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33
水流从高处坠下发出隆隆响声,清亮泉水撞击着寒潭中央的几处凸出大石,水花强劲溅起,在晨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七色光芒煞是好看。
玉恒静静看着眼前的景色,即使水花溅在了他的俊颜上,他的眼睑都未眨一下,可是他的坐骑骥黑月却有些不喜欢这潮湿的感觉,鼻孔喷出白色水汽以求不满。
带来的几百人全都进了林子,此时此刻这里就只有玉恒一人。虽然泉水吵闹,可是他却能静下心来整理思绪。
时辰在渐渐流逝,今日的他特别的有耐心,他足足在马背上坐了三个时辰,若不是黑月耍脾气不肯再靠近寒潭边让泉水淋洒,玉恒定是会一直骑着它直到数百将士从林中出来。
另一头,众人四下担忧寻找的人此刻正在一间木屋内闭眸养神,这间屋子曾经是冷炎居住三年的小木屋,而今却成了他的落脚之地,这算不算是缘分呢?
玉熙依靠床棂闭眸休息着,即使眼下呼吸已经均匀了,可是他的剑眉依旧紧蹙着,好似此刻的他还未从一夜病痛的折磨中缓过来。一肩雪白的发就这样悄悄的落在他的肩头,额前的刘海稍稍盖住了他紧皱的眉宇,满脸的憔悴之色让人忧心和痛心。
并未关紧的窗户有着微弱的晨光照进来,淡淡的光晕在他身上闪开,更显他脸色的透明。
“雪!”他闭眸低吟一声,唤得却是她的名字。眼下,他的梦中该是见到她了吧,可为何双眉还是蹙起,为何垂下的眼睑在闪烁跳动?当真是放不下她的,可为何又要强逼自己狠下心来远离她?
玉熙,为何你要如此傻?为何你对自己要如此的狠?
谁能来告诉他,其实,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亦是错的,谁能来救他,为他减轻一身的伤?
该是无人的,若是此人不是他口中的雪,怕是任谁也救不回他!如此深情的男子,一旦付出便是倾尽所有,一旦爱上,便是一生一世的认定!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世间除了她又怎会有人能救得了他呢?
昏昏沉沉的芊雪猛然从梦中惊醒,全身都湿透了,额间的汗水缓缓滑下渗入枕芯。而她,躺着,睁大美瞳看着帐顶,惊魂未定。
腹部的伤因身体抽搐隐隐作疼,刚才,她听见有人唤她,那个声音如此凄凉、如此扰人心扉,好似要将人的五脏碾碎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芊雪后怕的屈肘起身,她侧首看着紧闭的殿门,心开始变的不安起来。难道还会有事发生吗?难道她依旧无法如愿和他一同离开这里吗?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时,自己却有这样的情绪呢?
芊雪缓缓抬首擦拭自己面颊上的汗水,心仍旧跳动的厉害。
“来人!”芊雪启口唤着,螓首看着垂下的明黄帐帘。
门口一直守着的宫婢闻声而来,她们动作轻盈,脚步略带匆忙,怕是不敢让芊雪久等而有着几许急切。
“弈后娘娘!”宫婢依旧恭敬称呼她为弈后,这个皇宫除了四皇及他们身边的亲信外已是没有人知道芊雪的真实身体,当初见过芊雪容颜的人也早已命归西天了。
“珊瑚现在在哪?”她问着榻边的宫女道。
“奴婢不知。”宫女低首回着,她们两人一直在殿外守着未曾离开半步,自是不知道珊瑚的踪迹。
“你们去将她找来!”芊雪仍是在意刚才那个朦胧梦境中的叫唤声的。
“是,娘娘!”宫女倾身作揖后就按照芊雪的吩咐去找珊瑚了。不过也巧,此时珊瑚正从殿外空地走来,手中端着重新煎好的药汗及干净纱布。宫女见她走来,急急跑上前说着:“弈后娘娘刚才找你呢!”
“我知道了!”珊瑚淡淡说着,脚步却比刚才快了些。
她端着东西进入殿内,冒着热气的药汤味也快速在殿内弥散开来,不过这浓郁的药香比起冷炎身上的百草香味要逊色多了。
芊雪看着向自己走近的珊瑚,嘴角扬起清浅的笑意,更是将刚才的不安压在心头不让珊瑚看了去。
“娘娘,你怎么满身是汗,你不舒服吗?”珊瑚将东西放下后柔声问着,小手轻轻打在芊雪的手臂上。
“许是太热了,我想洗澡,你帮我准备一下!”芊雪低声道,此刻身上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那怎么可以,你现在受伤了,伤口是不能进水的!要不我帮你擦拭下身体好不好?”
“嗯!”她也知道自己的伤口在腹部,要是洗澡难免会沾湿伤口,到时倘若伤口发炎,怕是两日后她就不能顺利离开了。
“先把药喝了,我让她们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裳!”珊瑚将药端到芊雪面前喂她喝完后才去准备接下来的一切。
珊瑚年纪虽小却很能照顾人,认识芊雪的两年时间里她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芊雪,若不是她年纪小,外貌也是那种娇小型的,别人一定会认为她才是姐姐,而芊雪是妹妹。
她为芊雪净完身后又为她把腹部的纱布换了下来,伤口也已经结痂了。
芊雪低首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黛眉皱着,纤细无骨的柔荑轻抚着伤口周边。
“怎么结痂了?”芊雪看着,更是启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她是两日前才受的剑伤,这样致命的伤口没有十天半月的怎么可能结痂呢?
“一定是皇上!”珊瑚看着那道深红的伤口幽幽开口,杏眸却是黯淡了下来。
自从那夜后,她只要想起玉熙,她的面色就不加掩饰的有着伤感,有着难过,杏眸里也有着湿润的泪光。
她说着,想着,手上并未停下为芊雪重新包扎伤口的动作。
芊雪微抬眼睑看着珊瑚,见她沉着一张小脸明显不高兴起来,自己的心也有了压抑。
“他走了?”芊雪小心问着,而珊瑚亦是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然而,当芊雪终于启口问起玉熙时珊瑚哭了,哭的委屈,哭的伤心!
“娘娘,皇上为了救你什么都没服,现在他不见了,大家都找不到他,呜呜……娘娘,你说他会不会出事啊?”珊瑚咽呜说着,昨夜鸾皇派出那么多人,更是亲自出宫寻找,她已是担心了一夜。
“你说什么?”芊雪吃惊看着哭的无法抑制的珊瑚,方才的不安也因她的哭泣再次涌上心间。
“皇上失踪了,找不到他了……”珊瑚又说了一遍,哭声更大。
——失踪了?
怎么会失踪的呢?她以为他回南弈了,她以为他走了,可是为什么会失踪呢?
芊雪怔怔看着珊瑚,心中的疑问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可是她无法回答自己,她慌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芊雪紧紧抓着珊瑚的手臂,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珊瑚,嗓音颤颤而她自己却未察觉。
“我不知道,他走了,连南弈也不要了,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昨晚鸾皇带了好多人出宫,可是现在还没有回来!”珊瑚哭的有些语无伦次,可是芊雪已是听出了大概。难怪昨夜子时玉恒没有来找她,原来……
“娘娘,你要干什么?”珊瑚止不住的落泪,见芊雪陡然掀开被褥像是要起身下榻时,更是哽咽吃惊的唤出了声。
“娘娘,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是不能下榻的,要是伤口裂开了怎么办?”珊瑚皱起潮湿的小脸起身阻止芊雪此刻的行为。
“我要出去找他!”只是这一个起身站立的动作已是让她气虚不止,更何况是出宫找人呢?
珊瑚定是不会答应的,她攥着芊雪的手臂含泪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找皇上?”
“我不管!”芊雪想都未想就低吼着,瞳眸内聚满了水雾。
“娘娘!”珊瑚无奈沉声唤着,如今没有人知道玉熙在哪里,她又到哪里去找,这孱弱不堪的身体又如何去找?
“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他不见了,为什么?”芊雪紧紧抓着床棂问着,眼中的水润颗颗掉落在地。
她以为他生气了才不来看自己的,她以为他回南弈了才不来看自己的,可是为什么他失踪了,为什么会这样?
“娘娘……”这样的问题珊瑚如何能回答她啊,事情的真相不是该只有她才知道吗?
珊瑚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一夜会白了头,为什么他连南弈都不要了,为什么他要那么失魂落魄的离开东鸾皇宫?这些为什么她都想知道,可是谁又能来告诉她呢?
“是我,一定是我!”芊雪自责起来,她记得当日自己昏迷时隐隐约约听到他说的话,她亦是明白了他心中的苦,可是她却不能亲口告诉他。
她以为他放下了自己,可是眼前的一切好似不是这个样子的。是她错了吗,是她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吗?
殿内的哭声让殿外的两名宫女紧张的对视一眼,她们不敢进殿去问殿内的女子,能做的也就只是静静站在门口,听着,难受着、害怕着。
珊瑚扶着芊雪重新回到了榻上,为她盖好丝被却没有停止哭泣,芊雪默默流泪,哑然道:“你先出去吧!”
“皇后娘娘?”珊瑚有些不放心此刻的芊雪,每次她无声哭泣总是让人不安。
“我没事,你出去吧!”芊雪喃喃自语,此刻她需要独自安静的想想,好好想想。
珊瑚遵从起身,垂眸时亦是将眼中盛满的泪眨落,她知道她心中的苦,可是却不能赞同她,一如以往的支持她了。
珊瑚走出殿内却没有离开,她一直呆在殿外守着,不光是她不放心芊雪,更是记得玉熙走时让自己好好照顾她。
珊瑚双手相握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挂念着离开两日的玉熙,她担心他虚弱的身体没有人照顾,担心玉恒还未找到他,担心他好不好!
殿内的芊雪静静半躺着,潮湿的羽睫一眨不眨的睁着,她的心好乱,真的好乱,为什么所有的事情该是尘埃落定了却要发生改变?为什么她已是答应跟冷炎走了心还要去担心他?
垂下的眼睑,泪顷刻落下。她默默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去牵挂他,而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这样的自我安慰骗的了自己一时,却无法说服自己一生!
寒潭附近的林中是一阵阵的铠甲抖动的响声,稳重的步伐整齐促响,他们每到一处都会惹得林中的鸟儿一阵齐鸣,而草丛的动作更是吓得四处逃窜,若不知真相的人还以为是皇家狩猎,压根无法联想到是寻人而来的。
隐藏在林中深处的木屋内,玉熙迷迷糊糊亦是听到了响动,沉重的眼睑缓缓睁开,瞳眸暗沉有着丝丝嫣红血丝。即使他昏睡一夜却依旧那么憔悴,曾今属于他的风采再也看不到了。
他撑起身体,明晃晃的光亮散尽屋中让他有片刻时间的晕眩,待这种不适的感觉散去后他才起身。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傍晚,想来他的毒也快到心脉了。不过这样也好,早早解脱也不用在梦中也想着她,受着无尽的折磨。
玉熙走出木屋,附近的响动越来越林,而且离他也越来越近了。
他闭眸仔细听着,按照这样的响声来人应该不下数百,而且各个手中都带着尖刃,还有这金属撞击的响声……
黑翼!?
玉熙猛然睁眼,无光的眼眸有着狠色闪过。
没想到东鸾铁骑黑翼会出现在这里,那么玉恒也就在这附近了!
玉熙已是知道来人是谁,也猜出他们的出现是为了寻他。
既然自己已经决定离开,那么就不会让他们找到,更不可能跟他们回去。一旦回首,他更是为沦落万劫不复之地。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他必须狠下心,对自己硬下心。
玉熙利眸扫视四处,如今往前离开是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往林后最深处走,希望能躲过东鸾第一铁骑——黑翼。
他这么想着,身形在顷刻间转移,飘逸的身影不断在枝桠上空跳跃,轻盈如翼,脚步落地未发出一丝动静。
他离开不久后黑翼铁骑也找到了这间木屋,领队的将士心思缜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间屋子该是有人居住过的。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想法,为首的黑翼铁骑黑眸一扫,示意身旁的副将进屋查看。
副将得落点头领命,随之踏着沉重的步子向屋中走去。
屋中只有简单的摆设,桌椅上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由此断定这间屋子该是有些时日未有人居住了。不过经过严格训练的黑翼铁骑,他们每人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不论对布阵杀敌还是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