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1
了一口气,急急的给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理好头发,还想再给她上一遍妆。柳清棠摇摇头示意不用,只自己点了点膏脂就起身往鸣光殿走去。她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宴会就快要来不及了。而那些恨意自责就先暂时埋在心底,总有一日,她会让那些人尝尝如她曾经的痛苦。
柳清棠昂起头颅,神色肃冷。
鸣光殿内,皇帝坐在最上首,左侧稍低一些的位置坐着柳清棠。右侧则是痴傻的二皇子萧淮与,不管平日里怎么被忽略,怎么被当成是皇室耻辱,萧淮与依旧和如今的皇上一样是先帝的儿子,在这种大宴上必须有他的位置。至于连太妃,和他坐在一处,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手紧紧的拉着儿子的衣袖,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小皇帝像往年一样,先千篇一律的赞扬众臣这一年的辛劳,然后勉励一番。这是要由他自己起稿的,之前做了功课,像背书一样念得一丝不苟。说完,他还看向柳清棠,等她对这次“课业”的评价。
柳清棠微微点头,勾起一抹淡笑,让自己看上去表情缓和一些。
小皇帝也笑了,高兴的看着她,一副濡慕的样子。
整场宴会,柳清棠都很少出声,眼睛也尽力避免看向下首的父亲,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垂着眼不时喝一口酒。她身后站着的缀衣见她喝的有些多了,连忙上前小声的提醒,柳清棠只好又把杯子放下。
从她开始喝第三杯酒后就盯着她的秦束,在她放下杯子的时候也终于松了口气。方才太后娘娘那么失态,他真怕她现在还不能缓和过来,况且这一日她只用了几块糕点和一点粥,这样喝酒会伤身。
柳清棠不再去碰桌上的酒,抬眼看向下方两位首辅的位置,刚好对上其中一道目光。那个被她斩掉了“唯一”一个儿子的冯首辅。当然那只是他明面上唯一的儿子,柳清棠可是知道他还有一个歌女生的私生子流落在外,他自己当年一心攀着夫人娘家的权势,怎么肯认那私生子,便将人赶出了禹京,如今可不是急哄哄的去找了。如果不是还有那个私生子的存在,他也不会这么沉得住气。
这位冯首辅可是在她斩掉了他儿子的第二日一就来上朝,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就算后来见到她,柳清棠也从没见过他露出过仇恨的目光,不禁感叹那着实是个能忍的老狐狸。和他比起来,她还是太过年轻了,只不过她有着前世的记忆,只这一点就能夺得先机。
她早早就派了人去寻了那个男人,知道了他的母亲当年被赶出禹京的时候病重不治而亡,所以他对冯首辅这个父亲可谓是恨之入骨。等冯首辅接了他如今真正唯一的儿子回来,让他继承他的衣钵,那才是有趣的时候。
柳清棠想着,下意识的伸手摩挲着桌上酒杯的杯沿,然后她就感受到身后某道目光。一偏头,果然就见秦束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拿着酒杯的手不放。柳清棠下意识讪讪的松开手,反应过来又觉得有趣。于是她面上严肃的端坐在那里,手却时不时的去动那杯酒,发现秦束的目光就暗笑。
次数多了秦束也觉出来太后娘娘在逗他,知晓她自己有分寸,干脆就埋着头不看她了。在这么多人的宴会上,若是被有心人看出些什么,对太后娘娘来说是个麻烦。
柳清棠玩着玩着见秦束不配合了,又觉得无聊,开始在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至少要在年后选个时间,回一趟柳家。就算再不敢,她也必须去面对父亲还有哥哥,有许多事她不亲口和他们说一说无论如何都不放心。
冯首辅那里她已经早早埋好了种子,假以时日就能起到作用;小皇帝这里,他才十二岁,不过明年也该选人入后宫了,这次她准备把他的后宫布置的热热闹闹的,至少分分皇帝的心,省得他一日到晚想着怎么扳倒柳家。
因为这事让人去下面选的人现在好好调教明年刚好派上用场,不管是为明年的小选也好,还是元宁七年那场瘟疫做准备也好,她都要早早的把小皇帝控制在手中。前世王首辅会做的事,难道她就不会做吗。
至于那个比起冯首辅段数更高的老狐狸王首辅,她暂时还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前世他就是一直躲在幕后当老好人的人,但是暗地里许多事都是他决定,在那场瘟疫中能狠得下心将庶孙女送进宫当做一个小宫女照顾皇帝,后来更是托着她宠冠后宫。他那庶孙女前世可是让她和皇帝的关系越发恶劣的一大原因。
宠爱的人日日在耳边有意无意的说她们柳家有野心,皇帝本就多疑,再加上两位首辅明里暗里提醒他小心外戚专权,皇帝渐渐也就这样相信了。偏就她盲目的相信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会对外家做出那种事,结果自食其果。
想起王首辅那个看上去柔弱善良如莲花一样的庶孙女,柳清棠忽然笑了。她还真是好奇如果这次早早就断了王首辅这张王牌,他又会怎么做。
“母后因何事笑的那么开心?”小皇帝注意到柳清棠的笑,便凑趣道。
柳清棠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淮与和连太妃,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皇帝笑道:“只不过是想起二皇子也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觉得心里欣慰罢了。”
“说起来,总是这么叫二皇子也不好,既然出宫建府了,按照惯例也该封个王爷才是。皇帝觉得该起个什么名号好?”
听到柳清棠这么问,小皇帝看了一眼那个呆呆愣愣的他名义上的哥哥,眼里有丝不以为然。从他出生起那些宫人的口中就只有他一个皇子,这个二皇子根本就没有人提过,他也不愿意有这样一个哥哥。但是柳清棠问了,他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想了想道:“封号不如就用’纯’字?”
“纯……纯真无垢,倒也是不错。”柳清棠看了一眼那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身一切都仿佛听不进耳的萧淮与,点点头道:“依皇帝的意思吧。”
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连太妃此时连忙替萧淮与谢了恩,脸上的激动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心里真正高兴与否恐怕只有她一人清楚。
“说来,二皇子十八,也该娶王妃了,之前在宫里耽搁了这么久。连太妃先看着吧,若是有合心意的姑娘来与哀家说说,也好让哀家给纯王指桩好婚。”
连太妃再次谢了恩,这次脸上的喜色真真实实的露出来。
柳清棠对连太妃和萧淮与也不太在意,只不过是因着前世一点遗憾罢了,如今说完这些便将他们的事放在一边,接着和皇帝商量道:“皇上与二皇子相差才不过六岁,明年这
时候皇上的后宫也差不多能添人了。”
25、第二十五章 皇子
听到柳清棠这么说,小皇帝脸一红,不太好意思的道:“儿臣还小,这些事不急的。”
“十三岁在我们南朝也算得上是个大人了,封后之事能等到皇帝十六,不过身边伺候的可不能少,就明年先办个小选,选一批进宫吧。这后宫里冷冷清清,就当是为母后找些伴。”柳清棠只把自己当做几十岁的老太后,用老气横秋的语气道。
小皇帝现在毕竟年纪还小脸皮薄,不好再反驳,闹了张大红脸的直点头:“儿臣……儿臣都听母后的,这些事母后做主就好。”
“身为皇帝,多多繁衍皇室子息也是一种责任。”柳清棠抚了抚膝头的褶皱,看着小皇帝,表情十分温和的教导着,仿佛在为了他的长大感到欣慰。事实上,柳清棠想的不过是,如果皇帝早些诞下皇子,那么她就能多一条退路。
若是她的皇帝外甥这次还要让她失望,她就只能放弃他,将目光转到他的孩子身上了。毕竟从头开始教导的孩子更加容易让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至少和她离心的可能性减少了。她既然能助现在的皇帝坐稳皇位,那么换一个更小的孩子,她也能接着扶持他。
只是可惜,南朝的皇室子嗣一直不丰。公主尚且不算,只算皇子的话,先帝时只活下来先帝和萧南和,先帝诞下的皇子也只活了小皇帝和萧淮与。前世直到她死,皇帝膝下也只有一个皇子,还是王首辅的那位冠宠后宫的庶孙女生下的孩子。
其实怀上的倒是有不少,不过那位手段太厉害,那些孩子连出生都没能出生。这次,她少不得要插手管上一管了。
“先帝那时候和你这辈,孩子都太少了,到你这里,你可要好好争气。”柳清棠又说。
“儿臣知晓了。”小皇帝脸还是有些红,挺着胸膛看上去很镇定的说。
这样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人,再过一年就算是个大人了。时间就像手中捧着的水,一不注意就流失殆尽。柳清棠见小皇帝的样子先是好笑,随即万般复杂情绪齐齐漫上心头。
前世她为了这个孩子废了很多心血,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往往被朝堂上的事绊的手忙脚乱,还要腾出时间来教养这孩子。她自己没有母亲,也不知该如何当一个母亲,完全没有经验,所以常常无措的很。
明明怕他摔跤怕他吃苦,但是为了他好又只能狠心严厉的教导他,人都说慈母严父,她却只能给这个外甥当严母。
十六岁进宫,这孩子才七岁,刚没了母亲,眼里还带着泪怯生生的叫她姨母。那时候她就想,要好好的替姐姐照顾他。不是对姐姐没有怨气,但是她没办法不管这个外甥,于是这一管就管了十几年。
若不是当初那么在乎这孩子,她怎么会被蒙蔽了双眼,若不是把他当成亲生的孩子来疼爱,怎么会在他前世赐死了自己的情况下,这辈子也不想杀他。
柳清棠忽然觉得心累,把目光从那张尚且青涩的脸上移开。
申时正,宴请百官的年宴结束。大臣们纷纷离宫,柳清棠则和小皇帝、萧淮与、连太妃,以及三个已经出嫁的公主一同去终岁阁开家宴。
三位公主里,大公主和二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都是十九岁的年纪,只比柳清棠小上那么一两岁,早几年就嫁了出去。三公主十七岁,也在去年出嫁了。三个人性子都沉稳,不怎么爱说话,也有可能是从小没了母妃护着,所以也就习惯了这样沉默。柳清棠和她们相处并不多,除了几个重要的节日能见到她们,其余时间都没有交集。
在这种家宴上,最多也只是谈谈衣服首饰,然后就是相对沉默了。好在她们没有像那些大臣家的夫人们一样怕她,相处起来没有那么困难,柳清棠对这三个公主感觉还不错。
至于她们所在的终岁阁,这是整座皇宫中最高的一处阁楼,共有九层。年三十的这个家宴在最上层,四面窗户大开,能看到皇宫里那些宫殿群高低错落的檐脊,还有皇宫那高高宫墙外的热闹街市。
只是离得远了,看的模模糊糊,那些街道都变成一条条线,将整个禹京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块。
正是暮色四合的时辰,站在窗口四下望去,能见到皇宫中的各个宫殿里开始亮起灯。
在几条宫道上都有一队队的宫女太监们手持灯笼走过,因着是年三十,宫里处处都溢着橙色的灯火,宫道两侧都挂上了灯,在终岁阁上便能看到许多条长长的光带。
皇宫这么大,并不是每一处都有人,因此有些宫殿看上去就是黝黑一片,有光也是星星点点的光零落在一处。但是一直越过宫墙往外,看到那些围绕着宫墙的街市,灯光乍然就变得密集起来了。
无数光点簇拥在一处,让那些街市看上去明亮又温暖,街上的人们拿着灯笼,远望又汇成一条条流动的光带。
细听能听到不知是何处的坊市里传来的丝竹声,隐隐约约宛若天外的仙音。
柳清棠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怀念起儿时偷偷溜出门去看灯的情景。那时真是天真不知愁,看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柳府到了快关门的时候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