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1
“你别说话！不要说话……南风！南风！你救他！快救他！”
机器人跪在地上，将储存的特效药物敷在被利爪和鸟喙撕开的创口表面，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却又以几乎同样的速度腐蚀，伤口不仅没有愈合的趋势，反而越发的惨不忍睹。
“没用的……”哈罗德虚弱地说，“翼族寄生者的细胞破坏毒素，无药可解。”
“哈罗德……你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没事……”伊迪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落在哈罗德脸上，将他脸上的血迹冲刷出浅浅的沟壑。
“小伊迪，别哭。我不过是……求仁得仁。”哈罗德努力抬起一只手，擦掉他的泪水。“我不死，寄生者、就会一直在，欺骗你们所有人。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久的麻烦。”
“不，不，是我对你不够关心。是我对不起你。你被寄生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发现异常……”
“不是的，这不能怪你。是我给了他、可乘之机。”哈罗德苦笑，“翼人一族里、万中无一的寄生蝶，他能读取人的全部记忆，和隐秘心思，完美拟态，你又怎么可能、分辨得出……”
“对不起，对不起……”伊迪哭得泪眼模糊。向来万能的南风也没有办法，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救哈罗德了。
“别说对不起……听我说。”哈罗德在过去的几年里大概都没有这么主动这么话多过，他的精神微微振作了一点儿，眼睛中也有了一丝神采，“虽然我被那只怪物、寄生，被他得到了我的记忆，可我，也反过来黑了他的大脑，读取了一些他的记忆……你说，我是不是星际最优秀的黑客？”
“是，是，你是最棒的，哈罗德是全世界最棒的黑客……”伊迪哭着说。
哈罗德微微笑了一下：“我可能、没什么时间了，先说重点。这只寄生者，他是、翼族的叛徒，是联邦的人……还有，斯诺星驻军，也已经叛投联邦，他们，一伙儿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都记住了……”伊迪的声音哽咽着，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抱着哈罗德的身体，说不出更多的话。
“好啦，别哭，我还是喜欢，你笑。”哈罗德轻轻抓住了伊迪的手，“现在轮到、不太重要的了。”
“其实，我很羡慕你，很羡慕……你不用、刻意讨好谁，不必对谁言听计从，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可是大家还是觉得可爱，都喜欢你……我就不行，阴郁，沉闷，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当初，我还偷偷学你，机甲维修，对战……可还是，最喜欢、做黑客了……”
“可惜，没能黑到更多的、消息……”
哈罗德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渐渐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斯诺星的狂风呜咽，像是为他唱着一曲悲壮的挽歌。
第40章 王者
本欲离开的赤焰鸟被叶暄和毫不留情的凶残一击彻底惹怒了。
它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回身扇动巨大的翅膀，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利叫声，锋利无比、同时也坚硬无比的爪子以极快的速度一下一下挥向半空中的黑色机甲。
无论是利爪破空的锐利风声，还是偶尔划到金属外壳的声音，听上去都叫人寒意顿生，毛骨悚然。
向来擅长近身攻击的太子殿下，这回没有选择硬碰硬。他操控自己惯用的s级机甲“天海”悬空后退一段距离，将它变换成最小型的形态，如同一尾游鱼，灵巧而快速的游走在巨鸟的周身，甚至钻到它的翅膀下面，时不时向它发动突然的袭击。赤焰鸟被逼得在空中团团转，很快现出了明显的颓势。
见那巨鸟已经失去了方才的凶狠和威风，像一只被开水褪了毛的鸡一般，盲目地在空中撞来撞去，做着最后的挣扎，叶暄和没有再跟它纠缠下去，抽出一把巨大的能量剑，快速逼近，将那把剑狠狠地插入了赤焰鸟的心脏。
巨鸟惨叫一声，轰然坠落，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冰渣雪屑。
叶暄和吩咐属下将赤焰鸟的尸体带回去，清点损失、处理后续，自己则径直跳下了黑色机甲。
伊迪正坐在地上，抱着哈罗德的尸身痛哭不已。那个平时沉默寡言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人，此刻流出体外的鲜血都已经结了冰，整个人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冰雕，看上去分外惨烈。
叶暄和走过去，跟着蹲下身，轻轻拍着伊迪的背。
“别哭了。他死于荣耀。”叶暄和低声说，“这对被寄生者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可他死了……”伊迪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依然哭得很伤心，眼泪不断流下来，又化为冰，“他是为了救我。他被寄生了都还想着要救我……”
“是，他很厉害，被寄生了那么久还没有完全消失，甚至在你的生死关头还能夺回自己的神志。”叶暄和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擦掉他的眼泪，“他对你那么好，肯定不希望看到你伤心的。”
伊迪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面前的人：“我不哭，呜呜，寄生者太坏了，联邦也太坏了……”
他说着不哭，可还是止不住泪水，哽咽着把哈罗德从翼族寄生者那里黑到的消息告诉了太子殿下。
“哈罗德是一名英勇的战士，他会得到属于他的荣誉勋章。别伤心了，送他回帝国之都去吧。”叶暄和拍拍伊迪的肩膀，站起身，打算把他也拉起来。
可伊迪没有动：“我再……陪陪他。”
在加里家族那种军事家庭长大，伊迪又如何会不明白哈罗德的命运？
从猜测出哈罗德被寄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哈罗德必须死。如今死在跟异兽搏斗的战场，死于救人，能够在死后得到属于勇者的荣誉，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着事情在自己面前发生，却完全是另一种体验了。
叶暄和没有强迫他，只是叫来两名下属守在一旁，等待将哈罗德的尸身收殓。
对于哈罗德这个人，太子殿下的感受其实有些复杂。
他没有见过之前的哈罗德，那个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是被翼族寄生的了。
因为对方冒充白欺骗自己，包括后来发生一系列事情，叶暄和对他的观感很差。
然而伊迪对哈罗德的态度，和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又叫他明白，真实的哈罗德大概不是那个样子的。
不过终究是逝者已矣。哈罗德曾经对他的欺骗也好，利用也罢，都没有必要再告诉伊迪知道。
伊迪还是站了起来。
他跟着两名alpha战士一起，将哈罗德送到了相对温暖的室内，拿湿热的布巾帮他擦掉脸上身上的血迹和冰雪。
年轻人苍白的脸颊渐渐再次清晰，像睡着了一般平静，完全看不出之前所遭受的是剜心之痛。
伊迪一边擦，一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暄和吩咐alpha暗卫哈士奇道：“把那个翼族带过来审讯。”
他实在是不放心伊迪，得亲自看顾着。
这个娇贵的小家伙，大概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什么重大的变故，朋友的死叫他受了很大的刺激，一直哭得泪水涟涟，实在是可怜的很。
重伤的寄生者被两名战士抬着进了房间，哈士奇就跟在后面。
在刑讯逼供方面，哈士奇大概算得上是专家级别，尤为擅长的是心理战。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名翼族的叛徒居然是个百年难遇的滑头，任是哈士奇问什么，他都会回答，不仅有问必答，而且态度诚恳，只不过所有答案都完美闪避重点，一点儿有用的没有。
哈士奇挠了挠头。这……似乎有点棘手啊。
伊迪给哈罗德整理遗容，沉默地听着哈士奇的讯问。
都是因为这个翼族的寄生，哈罗德才不得不死。
然而越听越恼火。
就在寄生者再一次含糊其辞东拉西扯的时候，原本在床边的伊迪猛地回身站直，掏出粒子枪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枪：“不说人话，那就死吧。”
寄生者惨叫一声，沉默了。半晌终于收了那副配合的表情，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嘲讽地笑：“哈，难道你以为，你有可能从一个翼族嘴里问出些什么？”
没等有人接话，他突然念起一串古怪的咒语。
眼前的空气产生了水波一样的涟漪，就见他对着空气说道：“伟大的翼族之王，您的子民向您宣誓效忠，愿以肉体和灵魂侍奉吾王，请接受我的祈求。”
水波一样的涟漪持续加大，空气像是突然裂开了一条口子，一阵白光之后，一个金发男人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背后长着一对白色透明光翼，身上近乎赤裸，只有下身一条薄薄的遮盖物，在斯诺星凛冽的天气中，也依然悬在半空稳如泰山。
他的样貌英俊，然而神色冷如万年寒冰，不喜不怒，看不出任何态度。
一开口，声音也是冷冽的：“是谁打扰了吾的征伐？”
“是我，我最尊贵的陛下。请收下我的肉体和灵魂，允我随侍在侧。”地上的寄生者努力撑起身体，满脸堆笑，语气谄媚。
男人在半空中伸展手臂，寄生者头顶上方到男人手心间开始有银色丝线般的东西闪耀。
然后男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原来是我族的背叛者。既如此，灵魂我收下，肉体权且算了。”
说话间那些银色光芒骤然变亮，明显地向着男人的手心流动。
“不，吾王饶恕——”寄生者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话音未落身体已经成为了一堆灰烬。
寂静的房间里，一时间只有风声。
“你杀死了我的俘虏，这不合规矩。”叶暄和突然开口说道。
见过刚刚那一幕的每一个人都为太子殿下捏了把汗。
却见冷傲狂妄的翼族之王面不改色，声音冷淡地说：“抱歉，普兰帝国的太子殿下。我翼族由来热爱和平，并无与任何人为敌的意思。”他读取了寄生者的记忆和思想，轻易知道了在场几人的身份和刚刚发生的事情。
翼族之王这话说的毫不心虚。
在他眼里，平常他所做的征伐——寻找族里其他的天生王族，跟他们战斗，将他们一一杀掉——只是维持种族和平稳定的一种正确方式。
叶暄和没说话，指了指地上那堆灰烬。
“这名寄生者是我族叛徒，并不代表我族立场。”翼族之王微转了下头，“对于这个人类，只能说很抱歉。”
“那你能不能救他？他中了你们的毒。”伊迪见那男人凭空出现，举手之间便取了寄生者的性命，很是厉害的样子，不由得升起了新的希望。
翼族之王抬起手臂，一道若隐若现的银白色亮光萦绕在哈罗德身侧，又消失在他的身体中。
“抱歉。这个人类跟我族子民的生理构成不同，恕我无能为力。”男人说道。
伊迪失望极了，眼圈又红了。
叶暄和将伊迪揽到身边，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冷静地开口对翼族之王说道：“是、或不是，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只是这样，恐怕难以取信于人。”
男人不喜不怒的眼神在太子殿下身上停留了一秒，说：“我明白了。”
透明的空气波动了一下，再次泛起微微的涟漪，男人从半空中落下，停在两人面前。
“我会拿出我族的诚意。”翼族之王一手按在胸口，微微向叶暄和欠了欠身体，“斯诺星驻军已经被联邦收买，用来做人造人的基因合成实验，实验基地就在此处向南十五千米，地下五百米的地方。”
这些情况刚好跟叶暄和调查到的，以及哈罗德得到的某些情报不谋而合。
“你说的这些，我们已经知道，还有呢？”叶暄和试探着问。
翼族之王继续说道：“联邦还有另一个基地，在斯坦星，具体地点不知。而这两个基地的实验品，都是当地的人类和异兽。他们利用我族叛徒接近太子殿下的目的，是取得完整的基因，用作制造人造人的蓝本。而斯诺星的异兽入侵，根本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无论是人类、还是异兽，都是受害者。”他平淡无波的声音顿了顿，“这样的诚意，够了吗？”
“帝国一直是愿意与翼族和平共处，互不干涉的。”叶暄和说道。
“希望如此。”英俊的金发男人微微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