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183
是上校衔,刘东方也是上校衔,刘东方不好意思让同级的军官住大宿舍,临时给腾出了一个小间。夏明朗心中窃喜,自然不会拒绝,而吐得晕天暗地之时,更觉得东方船长好生贴心,要不然这么丢人现眼的样子全让兄弟们看去,以后还怎么横行四海!!
等陆臻回去,夏明朗已经又吐完了第二轮,其实是真没什么可吐的了,强行吃了几块压缩饼干下去,好继续吐。夏明朗就觉得上高原都没这么难受过,头疼的要命,眼睛被泪水淹住了看着什么都模糊,心跳像打鼓似的好像要破胸而出,胃液火烧火燎地往上涌,把喉咙口烧得干涩剧痛。他知道再这么吐下去没完没了,捂住嘴强行压制,把涌到喉头的火辣辣的液体都拼命咽下去,对抗胃部的抽动。
陆臻一开门就看到夏明朗像离了水的鱼那样躺在床上喘着气,脸色苍白,满头虚汗,顿时小心肝儿抽得软软的疼。连忙拿湿毛巾给他擦干净脸,扶着夏明朗坐起来,喂水给他漱口,等一切收拾整齐了,拿了刚领的腌橄榄给他含上,索性也脱了鞋子坐到床上去,拽住支架把夏明朗搂在怀里。
夏明朗晕头转向的什么都顾不上,后脑枕得软乎了些他还觉得挺舒服,老实不客气地蹭蹭享受着肉垫的结实质感,皱起眉头强忍恶心。不一会儿,有人敲门,陆臻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人放下,大副塞给他俩桔子,挤了挤眼睛笑道:“船长下锚了。”
“要停船吗?”夏明朗耳朵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是,是啊!”大副大吃一惊,显然是惊叹夏明朗这付模样居然还能耳听八方。
“就给俩儿?我们俩人呢!”陆臻盯住大副那一大网袋金黄圆球。
“省着点儿,后面人多着呢。”大副像是生怕他抢,立马溜走了。
陆臻把门锁上继续上床,一手勾住床身铁架,一手牢牢地抱紧了夏明朗。他小心翼翼地把桔皮撕开一个角,掰下一瓣桔肉塞到夏明朗嘴里。夏明朗无意识的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味道清甜爽口,给夏明朗毛糙肿痛的喉咙带来极大的安慰。夏明朗哼哼着宣布我还要,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陆臻正把撕下的那条桔皮按在掌心搓揉挤压。
不一会儿,陆臻捂上夏明朗的口鼻柔声说:“吸气!”
夏明朗依言深呼吸,柑橘类皮质中特有酸而清透的气味直冲入脑,顿时精神一振,胃里翻江倒海的涌动也略平复了些。
“停船是不是会好一点儿?”夏明朗脑子动起来了,思维也就回来了,他满怀期待地瞅着陆臻。
陆臻温柔地笑了笑说:“有我在呢,别怕。”
夏明朗怀疑地盯着他,总觉得那温柔似水的笑容里,饱含着某种白牙森森的狡猾。没多久,“武汉号”下锚停船,夏明朗着实觉得船是不那么颠了,可为什么……他的头更晕了。
值得欣慰的是陆臻也终于有了一些晕船症状,微微皱着眉,把揉碎的桔子皮放在鼻子底下嗅着。
在封闭的船舱里夏明朗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迷迷糊糊的好像是睡着了,又被一阵干呕催醒。睁开眼,抬头便看到陆臻低垂的眉眼,在明灭的灯光中模糊出光晕,随着船身摇晃拉出温暖的光带。夏明朗困惑地眯起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一切朦朦胧胧似真似幻的。恍惚间觉得陆臻又看过来,弯起嘴角冲着他笑,低头吻着他的嘴角说,没事儿,睡着就好了。
当天风浪太大,浪高过七米,厨房做不出饭来,全舰军兵都就着干粮过日子。晕船这种事第一靠天分,第二凭经验,但真到了风高浪急的当口,是个人都晕,只是程度问题。有人吐水,有人吐黄胆,最严重的连血都能吐出来。不过呢,也还好,就像刘东方说的,反正晕船也晕不死人,除非就是实在受不了自杀的。
晕船这毛病,身虚体弱睡眠不足时当然情况会严重点,可这归根到底也算一种运动病,有时候身体反应越是机敏的人晕得越厉害。结果夏明朗和方进首当其冲,晕得那个天旋地转,吐得那个七荤八素。倒是陈默与徐知着他们狙击组成员上船之前为了帮海陆搞训练,临时跟着他们补了一大批抗晕眩的前庭训练,结果歪打正着,虽然也吐也晕,到底比其他人好些。
到晚上,风浪小了一些,大副赶着大家出来走动,凑点了啤酒熟食给大家加个餐。刘东方惬意地坐在起伏不定的食堂里给大家说笑话,说早当年他还只是个小水兵,有一次跟着渔政船出海。言及于此他刻意地顿了一顿,夏明朗到底强悍,在这种三魂走了七魄之际还知道接话领子,他直起腰暧昧地笑了笑说:“挺刺激的吧!”
刘东方顿时精神一震,那眼神再看过来时,多少都包含了那么一点:兄弟,你是识货的。
三十一、
虽然吃下去很会吐光,而且晕船太严重舌头麻木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无论如何东西还是要吃,能忍则忍能撑则撑,要不然连吐带饿,人很快就会虚脱,恶性循环。
东方船长乐呵呵地说着渔政船上的笑话给大家下食儿,他说起当年一出海就是三个月,船小浪急,顺便来个什么风浪都跟飞似的,厨师一边炒菜一边脚边放个桶来吐。他说那时候船上存不住东西,一开始吃青菜,青菜吃完了吃包菜,很快连包菜都没得吃了,大家吃罐头啃咸鱼,上岸了眼睛都是红的,去火锅店连点50盘菠菜。
他说晕船怕什么,是个人都晕,别说人晕,是个活物都受不了,他们当年为了改善伙食还试图养个鸡鸭,结果一出海,起浪了……猪疯鸡跳海,只有人还挺着。
大家都哈哈笑,是啊,只有人还挺着!
方进唏里糊涂地问:东方不败不是海军的吗?怎么混到渔政船上去了。
夏明朗暗地里踹他:又给人起外号……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方进于是唏里糊涂的又趴了回去。
是啊,无论风浪多大,即使猪都疯了鸡都跳海,是人也得挺着。大家吃完饭,一人领了三枚橄榄,一路撞着走廊回屋。陆臻为表诚意,自告奋勇的帮着大副去屋里绑人,把一只只神兽们都牢牢地绑在床上。回去时夏明朗已经消停了,一声不吭的平躺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睛紧闭,只有嘴唇是潮湿的,染着一抹不正常的红。
陆臻坐到床边,摸了摸他的嘴角,夏明朗微微睁眼:“都睡了?”
“嗯,我帮你看过了。”
夏明朗缓缓合眼,陆臻弯下腰去吻他的嘴唇,小声轻叹着:“队长啊,有时候我发现……”
夏明朗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你好漂亮”、“你很纤细”之类的惊人之语,连忙一把按住陆臻的后颈直接堵他的嘴。
睡吧……真的!
夏明朗诚恳的……老子再禁不起什么惊吓了。
这一夜自然不会有好睡,夏明朗一时晕眩一时又醒了,头疼的难受,忽然受不了又想吐,整个人徘徊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后来终于觉得睡稳了一些,才发现陆臻不知何时已经跟他挤到一张床上,牢牢地抱紧了他。
甭管能不能出门,广播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响着起床号,夏明朗强撑着坐起身,发现陆臻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夏明朗晕沉沉地说了声:“早。”
陆臻凑过来舔着他的嘴角:“队长……”
夏明朗刚刚睡醒脑子里还不怎么清楚,警惕性就降了不少,有人献吻自然是乐得,他正在享受着那细软滋味,就听到陆臻轻笑着说:“队长啊,我以前看到你特别拽、特嚣张、特帅气,我觉得特别喜欢;可是为什么现在看到你这么娇弱的样子,我还是觉得你好可爱。”
夏明朗只看到九天惊雷滚滚而下,打得他全身都黑了一黑,骨头架子惨白地闪了一闪……
娇……弱……
夏明朗僵硬地看着陆臻,半晌,叹了一口气说:“你觉得我现在应该笑好,还是哭好……”
风浪居然又大了一些,但是雨停了,武汉号拔锚全速开进,今天的科目是高海况状态下的常规战备操作。夏明朗神奇般地感觉到自己的晕船症好了一点,他本以为是自己吐啊吐的就吐习惯了。后来才知道,晕船这种事索性大大地颠起来反倒会好一点,停船远比开船难受得多。这就是为啥有时候晕车的人坐吉普不晕坐宝马晕,都是一个道理。
但夏明朗不管他的理论基础是啥,当他觉得自己好一点儿了,他就开始非常急于摆脱‘娇弱’这个头衔了。说真的,太他娘的雷了,他这辈子还没想这两个字能跟他沾上边,他深切地感觉到不行了,这孩子得教育啊,好好教育!!再不然,什么梨花带雨、倾国倾城、美艳绝伦这种狗屁倒糟的词都能往他脑门上贴。
夏明朗一思及此,就觉着胃里又开始了新一轮更强的抽搐。
夏明朗冲着刘东方说麒麟要参与训练,东方船长惊讶地看着他说:“你们行嘛?”
夏明朗扯着嘴角说:“你问个爷们行不行,你什么意思啊。”
东方船长哈哈大笑,没问题,上!
夏明朗本以为陆臻得反对,没想到他听完积极支持,甚至提出了理论基础。据说晕船是因为前庭平衡感受器受到过度的运动刺激,产生过量生物电,影响植物神经系统造成的紊乱反应。然而从生理学上来说,无论是前庭还是植物神经都是次层中枢,会被高级中枢兴奋性反应所抑制。也就是说,就理论而言,如果你专注于一个别的什么事儿,你就能不晕,比如……自己开车的人常常不晕车。
夏明朗听完极度怀疑的上下打量了陆臻几眼,陆小臻马上露出科学工作者的严肃劲儿来。夏明朗嘿嘿笑了笑,得,甭管你是真是假,老子要玩儿的是爷们,吐也要站着吐,吐出血来老子都不能娇弱了!!
夏明朗一声吆喝,麒麟全员集合,一个个牙咬紧了,背挺直喽,愣是在过山车似的走廊上站稳了脚跟。
刘东方原本觉着头回上船能站直了下船都是个胜利,夏明朗这会儿吆喝来去的也就是单纯为了给自己的兵鼓鼓劲儿,没想到夏明朗清点完人数,他玩儿真的。直接要求大家跟着水兵们一起进行紧急召集,即从休息状态紧急进入自己的战斗位置。
麒麟众人的战斗位置只是在第一天熟悉船况的时候简单假设了一下,而军舰却是一个你连下舷梯都得练习好几遍才不会出错的地方。武汉号全长154米,宽16.5米,船身狭长紧凑。舰载各式各样的反舰导弹、舰空导弹、反潜鱼雷和全自动火炮,还有乱七八糟各项雷达、声纳以及电子系统的天线,甲板上各种装备林立,情况复杂,普通人贸然上船光是记地图就得记上好几天……刘东方正觉得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夏明朗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他们记得的。
于是,一声令下,气笛中拉出刺耳的警报。
冲上甲板才知道什么叫风大,放眼出去那是一望无际的海,海面上看不到一点碧色,阴沉沉,浊浪冲天,堆起千层雪峰,山一样的扑过来,溅得甲板上全是水沫。
狂风把甲板上的水吹成扭曲的线,一层层一叠叠交错盘绕,最后像蛇一样的昂起头,被打散在风中,碎成烟雾。
夏明朗看得啧舌,不自觉回想起前几天他在天琴岛经历的那场暴雨,当时已经觉得很是汹涌,现在看来简直温柔得像他老妈的摇篮。
甲板上浸着海水,极度湿滑,麒麟的队员们在剧烈的晃动中连滚带爬地狂奔,间或有人滑倒,直接跌飞出去,撞上右舷的扶拦。军舰踩浪而行,七八米高的大浪狠狠的撞上来,浪尖越过船舷在半空中甩得粉碎,像暴雨一样砸下来,把人淋得精湿。
夏明朗的战斗位置在船尾的直升机平台,按战术假定他应该跟着直升机升空指挥,但是在这种海况下,直升机根本不可能起飞,卡-28精悍的机身被缆绳和铁链牢牢的束缚在甲板上,在狂风中摇晃着发出钢铁的咆哮。飞行员拽着铁链站在他的位置上,地勤人员还在忙着检查飞机的锁扣是不是锁牢。
夏明朗闭上眼睛深呼吸,腥咸的飞沫扑面而来,他却从心底里爽出来,一直抽搐着强硬的宣告自己存在的胃部好像终于从腹腔里消失了,像其它沉默的器官那样安分守己地工作着。
夏明朗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前方马上有人应喝,一声声从船尾到船头,连成一片。
麒麟第一次高海况海上战备值班,虽然到位慢了一些,可是无一脱岗跑错,全员在岗。刘东方在船长室里狠狠地被震了一下,这他妈的就是素质啊,高水平的兵,到底不一样。
三十二、
武汉号所有舰上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