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13
r 段玉苒的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可看着那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菜却一点儿感觉不到饿!
祥嬷嬷带着段玉苒走到正面第三间殿房,从腰间抽出钥匙打开了锁,推开门道:“进去吧!”
里面黑得什么也看不清,段玉苒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别磨蹭了!”祥嬷嬷在段玉苒的后背大力的推了一下!
段玉苒跌跌撞撞的扑进了殿内,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身形不稳的摔倒在地上!
骚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段玉苒立即爬到门口墙角处捂着胸口呕起来!
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吐了出来,段玉苒脱力的站起身,嘴里苦苦的。
站在漏风的门板前,段玉苒望着外面。
押送自己过来的宫人从祥嬷嬷手里接过自己褪下来的首饰,笑着离开了小院。
那两个吃完饭的嬷嬷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用袖子抹着嘴上的油污,一边走向东侧冒着烟的一间小屋子,出来时她们每人手里提着两只冒着热气的木桶……
“吃饭了!吃饭了!”两个嬷嬷粗着嗓门喊道。
桶里是吃的东西?段玉苒对那吃食的精细程度不抱什么希望。恐怕连乡间百姓吃的菜团子都不如吧。
正想着,突然有几间殿房里传来叮当哗啦等噪音,很多只苍白的手臂平空冒出来般从门扇格子中伸了出来!手里都举着黑乎乎的碗碟!
也许是夜色中这一幕实在恐怖,段玉苒竟吓得跌坐在地上!
身后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还有人粗重的喘息声!
“我的……我的?”那人沙哑地重复着。
段玉苒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迅速的又缩坐到了门口,将后背靠在门板上。
月光投进来能照到的地方有限,段玉苒就看到一只枯瘦的手臂从黑暗中慢慢移到月光之下,在地上胡乱的扫着、摸着。
那只破了两个大口子的“碗”就在一旁,可那只手似乎总是越过去摸不到!
喉间滑动了一下,段玉苒上前抓住那只碗……那只手也摸到了碗。
“这是我的碗!不要抢我的碗!”那只手的主人突然尖叫起来,并猛的把碗抢了过去!
嘶!段玉苒觉得自己的两根手指上传来一凉的感觉,温热的血就涌了出来。
“吃饭了!”提着桶的嬷嬷扒着门板朝里面呼喝道,“不吃了怎地?”
抢碗的人从黑暗中爬出来,举着破碗想凑近门前。
借着月光,段玉苒看清了这个人!
身上穿着的衣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没了袖子的破布包裹着一具干瘪的身子,枯黄稀薄的头发披散着,恐怕连个圆髻也扎不起来!
可能是眼睛看不见,这个人虽然非常着急想爬到门口用破碗接吃食,却总是爬错方向!
段玉苒想帮她,可她却以为段玉苒是要抢自己的碗,不住尖叫着“我的碗”!逗得门外的嬷嬷咯咯直笑。
段玉苒鼻子一酸,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走到门口,用央求的声调对送饭的嬷嬷道:“嬷嬷,我是今天晚上刚被送到这里来的,能否……能否给我一只碗?”
那嬷嬷打量了一下段玉苒,撇了撇嘴弯腰在桶里划拉了两下,将舀菜的碗里装了菜递给段玉苒,“喏,用这个吧!”
段玉苒道了声谢,接过与泔水没什么区别的菜,嬷嬷又从另一只桶里抓了一个馒头压在上面。馒头上有着清晰的黑指印!
虽然说在这种地方就不要挑吃用了,能活着都是好的,但段玉苒觉得自己还需要适应……起码今天的晚饭她是吃不下去的!
送饭嬷嬷也管段玉苒的“室友”没分到饭,拎着桶往下一间去了。
段玉苒试着将吃食拿进来,但发现门扇上的格子比碗小,根本拿不进来!再往其他屋子看,里面的人都是手臂伸到外面擎着碗,一只手抓着馒头和菜往嘴里塞!
饿鬼地狱会不会就是这番景象?
脚踝上一紧,那个护着破碗的干瘪女人抓住了段玉苒的脚,手里举着碗不停的道:“我的……我的……”
段玉苒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变成这副模样!
用一只手将菜上的馒头拿进来放到那女人的破碗里,再一把一把抓着菜顺进来放到破碗里。
那女人闻到了菜的味道,不等段玉苒抓完就捧着碗拼命往嘴里塞菜和馒头!
段玉苒安静地看着她吃,等她快要吃没的时候,再用手抓了自己碗中的菜放进去。
直到盲眼女人吃完了所有的菜,段玉苒才试着用各种角度将碗顺了进来。
难怪碗得是破的,好碗不容易从门格子顺出去!
盲眼女人吃饱了,又本能的朝不太冷的里面爬去。
段玉苒也顾得脏与臭,靠着门板缓缓的坐到了地上。她的指甲里还有菜渣,手也湿冷油腻。
手指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腰带,祥嬷嬷说的那句话跳进脑海:若你想寻死觅活,留根腰带子就够了!
太阳升了起来,段玉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睡着了!
阳光照进来,使她看清了这间殿房内的一切。
角落里,脏污干瘜的女人拥着一条翻出结块棉絮、黑乎乎的被子沉睡着,她的身下是一张破席子。恭桶就在另一个屋角处,屋里的气味应该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除了这些,屋里竟然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条破长凳……
令段玉苒意外的是,虽然屋子简陋得和牢房没什么区别,那个盲眼女人也神智不清的样子,但屋内并没有胡乱便溺的痕迹!这证明那女子都是在恭桶里方便的。
扶着门板站起来,段玉苒伸展了一下手脚,然后朝“室友”走去。
脚步声惊醒了女人,她几站是立即就醒了,拥紧被子往角落里缩,嘴里一直重复着“我的,我的”!
段玉苒在她面前蹲下,温声地道:“我叫段玉苒,昨晚刚被关进来的。”
女人无神的眼睛眨了眨,表情有些茫然。
“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段玉苒靠着女人坐下来,尽量忽视恭桶散发出来的恶心味道,像聊天一般与女人说着话,“你犯了什么错被关进来?关了多久开始吃这里的饭菜?”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这样活着还叫活着吗?
“会……会出去。”女人突然说了一句“我的”之外的话!
段玉苒一愣,扭头看向女人。
女人瘦得凹陷的脸上布满希望的光彩,空洞的眼睛里仿佛也闪着光芒,“会出去,皇上会接我出去。”
原来这是一名犯了错妃嫔吗?为什么没关到冷宫里,而关到了暴室?
“会出去。”女人很坚定地又说了一遍。
出去?是啊,也许这里面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都抱着这种想法——有朝一日会活着出去!
自己呢?也会出去吗?硕王会救自己吗?以父兄之力根本不可能救自己出去,而忠勇伯与大太太更不可能帮自己……
暴室狱一日两餐,而且还是不定时的!那饭菜就像是从各宫里收来的泔水,像熬猪食一样在东侧小间里乱炖一气,然后盛在桶里分给暴室中的罪妇们吃!若是给米饭,必然是馊的!若是发馒头,有时是干冷硬的,有时候是软的,倒不见有发霉的,也许跟天气有关,不容易变质。
段玉苒无法吃下泔水似的菜,她都是将自己那份菜给了盲女人,如果发馒头她就吃几口。
直到第四次看到太阳升起,被饥饿、寒冷、恐惧折磨的段玉苒有些绝望了!
傍晚,她趁着还有光亮时解下腰带,踩着桌子将带子甩到了房梁上。然后又在屋里子拣了几块破木条,从盲女人窝着的角落每隔一点距离摆上一条。
晚上发吃食时,段玉苒拉着盲女人摸着那些木条来到了门口,又拉着她摸着门板站起来,从格子外接了嬷嬷倒的菜和饭。
将自己那份儿晚饭都给了盲女人,段玉苒蹲下来对她道:“我终是没有你坚强的。”
正努力吃着馊饭的盲女人仿佛没听到段玉苒说什么,只是埋头吃着。
段玉苒叹了口气,走到了悬着腰带的梁下,踩上了长条凳子……
啪啦!刚两只脚踩上去,白天时还能承受她重量的凳子竟散架了!段玉苒两只手本能的抓住腰带免得摔下去!喉间也发出惊叫声!
呯!院外发出一声巨响,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皇上有旨,宣段氏兰……兰德殿回话!”有人在外面气喘地喊道。
接着外面又是一片乱,其他几间殿房里有女人高呼“皇上”、“皇上冤枉啊”……
哗啦,门被人打开,数条人影冲了进来!
正狼吞虎咽的盲女摔了碗,手脚并用的朝里面爬去!
“玉苒!”有人唤了一声。
段玉苒还抓着腰带吊在半空中,被突来的动静吓到,竟忘了应声和松手!
“王爷!”有人从外面递进一支火把来,瞬间照亮了屋子!
屋里诡异的一幕令站在门口和门内的人都呆住了。
顾衡只是怔了片刻,就冲到了段玉苒的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怒吼道:“你要作什么?”
段玉苒手一脱力,就松开了带子!
放下傻呆呆的段玉苒,顾衡认真的打量着消瘦了许多的少女,再抬头看看房梁上悬着的那根打着死结的带子,然后狠狠的将段玉苒压在怀里!
段玉苒怔怔的,一副傻掉的样子,任凭硕王用蛮力将她压得浑身骨头疼!
滚滚热力从这个怀抱里散发出来,将她笼罩其中,段玉苒晕晕乎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登了极乐?
顾衡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一坨小冰块,恨不得用自己快些将她温暖过来!如果自己再迟些过来,她会不会就……
“王爷……皇上还等着呐。”门外的内侍小心翼翼地、低声地提醒道。
顾衡的眸中闪过狠戾的光芒,咬牙松开了段玉苒!解下自己的黑裘披风裹在她的身上,然后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段玉苒发出一声低呼,双手自然的揽上了顾衡的颈子。
顾衡抱着段玉苒大步的出了屋子,段玉苒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到一脸恐惧的盲女人缩在破被子里……
外面的冷风扑打在脸上,段玉苒才回到了现实!
宫灯与火把照亮了夜晚,也令她看得清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正满脸怒色!
似乎感受到段玉苒的视线,顾衡转过头看向她。
狭长的双眸、高蜓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双唇……其实,寿兰县主说得没错,硕王有时候是挺英俊的,算是个帅胖子吧。
“蠢货!”突然,顾衡骂了一句。
啥?正沉浸在迷幻氛围中的段玉苒猛的瞪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方才你在做什么?”顾衡声若寒冰地问道。
段玉苒腾出一只手压了压挡住嘴的大黑裘,云淡风轻地道:“准备上吊。”
此言一出,她就感觉到自己贴着的躯体瞬间紧绷坚硬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臂也紧得勒痛了她!
“幸好你来了。”接着,段玉苒轻叹一声又搂紧了顾衡的颈子,将自己埋入大黑裘里,“也幸好我多撑了一天……”
顾衡听得心拧,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在进兰德殿面圣前,宫人请硕王将段玉苒交给她们带去沐浴更衣。在暴室里关了四天,身上的味道和现在的仪容肯定不会太好,总不能让她臭烘烘地熏到皇上吧!
顾衡冷眼扫过那几名宫女,吓得宫女们抓着裙摆缩成一团。
最后,顾衡还是将段玉苒放下,让她披着自己的黑裘披风跟那几名宫女去沐浴更衣。
目送段玉苒进了一间小殿房后,顾衡大步朝兰德殿走去。
兰德殿内,卢贵妃正跪在一个大垫子上哭得梨花带雨,皇帝沉着脸抿唇不语。
硕王浑身罩着黑气的进了兰德殿,朝上座的皇帝拱手道:“父皇。”
“人呢?”皇帝的声音有着浓浓的不悦。
“为免仪容不整冲撞父皇,段氏被宫人带下去沐浴更衣了。”顾衡道。
皇帝气得一拍长案,怒道:“朕问的是小七和小十呢?你为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