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崩溃
陈琛晚上八点收到了周浙南的邮件，里面是两个录音。
附带着的是周浙南的离职申请书。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周浙南给出了这么夸张中二的理由，让陈琛很为难，他收到这封邮件后，并没有先去查看证据，而是第一时间就和周浙南打电话。
那边儿很嘈杂，但陈琛还是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高铁的广播声：“请前往鹤南邓州的旅客前往b12号检票窗口。”
“老板，生意不顺了给我打电话，我给您上柱香。”说完这些，周浙南挂断电话，踏上了朝圣之旅，只留下电话另一边的陈琛在风中凌乱。
他想破头也不明白周浙南突然一心向佛的原因，不过底下的员工离职什么的，和他这个大领导没太多关系，离职就离职吧，大不了再换一个。
陈琛摇摇头，把周浙南的事情放到一边不管了。他点开了两条录音。
陈琛面色铁青地听完了孙振义的挖苦和斥责，手上青筋暴露。
说到底，他还真没有想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兄弟，竟然会因为分配工作的问题在他背后捅刀子，这件事，并不是陈琛对不起他，故意给他下绊子，而是当初分配的时候是按照贡献分配的，孙振义是第二批入职，而且他的学历不够，当分部主管，其实就有陈琛暗中支持了，否则以他的贡献，可能连主管都做不了。
陈琛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一方面是愤怒，一方面是悲哀，两种人类最极端的感情，此刻正在他的大脑里混成浆糊，让他心一直揪着，喘不过气来。
叮咚。
又一条邮件传了过来，是周浙南的。
“陈总，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我建议您还是查一下下边这些人吧。”随着邮件过来的是一份名单，里面都是和孙振义联系比较密切，和陈琛有过十几年以上关系的老人物。
周浙南那天收到的邮件里带着这张表格，出于对如来佛祖的信任，周浙南知道这份名单十有八九是都有问题的人，他看了一下，还不少，整整十二个人，当初跟在陈琛身边的老人物也就几十个，都是从陈琛原来的厂子失业的。
这么多人的背叛，周浙南不敢想象陈琛会有多难受。所以他一开始打算把这份名单先藏一段时间，等陈琛解决完孙振义后，自己在挑个时间发给他。
可坐上动车之后，周浙南心里很不安，他知道自己是好心，但好心会办坏事，所以趁着动车还没启动，周浙南婉转地把这份名单发给了陈琛。做完这些，周浙南把公司的邮箱注销掉，结束了，以后我们天各一方。我对得起你，你也不欠我。
陈琛接到这份名单后，坐在椅子上许久不说话。
苏阳就坐在一旁的电脑里，也是盯着他。
那份名单，是他逐一排查过的，他从总部拷贝了所有陈琛熟人的资料，一个一个排查，最后锁定了这些有问题的人汇总成名单。
陈琛点燃了一根烟，照公司规定，员工吸烟必须去吸烟室，但此时，陈琛内心空荡荡的，什么也记不住了，脑袋也停止了运转。
一根，一根，一根......
办公室里都成了烟雾的海洋。
嘎吱，门推开了，秘书走了进来。
按照公司规定，她是不能加班超过晚上六点的，但前段时间她请了次假，现在需要补缺勤天数。
“咳咳...咳...”秘书进来呛得咳嗽不止，她瞅着面前浓密的烟尘，赶忙跑到窗户那里打开窗户，热风涌进来，中央空调带来的冷意逐渐被热气消融，烟也随着空气流动滚出办公室。
“老板！老板！”秘书叫了叫陈琛，这才让陈琛从石像一般的状态挣脱出来。
“嘶！”他激动地一甩手，刚才没注意，手指放到了烟丝的部分，现在都燃到手上了。
“老板，您...没事儿吧？”秘书赶忙沏茶，给陈琛递过来。
“啊...哦...我没事，没事。”陈琛心不在焉地接过茶杯，一个不小心茶杯滚落，摔在地上。
“老板！您没事吧！”秘书赶紧过来查看，陈琛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
“老板，您要不今天就休息一下吧？我看您的状态不是很乐观。”秘书柳眉微蹙，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儿，我没什么大问题。”陈琛刚想逞强地站起来工作，可当他站起来的一刹那，心中的无力感突然融入到了身体，整个人都瘫软了，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秘书吓坏了，赶紧过来扶起来陈琛。
陈琛只是苦笑，他挣扎着站起身来。
“哎！”陈琛绝望地闭上眼睛，然后递给了秘书一份文件。
《关于人事调动和裁员若干方案》。
“你把这个，连同我电脑里的两个电子文件交给董事会，我确实累了，今天就去休息了。”陈琛撑不下去了，他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只是准备把这些人全都裁掉，至于损失追责，这些就交给董事会吧。
他真的，心碎了。
秘书看陈琛状态很不对，准备叫司机送他回家，但陈琛拒绝了。
他想出去透透气，家里目前的氛围，对他来说太沉闷了。
陈琛换好衣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苏阳也跟了上去。
陈琛坐上公司门口的公交车，一路向北，来到了距离枫丹白露苑大概两公里左右的夜市，这里是个很大的小吃街，陈琛以前很喜欢来这里，不过后来家里闹了矛盾，工作又忙，陈琛硬逼着自己戒掉了这个习惯。
今天他又回到了这里，物是人非。街角最爱的那家捞面搬家了，现在是一家他看不太懂，但很多年轻人排队的乐茶，以前工作下班，总是和那群好兄弟去街上的那家“硬汉烧烤”喝酒吃串，一晚上吹个七八瓶啤酒，喝到大家走路都直不起来。那时候大家刚刚创业，狗屁都没有，十几个人点不到三十根串，每个人都把签子吃得发光。
老板也不恼，那时候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喜欢和他们这帮子有理想的家伙吹牛逼。经常送他们小菜啤酒，别的不提，老板自己做的毛豆是真香。
可现在，那帮子一起喝酒的兄弟们，都有身份了，不是主管就是副总经理，还有一些人跳槽，现在和自己平起平坐，谁也不愿意在这种苍蝇小馆子里再体验人生了。有几个掏心窝子的兄弟，还在那个名单上。
你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可陈琛感觉，有些东西，睁眼闭眼就变了，用不了那么多年。
陈琛独自一人走进烧烤店，可能是因为环境很不好，所以这家烧烤店人不是很多，陈琛刚一落座，一个小年轻走过来。
“那个老人家呢？”陈琛愣了一下，以前都是那个老头来点单的，也是老头烤串，他回头看向炉火，只见另一个年轻人站子烤炉边上，生疏地烤着串。
“哪个？”年轻人态度不是很热情，给他倒了杯茶沫冲的水，然后想了想，“你是说老张头啊？”
老张头？陈琛忽然想不起老人的名字，明明以前经常一起吹天吹地，可自己连别人的名字都忘记了。
“死了。”年轻人指了指那边儿烤串的年轻人，“那是他孙子，老头去年冬天没的，好像是和开店的老伙计闹掰了，气死的，他孙子手里有点钱，不想让爷爷心血白费，把店盘了下来，但他就是个新手，不咋会烤串，估计这店也撑不了多久了。”
陈琛沉默，他伸手画了一些串。
三十串羊肉串，两个白腰，一个红腰。
当年大家最喜欢白腰了，吃啥补啥，一帮老爷们吃起来很带劲。
陈琛又自己要了一箱啤酒。
不一会儿，烤串上来了。陈琛看了一眼串，果然不怎么样，羊肉串量挺大，但撒料不均匀，火候也太过了，白腰和红腰也没烤出滋滋流油的口感。
陈琛拿起白腰咬了一口，离开吐出来了。
不是太难吃，而是他受不了这个味道了。
从公司有了起色开始，他就没下过路边摊，没吃过这些东西，想来，胃也已经口味叼了。
“我还说别人，我自己都变成这狗样子了。”陈琛对瓶吹大绿棒子，一瓶接着一瓶。
不一会儿，身边就空了十几瓶。
他觉得不够，又点一箱。
一直喝到晚上十二点，他依然没完没了地对瓶吹，期间还吐了一次。
可他就是想喝，他特别想哭，可又找不到爆点。
所有挤压在内心的苦闷，全都浮现出来，只等酒精完全麻醉自己后，迸发出来。
又一瓶。
陈琛已经接近烂醉了，他摇摇晃晃地想要开下一瓶。
突然，一只有些粗糙的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按住了他拿起子。
同时，一真香风袭来，他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脖子里好像也有热热的感觉，像是眼泪。
他感受过这种感觉。
“是你吗？”他突然笑了起来，轻柔地拍着那只每每想起，都能从梦中惊醒的手。
“你怎么来了？述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