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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还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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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乱葬岗回来之后,我就感觉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头热肚凉,我奶吓得哭花老眼,急忙请来了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三叔公。

三叔公就问我下午去过哪里。

我知道如果再不说实话,恐怕自己的小命就要这么交代了,所以一五一十地把跟着去打旱骨桩的事说明了。

三叔公听完,脸色铁青,说是坏事儿了。

旱骨桩的形成并非偶然,或死得不干净,或下葬的日期不对,或葬后久雨不晴。再细想一下下午那个女人和老人说的一通子话,料定是第一种情况无疑了。

而且,我还掉进了坟坑喝了一肚子的尸水,阴气缠身,那旱骨桩怨气未散,只怕是想借我的身体继续作祟。

我奶就着急问三叔公有啥办法搭救。三叔公摇头轻叹,说怕我是过不了今晚了,赶紧安排身后事吧。

可是我奶说啥也不认命,我可是咱老林家好十几代单传,比那国宝大熊猫还珍贵了去。

那三叔公是个秃瓢,喜欢一边摸脑瓜子一边寻思,结果还真被他“大脑袋正亮”了一回。

三叔公笑道“他奶,还记得十几年前不,娃儿她娘就是被撞了。”

被撞是隐晦的说法,科学点叫“癔症”,通俗点叫鬼上身,说白点就是神经病,歇斯底里。

我奶一听,一直紧绷的老脸顿时绽开“对啊放着跟前儿的神仙不请,还到处去烧香拜佛,瞧我这老糊涂”

我当时也没听明白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啥乌鸡白凤丸,我的病又跟我娘有甚八竿子关系。我只知道我还没想明白这些,就已经晕成一盘菜了。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看见的,不是阎王小鬼,也不是啥大罗金仙,是喇子山破落户,邹瞎子邹二老爷。

可是当时的情况却让我傻眼了,屋里到处湿哒哒的,一副洪涝过后的模样,锅碗瓢盆还搁那儿漂着呢。

我感觉全身酥麻,眼珠子往下一打,嚯舌头上扎着一寸来长的银针,肩膀和胸口处也扎上了。

而且我注意到地上摆着四只破裂的酒杯,和那面大圆镜子,与我七岁那年在破庙看到林老九的光景并无二致。

这当头,二爷拿着虎撑一晃,念叨一句我奉神针封鬼门,送请地府虚无地

只瞧见一缕青烟从我嘴里逸出,然后随着虎撑的导引窜进了大圆镜子,五个大胖小子在镜子里飞快地转圈打转。

“小七,感觉咋样”二爷问道。

“疼”。我捂着左眼喊道。

二爷解开我的眼罩一看,脸色顿时就变得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自喃道“想不到这十几年都没事,被这旱骨桩一闹,阴气窜进眼窝子,新疾旧患,雪上加霜,再强压的话恐怕有损心神。”

啥叫有损心神就是损心伤脑变脑残。如此一来我奶自然不乐意了,说啥也要保住我这林家的小命根。

“他奶,前头咱说的话还作数不”二爷回头问道。

“只要能救娃,我啥都答应。”

我就纳着闷了,我奶到底答应二爷啥了,总不会是让我认邹二爷亲爹吧

不过得到了我奶的准信后,二爷似乎下了决心,撩开了一直盖住左眼的长发。

这左眼算是二爷最神秘的地方,喇子山的人都说邹瞎子,左眼镶锭金银子。意思是二爷瞎得不干脆,别人瞎了都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唯独二爷偏要藏着掖着。

可是他这头发一撩,着实唬了我一跳,对啥发誓我都敢,太特么唬人了

不是二爷左眼真的藏了锭金子,是二爷的左眼压根儿就没瞎。能眨巴打转瞎骨碌,那能算得上是瞎吗

挺讽刺的,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么一个被叫了十几年瞎子的人,眼珠子却好着呢。

“小七,今天我把你的东西还你,可以让你重获光明,但是往后的种种可能需要你独自面对,你愿意承受吗”二爷问我。

我只想问一句,什么情况啊但是看他和我奶的神情就知道,我只剩单项选择题了。总之甭管咋地,只要不让我变吴老二就成,当时的我如是想到。

见我木讷地点头,我奶就哭了,说什么十几年了还是走到这一步,这都是命啊。我自己啥命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现在疼得要命。

二爷领着我进了里屋,撸起袖子,露出了两条竹竿般纤细的手臂。

这时,我注意到二爷的两只手腕上有两圈黑色的伤痕,甚至凹进皮肉,手腕上的筋脉都突了出来,看模样是有些年头了。

还没等我细细猜想这伤痕的来历,二爷已经拿出了虎撑,一边念咒一边摇晃。

然而这次的铃声却不像先前听到的,林老九那次的铃声,急促杂乱,就跟筛豆子似的,有一股压迫之感。但是这次却异常轻缓,说起来倒是有些动听。

可是听着听着我就困了,眼睛一黑就浑然不知了。但我做了一场梦,梦见在一个大雪飘忽的雪地里,我跟着一只棺材在走。

没错是棺材,那棺材被几个人抬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看到棺材我就想起那位“老潜水员”,想起它青绿色的皮肤,白色的长毛我就打颤。于是我就跑,可是我一跑,身后的棺材转身追来。

还没跑上几步,斜刺里就冲出了一只大公鸡,鸡冠红得发紫的那种,这只家禽扑腾起来撞在我的身上,也不知道为啥我的身体好像很轻,被公鸡一撞飞到了棺材上面。

还没来得及喘气的功夫,哐地一声棺材盖打开了把我陷了进去。我对着棺材板一通乱拍,眼看着棺材盖就要关上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阵刺痛,脑袋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身体一个哆嗦,猛然间从梦中惊醒。

我清醒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我奶正摸着我的额头试体温,看到我清醒她老人家老泪纵横地笑了。

“小七,是不是做恶梦了”

恶梦初醒,我像只吓坏了的小猫扑进了她老人家的怀里。

我奶的手虽然长满了纵横交错的粗茧,但是却很温暖,抚得我很是心安。

然后我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说呢,那时候村子没通电,还流行马灯,顶上有环,葫芦形状,当中放麻油,点上捻心就能照明的那一种。

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喜欢躺床上看马灯自个儿玩儿,眯眼眨巴一下,灯光就缩短拉长,甚至还五颜六色的,就跟现在的霓虹灯似的。

看着看着,我就觉得马灯有些晃眼,于是伸手去够,眼瞅着拿准了却愣是偏了。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左眼好像能看见了。

我把小手往上一摸索,眼罩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崭新的左眼。

这事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但是一想列子iddot汤问篇中扁鹊替鲁公扈和赵齐婴成功地完成过换心手术,药王孙思邈在著作妇人方中也有针灸换眼之法,古代中医从来神秘莫测,所以我这左眼失而复得倒是小巫见大巫一般了。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你不相信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就像鬼神之事,可不信不可不敬,这是真的,民间不还有句话叫举头三尺有神明么。所以诸位还别太较真,那多没劲儿。

说书的喜欢把“人生多变数,命运喜无常”挂在嘴边,我是不残缺了,反倒邹二爷却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邹瞎子,这句话呀还真是我的写照。

可是从这以后我发现一切都变了,邹二爷对我越加好了,没事儿就把我叫到破庙,我奶还一阵鼓催要我多跟邹二爷亲近。

这不由地让我想到先前我奶好像答应了二爷什么,不会正应了喇子山的那句风言风语,日日相对那么多年,邹二爷才他喵的是我亲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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