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4
眼巴巴地盯着她。
“顾九狸,我贼拉稀罕你,你少到处得瑟,就老实等着当我媳妇儿!”
他一字一句一本正经,方言叫他说得如台词般朗朗上口掷地有声,大珠小珠落玉盘。
她咧了咧嘴,试图大笑,不语,只点点头。
转过身,她眼里霎时涌上大片水光,盈盈地仿佛随时会落下来。
轻轻带上门,九狸微眯的眼一下睁得溜圆,几不可闻地抽动了一下鼻子。
缓缓下了楼,她刻意放轻脚步,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环住肩膀,试图叫自己镇定下来。
“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把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顶上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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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谨姿一身利落打扮,长发用发夹高高竖起,脸颊边一丝多余的发丝都没有。
此刻,她稳稳地将袖珍手枪指着九狸的眉心,装了消音器的枪身在夜里闪着骇人的光泽。
“我自认为隐蔽得很好。你是怎么感觉到的?”
她皱眉,回忆着进到屋子里的每一个落脚点,竟是找不出瑕疵。
难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天生的过人本领?
周谨姿的侦查技能,一向在全军情局排名前列,被誉为亚洲的“玛塔?哈里”,足见其短暂的间谍生涯的传奇色彩。
九狸吸了一口气,试图叫自己冷静下来,她抬起一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你之前洗过澡,身上有香味儿。”
若不是有正事要办,周谨姿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再抽她一个嘴巴。
怎么忘了对方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都会如此敏感。
抬高了枪托,她后退一步,但仍直对着九狸,深吸一口气。
果然,空气中有一抹极难察觉的香味。
冷笑一声,她开口:“顾九狸,我不喜欢你,或者说,我讨厌你。我经常撒谎,可这句是实话。”
九狸还站在楼梯的第一级台阶上,夜凉如水,赤裸的脚丫子感觉到凉气,微微起了鸡皮疙瘩。
环抱住自己,九狸反而冷静下来,点点头,认真的表情找不出丝毫戏谑,“我知道,同行是冤家。女人们就是最大的同行。”
周谨姿愣了一愣,接着哈哈笑起来,眼睛里满是笑意。
顿了顿,她边笑边说:“此话对极,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哈哈!”
说完,她迅速转过枪,当着她的面把子弹上膛,动作干脆,重新对上她。
“顾九狸,我们来玩个游戏,赌一赌你和我的命,如何?”
九狸耸耸肩,摊开双手,无奈道:“我要是说不,你会直接打爆我的头,所以,我还是赌一把吧。”
周谨姿放下了枪,满意她的识时务,从怀里慢慢摸出两把一模一样的鸳鸯短刀,扔到她脚边。
一抬下巴,她美丽的眼睛里都是嗜血的光芒,兴奋得像一只正在捕猎的母狮。
“一把喂了毒,一把没有。放心,我让你先选。”
九狸低头,用脚踢了踢那两把肉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的刀,刀片薄而锋利,掉在地上“当”一声清脆。
“我是没得选择,对吧?否则,就只能被你一枪打死,我想,你枪法一定很好。”
冷冷说完,九狸慢慢弯下身,蹲下,用手指轻触着刀柄,凉凉的金属物,宣告着即将上演的死亡游戏。
转着手里的枪,周谨姿悠闲,靠在楼梯边,不急不忙,点头道:“是啊,我既然进得来,就一定出得去。大陆首长级的保卫,我看也不过如此。”
难怪她有自信,作为一名现役军人,她有足够的骄傲资本。当年13周的间谍培训期,她是全班120人里唯一的女性,却取得了前十的毕业成绩,在陆战队的特勤大队一举拿下历史最好的轻武器射击成绩,至今无人超越,即使是男性军人。
缓缓站起来,揉了揉已然出汗的掌心,九狸浮上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很奇怪,按理,我和你没什么过节,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男人来杀我,毕竟,我和他现在又不是情侣。”
周谨姿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做事,未见得有章法可循,但毕竟不会是一时兴起,徒做无用功。
原来这只小猫咪,缩起了锋利的爪子,是为了更好地挠人。
九狸轻叹,这周谨元究竟养了个什么东西在身边?
此刻的她,面对九狸的提问,换上一副慵懒的表情,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
“告诉你也不妨,毕竟,不管是你死还是我死,现在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今夜我来过。”
弹着保养极好的手指,尖尖的指甲上涂了亮色的甲油,周谨姿吹气如兰,嗓音甜腻。
“我来自大名鼎鼎的军情局情报研究中心,从十五岁开始。现在,我需要一个大case,以求上位。”
军情局,扬名四海,前身是蒋氏集团赫赫有名的军统局,其当年的一把手戴笠曾经叱咤整个间谍世界。
然而自岛内的新领导人上台以来,全局却面临着精兵简政大肆裁员的窘境。
2004年的全部军队情报体系进行大幅度改组,2005年的两岸频繁互访不得不使得军情处进行战略更改。
正是如此,对大陆的讯息调查,陷入了近二十年以来的最低谷,而且所涉及的多是经济文化方面的调查,政治与军事力量的渗透愈发减少,自然所需人手也连年下降。
如今当权者施压,财政又跟不上,局里上下里整日死气沉沉。
难怪军情局人人自危,恨不得最短时间解决掉手上的案子,好借机上位,爬到金字塔的顶端。
“哦,原来你是间谍。”
九狸点头,错愕一闪即过。
身在军中,眼力心思自然来得比普通人敏锐,怪不得第一次在酒吧见面,周谨姿就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女人的直觉,有时精准得可怕。
打了个响指,周谨姿丝毫不觉得不耐烦,笑吟吟问道:“这下都知道了?做选择时就会舒心多了吧?”
九狸不屑,转过头,瞅着阴森森的窗外夜色,不答反问:“你不怕我喊人?这里到处都是监视器,我敢说他们动作也不慢。”
“呵呵,”重新端起枪,周谨姿自信满满,“你不会的,我确定。”
被她猜中,顾九狸此时绝不会喊人来,哪怕是为了顾卿禾和顾成功的安全,她也不会。
何况,看得出,她对眼前的女人和她带来的死亡游戏,很感兴趣。
九狸认真地盯着脚边的两把刀,它们制作精良,打磨精致。
每一柄刀身,都刻了繁复的图案,一支刻了鹿,一支刻了蝙蝠,周边都是花团锦簇的繁花盛开。刀身的角落里有一个几不可见的签名。
“的确是好刀,看来你很重视我。”
她微笑了一下,捡起其中一柄,凑到眼前,借着客厅里柔和的灯光,细细打量。
周谨姿换了个姿势,并不催促她,只是眼神依旧凌厉。
过了很久,久到顾九狸似乎把两把刀都要看出一个洞来,她终于拍拍手,捏了其中一把。
“选好了?你我都是女人,我自然祝你好运。我说到做到,我跟你赌一把,我会用那把你选剩下的。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谁都不赔本,不是么?”
周谨姿露出嗜血的笑容,白皙的脸上隐隐现出淡蓝色的毛细血管。
九狸点点头,长出一口气,“我选好了。”
她冲她比了比手里的刀。
顾九狸握着其中一把刀,冲周谨姿比了比。
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s市,c国内陆地区重要城市之一,七大军区所在地之一,对全国乃至东北亚都具有十足重要的军事意义。
顾九狸虽然不懂军事与政治,但没知识也有常识,谍战大戏近年如此火爆,哪成想发生在自己身上,居然这般真实得近似于胡闹。
周谨姿有些紧张地盯着她手里的那把刀,又问了一次,“这是你的选择?”
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是,一把在手中,一把静静躺在地上。
周谨姿眼波流转,一面继续用枪对着九狸,一面弯下腰,飞快地拾起地上那一把。
“很好,那这一把就是我的了。现在,我们开始……”
“等一下!”
九狸突然打断她,做了个让她噤声的动作。
有些不耐烦,周谨姿姣好的面容终于扯出一丝波动,“我和你生死的几率都是一半一半,你怕什么?”
“我的选择是……”
九狸诡异的笑容慢慢浮现,看得周谨姿一愣,眼看着她手指一松,刀直直落下来!
“开枪!”
人都有求生的贪欲,中国人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
所以绝大多数的人,宁可选择赌一把。人们总是愿意相信,好运气属于自己。
却极少有人,敢于,肯于正面面对死亡。
间谍最擅长拿捏人的心理,干扰敌人的情绪波动,正所谓“心战”难防。
周谨姿见惯死亡,云淡风轻的样子叫人好不恼怒,她歪着头,纤细的手指用力,将本就瞄准的手枪往前递了一递,直直顶上九狸的额头中央。
这一枪下去,且不说是否脑浆迸裂,单是枪口的剧烈高温,就会在她脸上打出第三只眼睛,烧焦的皮肉会发出一阵香臭交织的味儿,像烤肉一般“滋滋”作响,冒起股股白烟儿。
九狸闭上眼,神情平和,似在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周谨姿银牙暗咬,见她如此平静,恨恨扣动扳机,只一下,就听见“嘭”的一声细微声音!
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墙上的钟嘀嘀嗒嗒地走着,从浴室里不时传出未关紧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一簇小小的花团抵在九狸的额头正中,香气袭人,细看,大团大团正在不远处窗外开得荼靡。
“你很聪明,你是第一个选择要我开枪的,所以,你活了下来。第一个活了下来。”
周谨姿收了枪,不知是由衷,还是违心地称赞着。
慢慢睁开眼,九狸已是浑身是汗,冷汗顺着后脊背一滴滴淌下来,沿着脊柱一点点下落。
她只是真的赌了一把。
小小的花跟着掉下来,落在二人中间的地上,旁边是两把闪着耸人光芒的刀。
“两把刀上都有毒吧,只是你有解药,所以才敢和我一对一地玩。”
九狸扬了扬下颌,一针见血地指出真相。
撇了撇嘴,周谨姿重新露出单纯天真的表情,这才符合她的外表和年龄,让人丝毫猜想不到,这个不满双十的女子,是一名资深间谍。
“是哦,真没意思。我原本也没想杀了你。”
她拍拍手,转身欲走,毫不留恋。
“你不怕我把你是间谍的事情汇报么?”
顾九狸孤注一掷,试图拦住她。
知情不报毕竟是罪名一条,她自己的特殊身份更是如此。
“呵呵,据我所知,大陆逮捕间谍是一件值得周密部署的大事,我不反对你层层汇报,但是,总要有证据才能抓人。但愿你们的安全部门短时高效,哈哈!”
周谨姿一甩头,瞄了眼地上的一对刀,笑道:“你父亲生日,这便是我的薄礼,呐,福禄双全,放心,刀上没有任何问题。”
这不起眼的一双短刀,居然是日本名家的收官之作,在香港黑市曾炒到千万港币。
一个底层的小小军情处工作人员,听说月薪不过五万新台币,她哪来这么多的钱?!
九狸皱眉,心里隐隐浮上不好的预感。
周谨姿似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大笑道:“俄罗斯军火头子和宝岛间谍,你不觉得这组合很配么?呵呵,抱歉,对周谨元,我是势在必得。”
九狸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在意地冷冷开口:“多谢美意,家父身居要职,这份礼是万万收不得的,好意我替他心领了。至于那男人,你若喜欢,大可拿去,因为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
周谨姿顿了顿,却是再没说啊?
时钟的时针刚巧走到数字“12”,这一天过去了。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活着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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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校园小径尽头的图书馆虽偏僻,但从顶层望去,远处是一片青草地,是这城市里少见的一抹绿意。
六楼,古籍书架沾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应是平时较少人来的缘故。
手指拂过泛黄书页,不停穿梭在高大的书架之间,阳光倾泻,几不可见的颗粒在半空中飞舞。
繁体字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