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筵席终散】
王礼寿沉声应道“你放心吧,大管事开口了,说不管你有没有杀人,即便你选择逃离,他也会保你爹娘无事,而且西北户要定新的大户头,就让你爹任个几年再说。”
顿了顿,王礼寿轻拍陆不弃的肩膀“不弃,大管事虽然是个油滑的人,但是说出的话从来都没有食言过而且,我也会尽力照拂,何况像你这种有父母牵挂的泽奴很少,主家的人也不会想到这方面去的。”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对于王应福如此照拂他,陆不弃心头还是很感激的“那就劳烦老王你回头代表我给管事大人道个谢,我的那几个心核就帮我转送给他吧”
王礼寿苦笑道“我正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个事呢你的心核和钱都被主家来的两个人给搜罗走了,不过我给你又准备了一万刀,你到了洪山郡,打点下弄个小铁匠铺子还是没问题的。”
陆不弃愣了下,虽然他不怎么重视这身外之物,可是拼命赚来的财物被人这么巧取豪夺的,换了谁也不好受。
轻捏了下鼻尖,陆不弃晒然一笑“老王,你也真是实在,要是你那四个心核没有用出去,你是不是打算都给我补上啊”
在王礼寿愕然间,陆不弃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不过钱我要不了这么多。要是能穿过大洪山,以我这还不赖的本事加上手艺,要混口饭吃也没问题。可要是穿不过,这钱跟我一起烂在山沟里可就不划算了”
恍惚间接过那九张千刀的钱票,看到背上包裹的陆不弃,王礼寿心头一阵抽搐难受,强咽了口唾沫“不弃,这就要走了”
“你和大管事好不容易给我拖了这一天的功夫,我不赶在各地私兵营接到通缉令之前赶到大洪山,被逮住那不是更麻烦了”陆不弃深深地看了眼王礼寿“我看到了你给我的物品里,盐和绳索都备好了,还有四把斩首刀老王,你的恩情我就不言谢,如果还有机会见面,自有所报”
“呃”王礼寿一个大老爷们的喉咙都俨然有什么哽咽住了“那双巧怎么办她今天傍晚还跟了我半个时辰,我好不容易才甩开她的你总要留句话给她吧”
看向果槛镇的方向,陆不弃咬了咬牙“不说了反正,时间会冲淡这些东西的”
“这能行么”王礼寿都替陆不弃纠结了。
陆不弃轻吁了口浊气“要不然如何呢好了,老王,我最近又琢磨了两招很强大的双形合击我给你演练下,也权当你我离别赠礼了。”
王礼寿闻言,也来了兴趣,稍微抛开了几分惆怅,认真地看着陆不弃演武。在看到陆不弃演示的这两招杀气腾腾,丝毫不下于柙虎樊熊,而且刚猛霸道,威势无匹,王礼寿只觉得气血顿时沸腾,骨骼不动自鸣。
“这两招叫熊据虎跱和熊韬豹略。”在王礼寿跟着演练了几遍,掌握了招式的基本要领,陆不弃才开始解说道“熊据虎跱是双重防御形态,但是却并不是完全防御,防中暗藏杀机,如果对手放肆攻击的话,完全可以扭转局面。”
“而熊韬豹略是以退为进,以小伤换重创对手的强大杀招,其中肋部迎敌可借助微微跃起用腿部相抵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相信老王你也懂得这个道理。”
王礼寿重重点头“我明白,你小子的武学天分实在是高这次,我等你活着回来。”
陆不弃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带起地上的包裹,毅然转身,沿着果罗河,朝东边行去。
“不”王礼寿还想说什么,伸手招呼了下却是欲言又止,脸上浮起诀别的悲痛。
不知什么时候,王礼寿已经将陆不弃当成了自己至亲之人,毕竟人的一生是很难得碰上一个亦师亦友,亦徒亦亲的人。而且王礼寿一直没有娶妻,他内心深处,却也不免有点将陆不弃当儿子的看法。
而现在,这么个对王礼寿来说至关重要的人,却因为残酷的现实必须远走,还不是高飞,而是去面临莫测的危险,也许再也回不来,即便一个刚勇的汉子也忍不住心酸泪流。
这一年,最后一场雪就在这种时候飘然,仿佛老天爷也为人生的坎坷而唏嘘哽咽。
迎着雪花飘零,陆不弃走得还算潇洒,虽然内心狼狈,可他愿意相信,他还有一天会回来,而且一定是昂首挺胸,八面来风地回来。
次日,王远峰和王海洋两人又到了铁匠铺子,他们那双看谁都像贼人的眼睛无疑非常不受待见。铁匠铺子里同样没有一个人给他们好脸色看,没有茶水,没有板凳。
似乎也觉得索然无趣的二人,在王应福也赶过来的时候,忿然表示陆不弃畏罪潜逃已是事实,他们将预发通缉令,勒令各地各营私兵加强搜查,务必将陆不弃捉拿。
因为睡眠质量不好,眼睛有些浮肿的王应福当时只是淡然笑了下“二位请便,不过如果二位没意见的话,我将同二位一起去趟阳泽,也可证明二位虽没拿到人,却也功高劳苦。”
在王远峰和王海洋以“内堡缉凶”的名义向最近的西三营发布联合缉凶的命令后,王应福在王礼寿和王礼青二人的陪同下,踏雪东行。
目送着众人拍马离去,身着银狼皮袄的王双巧形容憔悴,目光痴痴迷惘地盯着远方,飘落的雪花在她眼中氤氲放大,仿佛能看到当中有个孤独前行的背影。
泪、洒落,王双巧想起了王礼寿说的话,不由抿嘴额首,目光坚定地自语“除非有一天我不练禽兽拳了,否则我就在等你”
“死丫头,天这么冻,回去吧”包子寡妇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不过比之以往却少了几分风韵,似乎是因为脸部神经受到了一些创伤。
“娘”王双巧悲哭出声“不弃他走了”
包子寡妇抱住女儿,眼角也噙住了泪“我知道”
“他被通缉了,都是因为我”王双巧越发伤痛,在包子寡妇的怀里颤抖嘤咛“原本他都要出人头地了是我害了他”
“死丫头”包子寡妇长叹了口气“他像你爹,是个男人,做了他该做的事。就算知道今天这个结果,他也一样会去做,要说害,是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害了他”
轻捏陆不弃送她的银狼皮袄,王双巧抬起了头“娘要是不弃没有回来,你不要逼我嫁人好么”
包子寡妇微愣,随即婉然一笑“好,那你也不要追我嫁人,好吧”
“拉钩”王双巧梨花带泪,但是眼角却浮起了一丝笑,那是内心坚定,接近成熟淡然的笑。
而当果槛镇候选武丁不弃有杀人嫌疑而被通缉的消息传递了开去后,整个果槛镇的居民都忍不住唏嘘,除了少有的几个比如王二狗等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希望陆不弃能平安躲过此劫。
毕竟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整个镇子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陆不弃这号人物,知道他虽然待人说不上热情,但是为人不计较,有担待,而且有本事,为果槛镇争过光、长过脸。
不过终归只有少一部分人,会真正长久地记着陆不弃这么一个在果槛镇发过光的人。除了王双巧外,比如四大天王,比如王刚强和王念盛,还比如这两天时不时唏嘘长叹的管家老布。
他们都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真到这种突兀离别,圣人也会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