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之后然后去国外留学。安野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这是一份责任,就像作为监护人一般,不可推卸的责任。
虽然这些年他和安野都没见过面,但他们之间的联络从没断过。并不是宗正义不想去见他,而是医生的叮咛,避免让安野回忆那段封闭的往事。解离性失忆不是那么容易治愈的心理疾病,一旦诱发症状,会产生不可弥补的结果……最坏的情况有两种,一,安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二,安野陷入深度昏迷,成为植物人。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宗正义能接受的。好不容易与安野建立起来的羁绊,他绝不会舍弃。他很自私、很霸道,他不能失去安野对他的感情……
所以他不敢见安野,他怕安野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个夜晚。
「那时候,明明还是个只会抓着我衣领哭的孩子。」宗正义抚摸着安野的额发,嘴角勾起一抹笑。
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唔……」安野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加倍用力抓紧宗正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没事的,我在这里,在这里。」宗正义心疼地贴着他的手背,一遍遍在安野耳旁低喃。
不要是当时救安野要紧,他真会把那群渣子都杀了!
「救、救我。」安野手心出汗,肌肉不断痉挛,像是完全沉浸在他的梦中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医生!医生!」宗正义按铃,大声呼喊,「来人!快点——」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医生和护士们推着各种仪器出现。
「给他打一针安定剂!」主治医生吩咐身旁的护士。
护士举着上了药的针向安野靠近,然而他像是有感应一般,当护士碰到他的手臂时立刻挣扎起来,心电图上的波峰一个高过一个,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安野!安野!」宗正义抱住他,用力呼唤他的名字,「你听到了吗?你醒着对吧?睁开眼睛,没事了,没事了!相信我!」
安野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全身瘫软在宗正怀里。然后他慢慢睁开眼睛,迷茫无助地望着前方,后背湿成一片。
「他醒了,快!」宗正义给护士一个眼神,她立即靠近,为安野推了一针安定剂。
「你……是谁。」安野软绵绵地靠在宗正义胸膛,感受着他炙热的温度,令他熟悉又怀念。
「宗正义。」他对上安野的视线,心跳狂乱加速。
「谢谢你。」安野又闭上眼睛,这一次,他没做梦了……
☆、23【4】荷鲁斯之眼
「这……是哪里?」安野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整洁的病房。他的记忆很混乱,也许是高烧的后遗症,梦与现实短时间内分不清楚。
疼!——
他捂住头,差点叫出声!不单单是头部,全身都像被人打了……哦不对,他是被人打了,还差点被潜规则。
后来怎么了?是谁把他救出来了?那个人……那个人叫什么?
「宗正……义。」安野默默念出这个名字,残留在手臂上的温度逐渐发烫,那个人身上淡淡的烟味还在病服的布料上。
昨天的那些,都不是梦吧。
「你醒了?!」护士推着车进来,一见安野坐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她立即转身跑出病房,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唤医生,仿佛神迹降临。
她怎么了?不至于吧……
安野试着揉头发,手才抬到一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嘶,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一切正常了,安先生。除了疼痛感,还有其他不舒服吗?比如头晕、呕吐之类的。」医生在所有的检查项目上画满勾。
病床边摆满了检查仪器,光是抽血,安野就被抽了三罐。医院什么时候对待病人如此尽职了?如果他没记错,他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吧?
「没了。」安野摇摇头,「请问把我送进医院的人呢?」
「他们啊。」医生微微笑,「有一位在门外坐着,其他都回去了。」
「为什么不进来?」安野探出身子,想看看是谁在门外。
「你最好去问他本人。」医生对护士招招手,给了她一张药单,顺便吩咐安野,「有事按铃,太痛就和她们说,会再给你加一点止痛剂。」
「好,谢谢。」安野点头。
医生将病例报告放入安野病床前挂着的记录袋后,便转身离开了。护士给安野扎点滴,输一些止痛药剂和葡萄糖,并告诉他十一点四十开饭,今天只能喝粥,除流质以外所有的食物都不能碰。他的胃和肠道都受到了创伤,有少量内出血症状,不要增加它们的负担。
安野很诚恳地表示他会乖乖听话,护士姐姐一脸信不过的样子,又再三嘱咐了几遍才离开。
「哎。」安野送走了唠叨的护士,长长叹了声。好久没人在他耳边碎碎念了,还真怀念……
奶奶。
他想起了老人,那位叮咛他多加衣服、早些睡觉的慈祥女士。
心脏耿耿作痛……
失去父母的他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成了他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原本,长大后的他该代替死去的父亲,待在老人身边尽孝的。可世事难料,当他高二下半学期结束后,奶奶就给了他一份全球著名院校的申请文件,不顾他的意愿将他送去了国外。
整个高三就在考托福、办签证、申请助学贷款、一轮二轮面试……然后像梦一般去了地球的另一边。
在国外的生活并不轻松,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学生就负担得起。性格倔强的安野绝不会向奶奶开口要钱,奖学金和四处打工成了他唯一的出路。每年的圣诞节、春假、暑假,别的留学生都能坐飞机回去,而他不得不留在那里为了下一学期的生活费和学费拼搏。当然,还有一半原因是赌气,奶奶不顾他想法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出去的行为,让他耿耿于怀……
四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他们却天隔一方。
电话中奶奶从没和他说过一次寂寞,也没叫他回来过,就连病入膏肓时都没向安野透露过半个字,像是知道安野生她气而故意让他气下去……
倔强这东西一定是匿藏在基因里,随dna一起遗传下去。不然,他和他奶奶为何这么像呢?
「别哭,安野……别哭。」他擦去脸庞滑落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如果……如果早点回来就好了,哪怕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后悔、好后悔。痛恨自己的自以为是,真想把这无谓的自尊碾成碎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子欲养而亲不待。当我能回报你的恩情时,你却不在我的身边了……
遭遇诬陷的惨境、以及对亲人的思念,这一刻,安野几近崩溃到无法自处。
「咚咚。」敲门声响起。
「谁、谁?」安野慌乱地擦拭眼泪。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陆桥河站在门口,露出抱歉的笑容。连哭的样子都那么可爱,好想拥抱他啊……
「噢、哦。」安野发现眼泪根本停止不下,就算他用袖子擦,都擦不干。
「我果然还是不行呢……」陆桥河笑着抓头发,回头对门外站着的某人喊道,「正义哥,小野妹子哭得停不下,我投降,还是你来吧!」
这种时候交给他,结果就是直接上垒……他真会吃了安野,连骨头都不剩。所谓安慰,对他而言,就只有上床这一种模式。
「什么?」安野哽咽,医生说那个一直在门外等着的人,不是陆桥河?
宗正义出现在门口,他背对着光,那双深邃的眼睛越发显得温柔。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汇聚,这一刻,不需要语言……
眼泪淌下安野的脸庞,汹涌不停,灼伤了他的皮肤、他的伤口、他的心……
「没事了。」宗正义走近安野,向他敞开胸膛。
「谢谢……」安野抱住他,埋进他的肩膀痛哭,将一切的痛苦、懊悔、疼痛都发泄出来。
真不可思议,见到宗正义的瞬间,心中积郁的不甘和难过都随着咸涩的泪水涌出身体,一股温暖的踏实感填满不安的躯壳,体温回来了,连指尖都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动。
窗外的雨停了,太阳透过层层乌云露出它的脸,光芒驱散阴霾,照耀大地、唤醒万物。
安野被牵扯进的这桩案子可不一般,它涉及到全国十二个城市、八个省份,二十五条人命的大案!
警司部目前的情况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凡是有风吹草动,立即扑上去先抓后办,势必要找到个替死鬼压住舆论,将事件划上「圆满」的句号。前前后后,他们已推了三个人,却没有一个被公众认同的,疑点巨多,案件迟迟无法盖板。
就在这个时候,cao,特殊隶属部门旗下七个部门之一的犯罪行为分析组提出介入案件。
警司部的高层在强大的压力下低头了,他们批准cao的案件移交。批下文件的下一刻,网上突然爆出了与案件极其相似的推理小说原段!网民们趋之若鹜,纷纷猜测作者就是案件的制造者,一夜间,微博转载过万,流言蜚语满天飞。
斩钉截铁的「事实」直指那部小说的作家,他就是凶手、他就是变态的犯罪者,只要抓住他就能结案了!要查那名网络写手真是简单得很,一个电话就追踪到了他的所在处——江城市,离最新的案发地点海城市只隔50公里。
警司部势必要抢在cao之前抓住安野结案,将平定这场风波的功绩加在自己头上,搓搓出尽风头的特属部锐气。上面下令,下面哪敢不从……只可惜cao的部长宗正义动作实在太快了,在他们行动之前,陆桥河带着魏武壮就堵在了警局门口,丝毫不给他们余留时间。
逼急了的江城市警察局局长想了一招,最好让那名写手自己认罪,实在不行就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不管如何,一定不能让cao得到那个叫安野的人!
他们趁陆桥河离开,一条计策就引走了较为没防备心的魏武壮,对安野动起手来。
奈何安野死鸭子嘴硬,愣是不肯签下那份认罪书,心急之下,那群没脸没皮的警察就想出那么一招,想彻底摧毁他的精神,让他崩溃……
然而,谁又能想到,那个神秘而又伟岸的宗正义部长,真会亲临警局……连做梦都不敢想,他们见到了传说中荷鲁斯之眼的带领者,警界的明星人物。
为了一个名不经传的网络写手?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呐……
「真的谢谢你。」安野平复了情绪,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你对我说过很多次了……」宗正义摸摸安野的头,像宠爱孩子一般。
「因为我……」安野知道,没有宗正义亲临,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放人。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进监狱、要么死。
「真想报答我们正义哥,就拿出点实际行动啊!」陆桥河靠在柜子上,对安野使眼色。
「实际行动?」安野望向陆桥河。
「来帮忙啊,有你支援,我们肯定能抓到凶手。」陆桥河刚说完这句话,就被宗正义狠狠瞪了一眼。
他真的是瞪,容凶狠、威胁、警告于一体的一眼。
「呃……」安野不可能没看见这场近距离的犯罪行为。
「当我什么都没说过!」陆桥河捂住嘴。他错了,呜呜呜,他不该这么天真……话说,如果正义哥找安野不是为了捉拿凶手,那他紧张个毛线啊!
「可以啊。」安野抬头,对上宗正义的眼睛微笑道,「我和你们一起破案吧?」
别小看他,全球著名学府犯罪心理学毕业,年仅22岁就获得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