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177
似乎一通百通,方进在水下格斗的感觉找到了,水下的其它各项操作都水平大涨。
一天里,晚餐是最幸福的时候,队员多年如一日地抱怨着伙食,死皮赖脸地试图从司务班再讨点自己喜欢的吃食,可是气氛欢乐而轻松。劳累了一天的战士们大刀阔斧的把食物填进胃里,他们动作生猛,就是贪图那种饱涨的满足。
虽然夏明朗恢复得很快,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没事儿了。但是柳三变脆弱的小心肝再也受不得一点儿意外,求爷爷告奶奶:这位爷,您晚上给我回到船上,留在急救设备完整的地方。
夏明朗哭笑不得,难道你以为老子随时随地都能晕过去??
柳三变迅速转身,留给夏明朗一个凄凉的小背影。
陆臻无奈地揽住夏明朗,你真把他吓坏了。
对于一个需要力保365天无伤亡事故,争取安全训练模范示范年的军事主管来说。一位上校级军官在水下43米处出现休克,心脏猝停超过一分钟,需要使用电击除颤,强心针,肾上腺素……才能把他救回来。这样的事故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他无法想象,而更要命的是,出事的科目完全不合规定。
陆臻可以想象柳三变现在一定后悔死了,无事生非地带他们尝试什么新科目,练得好了也不能赚什么,万一出事儿一切后果都得由他承担。给朋友添了这么大的麻烦,陆臻很是抱歉,只是难怪有些地方80年代的训练大纲也还在使用,陆臻原来不理解,现在也能体谅了。
为了安抚柳三的情绪,夏明朗晚餐之后果真找了个借口跑去船上呆着,留下陆臻、柳三变、酱仔和陈默一起讨论第二天的训练科目。柳三变笑着说脱离大部队这么久,明天大人物们都要强势回归。酱仔憨憨笑着说好啊好啊。陈默埋头记录。陆臻挑眉看了柳三变一眼,却被他躲开了视线。
会后各自分散,陆臻酝酿着理由去打算去船上找夏明朗。
“陆臻!”柳三变叫住他,追了上来:“不好意思,也没通知你,就自己定了计划。”
“应该的。”
“这几天都是我不好,拉着你们一起疯……”
“不,今天的事不是你的责任,就算上军事法庭我也会这么说,责任在我,责任在夏明朗。”陆臻的声音很低,平和温润,干净疏朗的眉宇间上找不到一点嫉愤的影子,从容平淡,有如月光一般的皎洁明亮。
柳三变盯住陆臻的眼睛,半晌叹气道:“你真厉害,太镇定了。我今天都快吓死了,我现在脑子都是乱的,你居然能这么镇定。要不是我知道你小子人品过硬,我真得怀疑你跟夏队的关系。”
“小弟我一向反射弧比较长,我明天早上会吓死的。”陆臻笑了。
柳三变深呼吸,自嘲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以前不觉得自己比你们差什么,比脑子、比身体、比技术……总感觉你们也就是钱多,仗着兵源好。现在看起来……真幼稚,就你今天这份镇定,老子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别这么说。”陆臻温和地看着他:“谁都有一开始,看多了什么都会习惯,不是水平高下,真要说有差别,小弟只是比你多见了几次血。”
柳三变眉峰一凛,仿佛刹那间有千帆万影划过他的眼,灵魂深处某种热辣辣的欲望探出了头。
陆臻扶住柳三变的脖子将他拉近,最后扎实地抱住他:“相信你的能力,我们才敢放心下去。任何事都有万一,五公里越野每年都要跑死几个,这么怕万一,什么都不用做。”
柳三变愣了好久,终于笑了笑:“谢谢。”
二十二、
陆臻隔开老远就看到夏明朗一个人坐在船头,胸口蓦然一热,心脏活泼泼地跳动起来。他上船先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找到小马的踪影,夏明朗在夜色中侧过脸,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呢?”陆臻半跪在夏明朗背后,双手合抱,把人揽进怀里。
“一见面就打听别的男人,我很受伤啊。”夏明朗惆怅的。
“让你哄哪儿去了?”陆臻忍不住,低头泄愤似地咬住夏明朗颈侧。
“打发回去睡觉了。”
陆臻放下心,分开双腿在夏明朗身后坐下,双手从掖下穿过紧紧地扣到腰间,心满意足地把下巴搁到夏明朗肩膀上:“我有时候发现你还蛮纤细的。”
夏明朗浑身一震,因为太过震惊而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内容,无意识的呆呆重复了一遍:“我很纤细。”
“是啊,”陆臻微笑着偏过头去,极为露骨的在夏明朗耳边吹了一口气,“抱起来刚刚好。”
夏明朗像是触了电似地弹开,眼色复杂地盯着陆臻看了半天,陆臻始终笑眯眯地回望他,终于夏明朗垂下头,小声问道:“不生气吗?”
“哦?”
“我以为你会揍我,至不济也得吵一架。”
陆臻一声不吭,他慢慢抽回手,解开夏明朗作训服的扣子悄然探入,粗糙的指尖划过胸口突起,触电般的感觉让夏明朗轻微的战栗,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陆臻。陆臻忽然发力,将他按进自己怀中。
心脏在跳动,在结实的胸肌下,属于夏明朗的那颗强健的心脏在陆臻掌心有节奏的跳动着,他慢慢闭上眼,感受那种脉动,那样的清晰有力。
陆臻钟爱这种感觉。
夏明朗放松下来,他低头微笑,后背与陆臻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两颗心慢慢跳到了同一个频率,连同呼吸一起。
“队长,死是什么感觉??”
“很无力,动不了,很黑……很想冲出去,但是动不了,什么都不能做,脑里很想……但是……就像废了……”
死亡是无能为力的挫败。
“果然,就像潜水……是很像。”陆臻收紧手臂将夏明朗抱得更紧:“今天是特意想在水里等我吗?”
“没有,我也没那么傻,等你不是找死吗?我又没你气长。我其实当时就正常上浮了,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慌了,可能是天黑,看着你下去,忽然就怕了……但我已经往上浮的。唉,反正乱七八糟的……”夏明朗解释一堆,发现自己语无伦次,郁闷地闭嘴。
“每次下潜都像要死掉一样吗?”
“那不可能的,当然不是。你找个恐高的,也没三层楼就脚软的对吧?再说我这个毛病……主要还不是因为那个问题本身,我又不是真的怕水,我是怕淹,你知道吧……我觉得主要……”
“你不会放弃的对吗?”陆臻打断他。
夏明朗哑了半天,终于干脆利落地说出一个字:“是!”
陆臻探身绕到夏明朗面前去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天边一轮明月,那眼神让有人种妖异的错觉,仿佛是严肃的,又似乎有些委屈。
夏明朗忽然笑:“你别这么看我。”
陆臻凑上去碰了碰夏明朗的嘴唇,低声抱怨:“你就不能服一次输……”
夏明朗试图辩解,陆臻已经及时吻住了他。
仰起脸,被人居高临下地亲吻这种姿式总是会让夏明朗感觉很不自在,他呜咽地表达抗议想要坐起来。陆臻却更强硬地锁住他的脖子,舌尖探到了他的口腔深处……
好吧,今天刚刚干了坏事儿,害人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实在也不怎么好意思过分挣扎,夏明朗只能不甘心地拽住陆臻的手臂。陆臻吻得凶猛而耐心,滑腻的舌头紧绞在一起,反反复复无休无止,夏明朗几乎找不到机会呼吸,最后实在受不了把人推开,大口地喘息。
陆臻死死地抱住他,一声不吭。
都很累,太累了的两个人只想深长地拥抱,把对方勒到自己怀里,然后放松,沉沉睡去。
后半夜风云突变,天边传出沉闷的雷鸣。夏明朗睁开眼就看到满天乌云翻滚,低低地压在头顶,间或有一条闪电划过,把天空撕出狰狞的伤口。
夏明朗刚把陆臻抱进船舱,暴雨就倾盆而下,巨大的闪电破空而过,挺立在海天之间,像连接天地的上古神木,雨水像鞭子一样狂暴地抽打纠结在一起。
夏明朗站在舷窗边出神地看向白天他们浮沉的地方,浓烈的水腥味扑面而来,暴雨飞溅出的水沫沾得他眉宇皆湿。
“想去吗?”陆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夏明朗讶然。
“我帮你开船。”陆臻转身就走。
“哎!”夏明朗拉住他:“你……”
“过了今晚上就没机会了,三哥可能再也不敢让你下去了。”
夏明朗目瞪口呆。
电光乍现,陆臻的脸被照得雪白,阴影分明有如雕塑,神色凝重而执拗,目光纯净。
“不用了吧!”夏明朗结结巴巴地说。
“队长,”陆臻上前一步抱住他,“我只问你想不想。”
心跳如鼓,相互应和催动,直到耳边只剩下血液狂奔的轰鸣。夏明朗生平第一次感觉手脚发软,只想牢牢抱住怀中这个人。
雨大风急,医疗船的吨位过低在巨浪中剧烈的摇晃,陆臻好不容易放下浮排下了锚,夏明朗换好潜水服站在船尾发愣,陆臻二话不说换起了衣服,还没等夏明朗回过神已经被他扑下了水。
巨浪滔天,在船上还不觉得,下了水简直就像山一样压下来,陆臻拉着夏明朗游向浮排,紧紧的拽住缆绳。
“下去吗?”陆臻在夏明朗耳边大喊。
夏明朗皱眉看他的眼睛,犹豫不决。
陆臻忽然笑,松开手,被巨浪吞没。夏明朗连忙跟下去。
水上水下是两个世界,上面越是浊浪翻天,下面越是显得宁静深远,往下去,十米之下就已经感觉不到水流的波动,深度绳没有扣死,在水下微微晃动。陆臻借着昏暗的灯光把安全绳扣好,他绕着夏明朗游了一圈,露出顽皮的笑意,伸出五指一个一个屈起。
夏明朗会意的点头。
1、2、3、……上浮!
刚刚冲出水面,夏明朗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迎面一个巨浪扑来,夏明朗躲避不及,被呛得大声咳嗽,陆臻连忙游过去帮他挡住水,让出一个空隙给他喘气。
夏明朗忍不住笑:“挺厉害的啊!”
水声轰鸣,陆臻听不清夏明朗在说什么,侧耳过去大声问道:“啊?”
“我说,老婆我爱你!”夏明朗大喊。
陆臻笑得差点呛水,指着夏明朗乐个不停。
我们的人生中总有很多莫名其妙地恐惧,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问一声怎么办?没有人能知道怎么办?那些阴影可能永远存在,那种疼痛永远也变不成欢愉……
可是,陆臻近乎怜惜地抚过夏明朗的脸颊:我只问你想不想。
只要你想,但凡我能,都会为你做到。
陆臻抱住夏明朗的脖子,额头紧贴:“下去吗?”
夏明朗点点头,携手下潜。
真好,当你需要的时候我还能帮到你。陆臻握紧夏明朗的手,心中无比庆幸。
其实在这种时刻深潜效果极差,因为水面太不平静,让人心跳过速,耗氧量大增,往往下不到十几米就气短。回到水面,又得在浪涛中起伏,海浪滚滚而来,把拇指粗的缆绳深深的勒进手臂,不过一两个回合,人就筋疲力尽。
夏明朗指了指医疗船示意回去歇歇,陆臻看着他的眼睛喊道:“你相信我吗?”
夏明朗被那种目光击中,来不及回想到底要相信什么就已经回答:“行啊!”
陆臻回身,指向远方雨幕之后深黑的阴影:“天琴岛,离开这里三公里,就我们两个,去看看吗?”
夏明朗笑了,他用力踩水,探身吻住陆臻的嘴唇:“想约会嘛,就直接点。”他大笑着放开陆臻往船上游,却被拽住,黑色的潜水刀看不到一点刃光,夏明朗只觉身上一松,已经被割断了安全绳。
夏明朗大惊。
“走吧!”陆臻把潜水灯绑在胸口,游到前方领路。
三公里,轻装,这样的距离在平时根本不是个事儿,可是现在?
夏明朗看着那一点光亮在波涛中一闪一暗,渐行渐远,他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追了上去。
如果你曾经站到100米高空,就不会在50米脚软。
这是最笨的高招,唯一的办法。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