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59
良女人忙问道:“举人老爷是不是为了纳田的事来的?”正说着突然看到薛寅松放在脚边的公鸡,脸色一变慌忙站起来:“是不是这礼太薄了,哎哎,我也知道礼信轻了,可……”
小秀才忙站起来道:“大嫂言重了,纳田我同意,不过这鸡不能要。”
陈良女人一呆,复又坐下来道:“同意了?可这鸡……”
薛寅松笑道:“鸡是你家养来打鸣的,怎么能收?礼就免了,心意领了就成。陈良的事,我也是……”
女人忙道:“不怪你们,不怪你们,是他自己作孽,我虽不会读书写字,道理却是懂的。”
薛寅松笑起来:“陈大嫂能如此明事理真是最好不过,那我们也就告辞了,过几日你记得来做证明就行。”
那女人忙抱了公鸡送他们出来,一路又再三谢他们。
出了院门,小秀才走了几步回头,见她还站在门口张望挥手,转身问道:“就收他们两户么?两户还好。”
薛寅松露出狡黠的微笑道:“你开了这么个头,怎么能中途刹车?但凡家里有地的听到这风头肯定会蜂拥而至,你能全部都拒绝么?别忘了他们也都是各有无奈,你狠得下心?”
小秀才这才知道上了大当,气得一举手就要揍他,薛寅松忙抓住他的手道:“我们这是在外面,说话动作不可太过亲密,容易惹人闲话。”
小秀才一听,气更大了:“我呸,你要有那么避讳那天在竹林也不会、也不会……你这满口胡言乱语的死奴才,看我不揍死你!”
薛寅松哈哈大笑着往前跑,也不跑远了,就像调戏一般落在他前面一米远,无论秀才怎么追,就是摸不到他的衣角。
秀才开始还追,追了几次发现怎么也追不到,脚程没他快气力也不够,倒把自己累得喘不过气来,气得一跺脚,当不认识他自己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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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再买鸡
果然如薛寅松所料,没过两天,那些风闻了举人老爷要纳田的人立刻开始二度上门,小秀才被逼得没办法,只得依了薛寅松的意思,照单全收。
幸好举人有200亩的限额,要是没限制,估计这陈家村的田都得落到他名下。
下午时分小秀才才把所有的人名字、田地数量、位置给记录清楚,准备明天一早誊写一遍再交到里正手里。
薛寅松支楞了一眼,问道:“有陈大富没有?”
小秀才摇头:“没他。”
薛寅松笑道:“这小样儿很倔么,我看他能挺几时。”
小秀才斜他一眼:“这才叫骨气。”正说着大门被敲响了,陈大富踏进半只脚露了个脑袋问:“举人老爷在家么?”
小秀才立刻叹气:“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薛寅松低笑:“这才叫大丈夫呢,能屈能伸。”说着一扬声迎出道:“谁啊?来了,来了。”
陈大富一见是他,神色间也并不尴尬,只是一拱手笑道:“薛小哥。”
薛寅松也拱手客套:“陈大叔啊,这边请这边请。”
因为家里只有三间屋,薛寅松便将书架推到床前做了个半隔断的屏风,另外一边放上桌子和椅子供人坐。陈大富扫了眼屋子含笑道:“进门扑鼻书墨香,想必是举人老爷的房间,真是清静雅致。”
薛寅松心里呸呸呸把他呸了个从头到脚,面上还要笑道:“陈大叔坐,我去倒茶。”
小秀才理理衣衫从书架后面转出来:“贵客登门,裴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两人又虚伪一番才坐下来,薛寅松被两人酸得牙痛,忙去灶间舀了热水泡上两杯茶送上去。
陈大富矢口不提薛寅松的事,目的就一个:纳田,他来前已经打听好了,举人这边早就撒手放开,只要登门就纳。
小秀才听了此言笑道:“我这纳下的单子众多,还未细细算过,就是不知道限额还有没有。”
陈大富今天老了一张脸来,早就抱定了必须搞定的决心,捋了胡须笑道:“老朽早年在当铺当过伙计,这珠算还有几分熟练,不若我帮举人老爷核算核算?”
小秀才一愣,只见对方伸手一抖,衣袖里落出个精巧的小算盘来,只得笑道:“如此便麻烦陈大叔了,这边请吧。”
陈大富拿起桌上的单子,噼里啪啦就开始打算盘,那边薛寅松刚端上茶来,他就已经算出结果:“整整186亩,我这里只有3亩地,正好能加上去。”
薛寅松给两人递上茶道:“可不能算得那么死,总有些人情是抹不掉的哩,到时怎么能加上去?”
陈大富顺水推舟笑道:“正是,正是,薛小哥说的没错,留11亩的空额刚刚好。”
小秀才一笑,欣然同意:“那正好,便将陈大叔这三亩地写上去吧,只是这地契什么的,还要麻烦……”
陈大富从怀里摸出地契道:“我正巧带着呢,正好抄写。”小秀才无语,只得拿笔将地契抄了一遍道:“好哩。”陈大富见事办完,又再三道谢,这才喜笑颜开拱手告礼离开。
等他一走,小秀才立刻垮下脸来:“太让人郁闷了!心里真不舒服。”
桌子两杯茶都未曾动过,薛寅松抓了一杯来喝:“好啦,别气了,你正好有这空额,肯定是推脱不掉的,就算你推脱了他,以后如果加了别人,被他知道更麻烦,他毕竟是地头蛇,虽然咱们是强龙,不过没必要主动招惹他。再说我们有好借口啦,再来的人,你就只管推到他头上。”
小秀才有些迷糊:“怎么推?”
薛寅松奸笑道:“你就说陈大富家的田就是最后三亩,他帮忙核算过,限额已满,不信的话就去问他,想来敢朝他开口的人少,就算真开口,他也会帮你兜着的。”
小秀才恍然大悟,指着薛寅松道:“一丘之貉,可是为什么我就能亲近你,而觉得他们阴险呢?”
薛寅松一拍胸脯笑道:“我用的乃是计谋,就算你觉得上了当,也最多一笑了之,不会看低我的人品。他们用的乃是阴谋,所谓阴谋者,卑鄙无耻下流无不用其极,你自然就会觉得他们人品低下,生出不舒服的感觉。”
小秀才一想,觉得颇有点道理,也喝了口水道:“总算把这事定下来,我们明天去县城吧,一是为胡牙子的娘请大夫,二是为你过户籍,三嘛,自然是去官府登记名册,顺便把上月的例钱领了。”
薛寅松懒洋洋的伸个懒腰道:“好。”
两人商量定,薛寅松决定先去环姨店铺里看看,然后明天好进城补货。
春日阳光灿烂,薛寅松也心情大好,不想一高兴错过了转弯又懒得回头,只得改从榷市路过。那雷大汉正站在路边,一见他立刻露出敌意。
薛寅松自动忽略,两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利益纠葛,真不知道这莫名的敌视从哪里来的。
视线一转,薛寅松看向旁边几个卖鸡蛋的人,其中有去年卖鸡给他的那小子。
还别说,那小子的鸡真不错,大约属于矮脚鸡品种,也不见鸡如何的威武,但是食欲好、抗冻,而且骨架小肉多,要放在现代绝对是优秀的肉鸡品种。
薛寅松站在路边一招手:“卖鸡蛋那小子,来,过来。”陈知见招呼他,忙收了篮子屁颠颠跑过来:“大哥,你买蛋么?”
“不买。”
陈知一愣,瞬时一脸的不悦表情:“不买你叫我做甚?”说着转身就往榷市里面走,那雷大汉却扬声一摇手:“再进得要1文钱。”
陈知立刻怒了:“我就是走出去走进去,你凭什么!”那雷大汉想必也是欺软怕硬惯了,冷冷的说道:“凭我的拳头。”
陈知看看对方那八尺高的身躯,立刻软了:“今天爷爷不高兴摆了。”说着转身便走,薛寅松见了招呼他道:“我话都没说完,你急着走什么?我不买蛋,但是还想买鸡。”
陈知立刻笑起来,走过来亲热的和他挨边站一处,低声道:“别说话,我们去远点的地方说。”
陈知拉着薛寅松走过转角才道:“你可别大声嚷嚷,这雷大汉最是小气,你若是在他榷市里卖的东西多了,他便要找些借口顺你点东西走,总之眼红得厉害。”
薛寅松笑着:“你家还有鸡没?我还想再买点。”
陈知摇头:“县城的人讲究,不吃荤蛋,我平素把公鸡母鸡分开关的,一般两三个月才孵一窝来卖,你若是要,我这便回去合笼,要一个月半才能有小鸡。”
薛寅松点头道:“那好,你孵好鸡来找我,记住要出壳养十天,现在天气冷,太小不容易养活。”
陈知点头问道:“你是举人老爷家的吧?那成,我到时来找你。”说着一叹气:“今天一出来,又浪费一文钱,唉!”
薛寅松问道:“你们这个钱是怎么收的?”
“每5天一收,一次5文,以前还是一天一文,后来他见着钱不多,便找些借口,一次就收5文,你若是三两天就卖完可不合算了,所以我们都是几家人凑在一起卖,有时也不够,但也没办法啊,为着这点东西谁肯天天往县城里跑啊,我们平素进榷市都是为了等县城里来的行脚商。”
薛寅松一挑眉道:“知道酒娘子的店铺么?你送过去,我代你卖,每5天结一次钱,卖多少结给你多少,不收你的钱。”
陈知一愣问道:“会不会你……卖了不给我钱。”
薛寅松一个爆栗敲过去,笑骂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家的么?还敢乱说话?”
陈知忙吐吐舌头,嘿嘿的笑:“那正好,我就摆在你店铺里卖。”
薛寅松点头:“平素哪家来收你的蛋,你见着了就打个招呼让他去酒铺里收,价格你自己定,我让酒娘子按你定的价钱卖,反正5天一结账,结钱点存货。”
陈知忙道:“好好,我邻居的东西能卖么?”
薛寅松点头,反正早晚都得干一架,老子屋里有个举人,还真不怕你雷大汉:“可以,谁都可以把东西拿来托卖,不收一文钱。”
陈知高兴得跳起来,忙又压低了声音问:“几时可以送去?明天可以不?直接跟酒娘子说么?你不知道酒娘子多么凶,要不要你先去打个招呼?”
薛寅松失笑,答应道:“那好,你现在同我一起去。”
两人一路往酒铺里走,陈知一路高兴得叽叽喳喳,把他们当初如何合伙凑榷钱,怎么被发现,雷大汉如何赶人说了一遍,末了突然冷冷的说道:“敢小看爷爷,以后发了大财便在他旁边真正修些店铺,专门免费给人卖东西,抢他的生意。”
薛寅松拍拍他的肩膀:“愿望是好的,可是你若真那么干,一定是要收钱的,否则你吃什么?”
陈知一愣,忙道:“我以后发了大财……就算是收,也要比他便宜。”
薛寅松一笑,进了酒铺对环姨道:“他们但凡有人来托卖的,你便把东西收下来记着价钱,等县城里的行脚商来了就帮着转卖出去。”
环姨点点头,见是陈知笑道:“便是你这小子么?”
陈知嘿嘿笑了,退后一步:“酒娘子……”
“呸,上趟的酒钱还不曾给呢,你要欠多久?”环姨脸色一变,柳眉倒竖骂道。
陈知忙往薛寅松背后躲,一边躲一边分辨:“再宽限几天,再宽限几天,这月一定给你,这不是来卖鸡蛋了么。”
薛寅松拉着他坐下来问道:“你除了卖蛋,家里还有什么营生?”
陈知摇头:“前年我爷爷死,把家里最后半亩地卖了才凑的棺材钱,如今我家也就是靠我爹给木匠打点下手赚钱,我本来想去当兵,可是老娘身体不好,只得留下来照应。”
薛寅松沉默片刻道:“我看你鸡养得不错。”
陈知笑道:“那是,我这鸡是好品种,可惜陈家村的人都不识货。这鸡红羽黑脸叫胡山鸡,江南人说胡山鸡、浙麻鸭,凉峡的黑鹅顶呱呱。我这胡山鸡和二饼婆娘的浙麻鸭一样出名。”
环姨在一边训斥道:“什么二饼婆娘,你皮痒是不是?”
陈知笑嘿嘿的答道:“村里人都这样叫么。”
薛寅松点点头,细想了一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