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162
的时间,眼前只剩下纯粹的单色;徐知著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绷紧,他略略垂下左眼往下一瞥,浮光掠影的瞬间,只看到模糊的黑色车影。
事隔多年之后,他们各自与人说起这次阅兵,一个被扼腕,一个自己很扼腕。
夏明朗被淹没在人海中,那样的狂潮,与无数人擦身而边,他心怀警惕却仍然被欢乐所感染,脸上扬起笑意。
而陆臻却沉浸在电波与图形的世界里,外面的盛典仿佛与他无关,那样的群情激昂那样的满心欢喜都像是隔了时空的存在。这是他参与最深,却也最最虚假的一次国庆。他忙碌、他寻觅、他等待……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连他自己亦没有真实的触感,所有的纷烦都好似一场演习。
他只能用时间表感知外面的世界:分列式,嗯……特种部队已经走过去了……
在遥远的异国的屏幕上,蓝田看到海军陆战队踏着整齐的方阵走过,心中有些微的恍惚,仿佛能从那片海蓝色的迷彩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骄傲而明亮地微笑着,有夺目耀眼的光彩,他曾经深爱过的男孩。
然而最后他还是离开了他,尽管彼此都留恋。
因为那个孩子有着太过丰盛的灵魂,却渴望被引领被覆盖,如此矛盾,让他像一个迷幻那么动人。可是那种丰盛让他没有了缺失感,他总是可以失去任何人,因为他的生命不必依赖任何人就可以独自完整。
于是,当陆臻决定离去时,蓝田没有试图挽留,只因为他也没有寂寞感。
因为他们都是太忙碌太有野心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更渴望能留下一些真正的痕迹。
苏嘉树如数家珍地报着各种导弹的型号与参数。苏会贤由衷感觉到她哥真是个奇才,天上地下居然没有他不知道的。萧然脸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眼神有些复杂,不算舒服亦不是愤然,不算羡慕亦不是淡然。杨永宁则在抱怨领导人的镜头太多而军人的特写太少,她感慨说回家应该换个当兵的男朋友。
苏会贤说我谨代表□请求你放过咱们的子弟兵。杨永宁看着她笑得妩媚,她说那我代表总政治部请求你好好安慰咱们的子弟兵。苏会贤爽快地点头说好……
那时年轻,不知道冥冥之中,有谁在接收着你的承诺。
法国小男生窘迫地看着这三个中国人肆无忌惮地说着中文在法国的凌晨三点狂欢。
嗯,这房间的空气里满是狂欢的气息。
苏嘉树给他全球各地的朋友打电话,他说快点快点,咱妈六十大寿,喊你们来家吃饭,那场面那阵仗,没见过吧……气派!某个蒙城的小子不开眼,结结巴巴地说:“啊中国,对了,我们这里最近来了个中国的和尚。”苏嘉树连眉角都没动,轻淡地说:“哦,他哪,怎么连你们那块小地方也去,沦落了沦落了,得,随他吧,都忙着看阅兵呢,没空理他。”
杨永宁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轻声说:“国家还是强一点好。”
萧然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她,杨永宁微笑,像一只毛羽轻软的猫,呵气如兰似的轻声道:“过来一起要不要?”
萧然登时笑了,笑得很有分寸而文质彬彬,他说:“中国人有句老话:儿不嫌母丑。而且……你看,我并不欣赏这个,太形式化了,太生硬。”
“可是我喜欢。” 苏嘉树扬眉而笑,全然是逼视的目光:“土是土了点,但是够威,反正咱中国人好热闹,你看去年我家老头子做寿还摆80桌呢,这就是个气派,震死那帮土包子老外。改明儿咱们去跟人谈生意都能站得更直点儿。”他抽出名片递给萧然:“苏嘉树,进出口食品贸易,有生意请多照顾,一起发财,别便宜老外。”
萧然失笑,双手接过去,又递回一张,说一定一定。
“有麻烦也可以找我,能帮的尽量帮。”苏嘉树低头一扫,把名片收进夹子里。
萧然愕然,抬头看着那双过分漂亮的含笑的眼睛实在辨不出真假,只能笑着说,客气了。
苏嘉树忽然抬手指向屏幕,说:“看到没,核武器出来了。”
他转过眼温柔含情地看着法国小男生,用法语说得婉转:“你看,我们的核导弹,很帅吧!我很不喜欢你们现在的总统,原来那个多好。”
又来了,太幼稚了……苏会贤闻言痛苦地捂住脸,可怜的男孩子惊愕地傻愣着,半响终于闷出一句:“我不是投的萨科奇的票。”
苏嘉树一愣,转而大笑,眉目间有轻狂的意气,清峻逼人。在他身后,电视屏幕上走过更为宏大惊人的群众方阵,有极缤纷的色彩,连绵不绝……
如果目光也有力量,如果目光真的会有压力,那个时刻那片巨大的广场大约也无法承受,那是钢筋与水泥无力撑起的一种沉重,因为同一时间有太多人怀着太多复杂的情怀在看着它……那些视线凝聚在一起,让人战栗心悸。
11.
标准太平洋时间,10月1日,6点16分,洛杉矶
蓝田坐在床上看晚会,伴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屏幕上金色的烟花像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好像那种金黄从电视漫到了房间,从海的另一边,流到了这一边,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临走时许国栋对祁红说的话。
他说:妈妈,我们不改国籍好不好,一辈子都做中国人。
——国庆日end——
【第五部 战争之王】
第一章 鬼影幢幢
引子
夏明朗忍不住笑,从军裤口袋里扯出一条银色的链牌甩出去:“哎,接着!”
陆臻愕然回头,看见一道银色的弧光,在爬升到最高点时闯入太阳的领地,迎光一闪,将陆臻的眼睛刺得一痛,在视网膜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迹。
第一章
1.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
陆臻进门时听到夏明朗喝了这么一声,声音很硬,字字咬紧,好像每个字都由生铁铸造,四四方方,见棱见角,砸到地上都带着响。
“什么事儿啊?”陆臻一时好奇。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夏明朗竖起食指摇了摇,抱着电话筒平躺在椅子上,他在进行这个严肃电话的同时让身体放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于是,座椅往后倾倒,只剩下两只椅脚支撑,整个人维持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平衡。
秋日午后的阳光带着煦烈的味道从窗口铺进来,大约是空气过于纯净的缘故,阳光与阴影的过渡比别处分明,夏明朗的脸隐在暗处,只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影子,肩上的三颗星泛着微光。
陆臻“切”了一声,忽然一下飞踢高高跃起,跨过夏明朗并不宽大的办公桌直取胸腹,腿法干净利落,已经颇有几分陈默的风范。在陆臻的计划中,像这样的急攻夏明朗要么往后倒直接栽下去,要么往前挡,总得蹭着点。没想到夏明朗不摇不晃地硬碰硬,一掌斜劈直接对上陆臻的小腿迎面骨。陆臻疼得呲牙,身子一斜劲力已经走偏了去,为了保住夏明朗的电脑和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夹,陆臻差点在这个窄小的桌面上做了一个托马斯全旋起倒立。
“都跟你说了,别老是玩这种华而不实的招数,没用!”夏明朗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坐正身体。
“那什么招数华而又实的,我亲你一下吗?”
“哎,这个问题值得考虑。”夏明朗眉开眼笑。
陆臻郁闷地站起来磨了磨牙,忽然又笑了:“得,我还偏不问了,我就不问,你也甭告诉我,我看你瞒到什么时候去,我憋死你!“
夏明朗忍不住笑,从军裤口袋里扯出一条银色的链牌甩出去:“哎,接着!”
陆臻愕然回头,看见一道银色的弧光,在爬升到最高点时闯入太阳的领地,迎光一闪,将陆臻的眼睛刺得一痛,在视网膜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迹。
陆臻在半空中截住那道银辉,入手有微微暖意,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什么呀?”陆臻左右翻看,掌心里握着的是两个椭圆型的银色金属牌,四周包边,军牌上半凸刻着一只威武的兽头,下半冲压出他姓名的罗马拼音与血型、出生年月日和队中编号。
“军牌喽。”
“什么人设计的啊?”
“总部支队的一个干事,好像姓余的什么什么……那名字忒怪了,我没住。”
“就这?就这样……”陆臻撇嘴,很是嫌弃的模样。
“行了,知足吧,就这就不错啦!”夏明朗态度诚恳地:“你看南京军区那条龙都肥成什么样啦?”
“您是故意知道小生出身东海是吧??君子不辱旧主!”陆臻瞪眼。
“得,得了,其实吧,你看,你们南京也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空降。哎,知道不,他们本来应该叫伞兵特种,好吧,队标出来,大队长不干了,说这怎么行啊,sbtz,那不就成了傻b特种了嘛?不行,绝对不行。好吧,改,结果人现在就叫空降了……”夏明朗狡猾地眨了眨眼睛,“结果更惨!”
“更惨?”陆臻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叫空降怎么了?”
“惨在你小子从来干不好的那事儿上。”
陆臻还在琢磨,心道小爷跳伞不错啊。眼角的余光中,夏明朗忽然轻舔了一下食指,眼神勾人。陆臻一愣,登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到连耳朵尖都烧得通红。
“你你……我说你这人!!”陆臻哭笑不得。
“这我可冤枉啊,这事儿不是我发现的,他们家换第二任老大就发现了,听说把那哥们郁闷的……不行不行的。老许记得吧,那小子特训队结业给他两个选择,一个是空降一个是东北虎,那小子看完队标之后默默地奔了东北。”
陆臻痛苦地捂住脸:四总部都让你们气出血了。
“所以,做人知足,就这……”夏明朗从领子里扯出自己的军士牌,凑在阳光下端详:“就这样的,算不错了,真的。”
“是啊,还好叫麒麟啊,你说咱们要是叫麒舰什么的,那不就完蛋了么?”陆臻无奈。
夏明朗一愣,脸黑了一半,忽然发现笑话别人是蛮开心的,可要是笑话到自己头上,那还真挺郁闷的,他决定以后看到空降的哥们,态度都得好一点。
陆臻是说了不问了,可临了他的耐力总是不如夏明朗强悍,因为队里最近的莫名异动太过频繁,陆臻撑了两天还是破功。
太好奇了,没办法。陆臻为自己开脱,谁让我是个科学工作者呢,对吧?
老实讲有时候陆臻特羡慕陈默,因为全队上下也就陈默能钉定夏明朗。可是,不自觉的,他又想起夏明朗哄他的:宝贝儿,咱活人有活人的活法儿,别跟那些个心智不健全的人学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臻总觉得自从那次在雪地里仿佛无理取闹的真心话大冒险之后,夏明朗对他的态度变了很多,不再是那么威严霸道的样子,真正进可攻退可守,能屈能伸大丈夫。陆臻偶尔也有些沮丧,最初其实是想着要不惜一切去成就他的,可是最后却是这样的,被他细致妥贴地包裹着溺死在那片无边的海里。
只愿长醉不愿醒呐!
陆臻非常唾弃自己,只是,温柔乡素来就是英雄冢,古有明训,罢了罢了。
到晚上,陆臻索性来个直接的,单刀直入扯着夏明朗问:“到底什么任务?”
第一个请路人向老婆求婚的是天才,第二个请路人向老婆求婚的是人才,到了第三个……那就是庸才了。同一个事儿,玩少了是有趣,玩多了就成肉麻。所以夏明朗笑了笑说:“上面打算抽一批人去水鬼营加训,增强海战的能力。”
“就这样?”陆臻怀疑地皱起眉。
“要不然呢?”
陆臻握紧拳头伸到夏明朗面前,忽然一松手,银色的军牌坠下来,两块链牌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嗯,怎么?”夏明朗微笑。
“我今天才发现,老宋没配发这个。我本来以为这次是全军大换装,经费直接从总后专项拨下来,可现在不对啊,这钱得从总部支队的账上走。结果我就纳了闷了,你说就凭罗长宏那个雁过拔毛的个性,他能好端端的给咱们做这么个玩意儿??南海舰队啥时候这么有面子了,去他们哪儿试个训还得专门做套牌儿?”
夏明朗苦笑:“您能别这么明察秋毫吗?”
陆臻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