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72
紧了手里的书信,表情肃然。
“回太后娘娘。”领头的男子长得虎背熊腰,跪在那里也是身形如山,见到柳清棠稳稳的坐在那里,除了表情稍稍严肃并没有任何失态,眼里不由有些微意外。只是很快他又敛下眼神沉声道:“今日凌晨,皇帝忽然发难,下旨说国公爷私通敌国,欲图谋逆,并且在我等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派了重兵围住了柳家以及杨家,另外魏征大人也因为此事被收押进了牢中。”
“清榕大人差我等前来送信,另外担忧皇帝会对太后娘娘不利,因此让我等保护娘娘在此等候,待他在朝中周转,解决了眼前的混乱之后,再迎太后娘娘回宫。”
柳清棠并不像男子以为的那么镇定,只是她习惯了掩饰自己,更何况此时有外人在,她是定然不会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太后及柳家女儿惊惶失措的样子的。所以外表看来她是十分镇定,但是站在一旁的秦束看到她不自觉抓着袖子的手,怎么会不明白她现在心里已经十分焦急。
柳清棠怎么会不焦急,萧淮旭这突然的动作完全不在她的预期之内,更让她心乱如麻的是萧淮旭竟然再次将那种莫须有的罪名‘与别国私通意图谋反’安在父亲的头上!上辈子他就是这样,可是上辈子他已经得到了她手中和柳家的大部分权利才敢这么做,这辈子他被他打压至此,怎么敢依旧这样做!
若是换做其他的,柳清棠定然不会像如今这样不安,但是上辈子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她的心间,看到这样好似历史重演的事,她根本冷静不下来,满腔的惊怒和担忧。
或许萧淮旭这样孤注一掷的行为,是因为这些日子被他们逼得太厉害,所以才会趁着她离京,想要抢先握得主动权。柳清棠原以为萧淮旭不应该如此莽撞,她自以为两世为人已经十分理解萧淮旭,料定他这时候不会轻易动手,因此才敢在这种时候离开禹京。
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做下了她以为不会做的事,如此不谨慎不像是他的手笔。但是,柳清棠又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萧淮旭,已经有些陷入疯癫的样子,如果他已然神智不清,那么在王首辅的拾掇下,说不定会这样做,她皱着眉又不确定了。
再看了看手里那封信,看到那行‘禹京乱,勿归’,柳清棠心中一暖。这辈子,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哥哥,还有秦束,还有那么多她在乎的人。这种时候,就算知晓哥哥让她待在这里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不想她再经历这样的事,但是她又怎么能真的置身事外。
先不说她已经对萧淮旭没有亲人的情分,就算真的看到他死,她自问也不会有什么心情起伏。再者,她布局这么多年,现在即使被萧淮旭突然的动作打乱,她也必须回去主持大局,安定柳家派系的心。
就算是一时半刻也好,她这次绝不容忍父亲再次背上这种污名,就算这个罪名这辈子变成现实,那也是她该背的而不是父亲。
她的名声从来算不得好,就算再难听一些也无所谓,最后,她依旧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
“立刻回禹京。”柳清棠没有想多久,站起来说道。
秦束并不意外她会这样做,只是他始终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他不是柳清棠,更能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待这有些突然的事,所以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出一些不对劲。
但是具体如何他又说不上来,再看到柳清棠一脸的不容置疑,想到她应当是十分担忧父兄,他阻止不能,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把柳清棠的话吩咐下去。
先前那名说话的男子听了柳清棠的话,忽然不赞同的道:“太后娘娘,清榕大人一片苦心,希望娘娘不要辜负。况且这一路并不太平,恐怕我们现在已经进不去禹京了。”他身上那淡淡的血渍表明他这话确实不假,恐怕能到这里也经过了一番苦斗。
柳清棠闻言多看了他两眼,发现并没有在柳家亲卫中见过他,但是随即她又想到柳家亲卫那么多,近几年更是招了好些人,她也不是个个都认识。如果禹京中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混乱,那么她所熟悉的那些亲卫,定然是在哥哥手下听从调遣无暇□才对。
听了他这番阻止的话,柳清棠心里的怀疑倒是去了三分。“我姓柳,自然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需要听从便可。”
那男子一时语塞,脸上有些挣扎之色,然后又渐渐变作坚定:“既然太后娘娘执意要去,我们兄弟就是拼了这条命,都会将娘娘平安送至禹京!”
柳清棠来时行装等物足足有几大车,可如今要赶回去,自然是要轻车从简的。还有那些伺候的宫人这时候也不好一齐带上路,于是柳清棠干脆让缀衣桃叶两人待在浴佛寺,领着这些宫人们等她的消息。毕竟在浴佛寺里,她们好歹会安全许多,这一路不太平,说不定一个闪失就要让她们丧命。
柳清棠最后决定只带上秦束一人回禹京,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周围护着当初他们来时带来的护卫。至于这次赶来的柳家亲卫,则是一前一后的将护卫和马车都包围起来,俨然一副严密保卫的姿态。
路途匆匆,没有了之前来时的闲适,却添了几分肃杀紧绷。马车里,秦束握住柳清棠的手什么都没说,但是柳清棠的神情却骤然一松,首先开口道:“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秦束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柳清棠耳中,忽然就觉得一阵安心。
柳清棠看着秦束安静了一会儿,刚准备开口说话,忽然马车一停,同时外面响起了马的嘶鸣和人的惨叫呼喝声,以及兵器相接的金戈之声。
柳清棠愕然,秦束则是第一时间就将她护在怀里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见那柳家亲卫和他们的护卫战做一团,那号称是柳家亲卫的人占尽了优势。原来的包围之态现在让一群护卫分外艰难,之前因为完全没有防备,在柳家亲卫倒戈之时,那些护卫们顷刻间就死了一半,如今只剩下十几个人还苦苦围在马车周围。
那柳家亲卫领头的男子哈哈大笑,一脸的匪气,和方才那种正气凛然的样子完全不同,他挥舞着铁剑又斩下一名护卫的头颅,鲜血溅在他身上也半点不在乎。
事到如今,秦束怀里的柳清棠如何还能不知道自己中了萧淮旭的圈套。他确实不会这么莽撞,所以那个男人方才所说的柳家被围父亲被定罪等事应当都是假的。
柳清棠是关心则乱,再加上前世的影响下意识就觉得萧淮旭会这么做,现在电石火光之间,她想起父亲这辈子没有她在宫中被辖制,也早有防备,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萧淮旭这样轻易的定罪才对。不由的暗恨起自己受前世影响太深,终究还是冲动了。
这群穿着柳家亲卫衣服有着柳家亲卫手牌的人是假冒的,或许连哥哥那封信都是假的,萧淮旭是特意做了这么个局针对她的,他想要她死。
这种时候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反省自己这么轻易被骗,柳清棠动作迅速的跟着秦束下了马车,在剩余的十几个护卫的保护下顺着山路渐渐往前移动。
拉马车的马已经被乱剑砍死,他们再待在马车里就是死,但是如今这样形式依旧极其不妙,这剩余的护卫坚持不了多久,那时候如果没有人来支援,或许她和秦束都会死在这里。
78、第七十六章 遇险
“皇上,若是太后没有被骗回来,那该怎么办?若是如此,那我们此时做的都是无用功,而且一旦她平安回来,势必会进行反扑,那时……”
“她一定会回来,也一定会死在途中。”萧淮旭坐在终岁阁最高的一层,脸色苍白的眺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这样笃定的道。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柳清棠那个人,她从来都是固执又自我的,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错了也不会回头。
若是男子恐怕无甚大事,可她是女子,又偏偏是背后有着强大外戚的太后,注定过刚易折。这些年,虽然萧淮旭始终猜测不到她为什么会对他越来越厌恶,但是他始终知道,她没有变。
不管是对亲人朋友的极度在乎,还是对某些事超乎寻常的掌控欲,这些她始终都没变,并且在这几年表现的更加明显和紧张。而只要把握住这两点,她就一定会回来。
就算她聪慧过人,就算她机关算尽又如何,这世上没有人会永远聪明的能预料到所有的事,也没有人会冷静到从不犯错。以她对柳家父兄、杨素书和魏征那些人超乎寻常的关心在乎,在听到他捏造的禹京形势,看到柳清榕那封不要回来的信之后,定然会是心神动摇,继而想要回来。
那一队人确实是军队出身,和柳家军的气质十分相似,再加上在柳家军内应手中得到的柳家军手牌,和那封足够以假乱真的柳清榕亲笔书信,足够布一个粗陋的局。再如何粗陋禁不起推敲,这种时候都已经足够了,萧淮旭有十分的把握柳清棠会不管不顾的回来。
而且,这时候她不会听从任何人的阻拦,只要再让那个柳家亲卫出言阻止,柳清棠便会更加坚定的要回禹京。
她做下的决定,从没有人能反对,不管是当年的柳国公,还是……如今的秦束。萧淮旭十分清楚这一点。
或许柳清棠能感觉到不对劲,但是那又如何,她依旧会赶回来,只因为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从来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亲人朋友们。
就算可能是圈套,她也会先第一时间赶回来确认他们的安全,不亲眼看着,她绝对不会放心。这就是柳清棠,一个重情重义到不该出现在后宫和朝堂这种地方的女人。
当初他为什么会被这个人吸引目光呢?不正是因为她的特别,她拥有和他们这些人,特别是他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心中都依然会存在着最珍贵的感情,不会为了所谓的权势和迫不得已,去伤害自己重要的人,而是固执的守着自己的底线,这个人好像永远不知道妥协为何物。所以她不会像他这样迷失自己。
小时候无数次,萧淮旭看着柳清棠,都会想到自己的那个父亲。他站在高位,同样有许多不得不做迫不得已,但是他妥协了,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和嫉妒,伤害了自己的爱人。萧淮旭常常会想,如果是柳清棠,她绝对不会这样。他想成为柳清棠这样的人,可最终却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父亲一样的人,当真可笑。
萧淮旭肯定柳清棠会回来的原因还有一个,此时的她定然觉得,他不会杀她,所以她一定会有恃无恐的回来,想着不管是什么阴谋,等她回来了一定能稳住局势。
可惜她这回算错了,他等不下去也不想等了,他要杀了她。不管什么江山社稷和后果,他现在,只是想杀了她而已。
柳清棠会回来,然后死在途中,在地狱里等着他。萧淮旭再一次对自己说,心中有些诡异的愉悦,这些日子越发郁郁的脸色竟然出现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在一旁的王首辅始终因为他执意设计击杀柳清棠的事感到心神不宁,这会儿看到他的神色,眉头皱的更厉害,终于上前一步又问道:“微臣斗胆,敢问太后的死讯传至禹京后,皇上要如何做?微臣也好提早做准备。”
“朕早就说了,到时候便能分晓,王首辅,你这是在质疑朕?”萧淮旭语气淡然,异常苍白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说完看到王首辅跪下,又无趣的挥手道:“你下去吧,等消息到了再来回禀。”
“……是。”王首辅嘴张了张,最后还是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等出了门,王首辅眉间的担忧之色再也没有遮掩,回头看了一眼那道门,他又是长长一叹。
他一直想着打压外戚,替先皇扶持年幼的当今皇上,让他稳坐朝堂,为的只是一个正统。作为一个熟读圣贤书的文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后一届女流之辈把持朝政。
虽然即使有时候王首辅也不得不承认,若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