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242
领导,带上阿泰过去打下手,却意外地发现此人对机械极为精通,全然不是个甩手掌柜的模样,一问之下才知道李国峰的本职居然是工程师。
“怎么把你留下了?”陆臻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懂啊!就这儿,每一个机器每个零件我都知道怎么回事儿。”李国峰的情绪已经缓和下来,千斤的重担一朝卸下,他的心情甚至有些愉悦,冲陆臻裂嘴一笑,带着些傻气。
陆臻在那个瞬间就决定喜欢他,这人与他曾经的兄弟们都太像,他的那些师兄师弟们。一样的单纯质朴,一样的执着无畏,傻乎乎地爱较着真,非常自豪的死理性派,不顾人世艰险。
这时节还能留下的,不是精英就是饭桶,饭桶在这些日子也被淘汰的差不多了,动起手来全是精华。发电机修得很快,当天晚上宿舍就通上了电。有了电才会有水,虽然机井打出来的地下水味道古怪,但瓶装水毕竟还是得省着喝,好在苦日子过久了,大家都已经开始不当事。李国峰很乐观地说等发电机再修好几台,他们可以把净水器也用起来。
南珈几乎是一个微型的城市,这里什么都有,一切的生活所需,那些空荡荡的楼房昭示着曾经的繁华,而此刻人去楼空。生活区西边最临近围墙的地方是昨天交火的主战场,一栋三层楼被炮击轰塌了一半,一群人正在那里翻翻捡捡,试图找出一些可用的东西。
夏明朗发现他需要重新规划这块方舟的秩序,这艘孤船上人似乎还不太明白他们正在面对什么,将要遭遇什么。他们需要清晰的物资记录,完整的防御工事与合理的巡逻制度,而这一切,在他们到来之前被安排得一团糟。
当然,李国峰的确已经尽力了。
光是清点物资和接手各种地图就让夏明朗他们忙到深夜,而充当了临时医院的食堂里彻夜灯火通明。黎明时分,陆臻看到张浩江坐在食堂门口的一块空地上抽烟,他的裤脚和鞋面上全是血,白大褂卷好放在了膝盖上。当时与陆臻随行的是李国峰派给他的一名助手,小伙子带着怒意质问:“他为什么这么闲?”
陆臻抬一抬手示意他暂时安静,走到张浩江身边坐下,老张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不一会儿,一支烟燃尽,张浩江拿起白大褂走了回去,在未来的八个小时内,他都没有再抽过烟张浩江在那一天一夜里做了八台大手术,最后救回来三个人,现代武器的威力令人啧舌,触之即亡,一不小心便血肉成泥。
天气炎热,尸体需要尽快处理,喀苏本地人就地入葬,而中国藉的员工则在一定的防腐处理后暂时冻入冰柜。
李国峰从一个死理性派的角度讨论过是否需要为了这些已经离世的人浪费电力,就地火化把骨灰带回去也是一样的。当然,像李国峰和陆臻那样不在乎死后容颜的人毕竟是少数,夏明朗的决定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的确,很多事没有必要,只是为了让人舒服一点,好像安慰剂的效果,然而人心毕竟不是机器。
本地习俗,意外身亡的人需要在天黑之前入土,葬礼仪式是由米加尼主持的,他脱了制服,换上传统的裹身布与长刀。
平心而论,李国峰从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形,他有些困惑地看向夏明朗,几乎搞不清楚他现在应该流泪还是不流泪。可是当他看到夏明朗也眼角湿润泛着泪光,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惊慌与苦痛转眼间涌上心头,禁不住失声痛哭。从附近村子赶过来参加葬礼的妇女们似乎也被他触动,她们尖声哭喊,差点盖过米加尼低沉地吟唱。
陆臻到此时已经有接近50个小时没睡觉,大脑刚一停转,困意便汹涌而来,夏明朗不动声色地扶住他,陆臻垂下头,站着睡了十几分钟。
安葬了阵亡的烈士们,剩下这些重伤员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好在张浩江经验丰富,并不需要夏明朗分心去关照他。于是,由柳三变接手生活区的防卫事务,他带上陆臻和陈默,跟着李国峰去巡视整个油田,他总是得搞清楚,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虽然也是有点心理准备的,可是当他们亲眼看到那仿佛无边无际的荒漠与零星点缀在其间的井架时,还是被唬住了。
这地方也太他妈大了!夏明朗有些犹豫地看了陆臻一眼,就他们这百十号人扔这光秃秃的野地里,连水泡都没一个啊!
“你们这儿,就没有围墙什么的?”
“没有啊,不需要的。”李国峰茫然的。
“平时就没有人偷油吗?”夏明朗无奈地问道。
“那不可能啊,这里都是自喷井,直接从地下涌上来就进了管道了,他们又撬不开的,而且平时整个作业面都会有人啊,总不可能让人把井炸了。”
“那现在这些井怎么办?这么多,怎么维护?”陆臻清了清嗓子。
“哦,这个你们放心啦!”李国峰自豪地笑起来:“在大部队撤退之前,我们给所有的油井在井下差不多几百米的地方打了一根套管进去,然后用石英砂填埋地层,所以现在所有的油井都已经封死了,油气上升不到地面,没有人能偷,也不需要维护。”
15、
“如果这块地方被别人占领呢?”陆臻狐疑地问道。
“那得看谁占了,要是老黑我估计没辄,我这个套管结构还是比较特殊的。老黑完全没技术的,虽然我们跟他们合作做公司,但是他们就是出资源,除非战后都消停了,他们把壳牌,bp找过来,那应该能把套管起出来。”
“那是如果,我是说如果……”陆臻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老黑们可着劲儿的糟蹋这块地方,你估计能造成多大的损失?”
“哦,这事儿我还真想过。我们可以这样,用水泥把所有的井口都封死,那么,他们再怎么折腾最多也就是把地面设备都清平。当然这样子重新开井要麻烦点儿,但是,还行吧,整个损失应该不到一亿。”
陆臻与夏明朗对视了一眼,再一次问道:“你确定?”
“那当然,我详细算过的。”李国峰在这方面总是很自信。
“那真是个好消息。”夏明朗微笑着拍了拍李国峰的胸口:“只是希望都别走到这一步。”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陈默已经基本完成了整片采油区的草图,夏明朗接过图样一一查对。陆臻这些年脾气收敛了不少,已经不算是个非常七情上面的人,不过眉宇间的气息还是不自觉锋利起来。夏明朗略做留心,发现李国峰实在粗得可以,也就懒得关照什么了。
其实夏明朗明白陆臻的心思,虽说一项任务的意义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可是,为了几千几百亿卖命,和为了不到一个亿卖命,那心情还是不一样的。夏明朗不知道陆臻那小脑袋瓜子有没有瞬间把他们所有人的卖价给算了一遍,但看那脸色实在不太乐观。夏明朗本来以为这小子回去就得先向自己爆发一通,可是杂事繁忙,千头万绪,稍稍安定下来就各自一头栽倒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把资料整理好与聂卓通话,通报现状并讨论重伤员的转移工作。陆臻完成了所有的常规汇报后停下看了夏明朗一眼,夏明朗知道他的意思,微微苦笑了一下,打发陈默和柳三变先走。
陆臻先深呼吸,语气郑重地问道:“将军,我有个疑问。”
“说。”
“您是否知道,石油队有足够的技术保证即使没有人留守,我们的利益也不会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
“我知道,我看过他们的方案。不过,陆臻,请你回答我,喀苏尼亚正在发生着什么?”
“暴乱?”
“不,是内战!喀苏尼亚的未来是分裂,南方独立不可避免。现在,回答下一个问题,南喀苏政府为什么要遵守一个奈萨拉政府签下的合同?”
陆臻登时愣住。
“你用什么证明这是你的,你要主张权利,你要实际控制,两者缺一不可。当坦克开不过喜马拉雅山脉,那块地就不是你的;当战斗机飞不到曾母暗沙的时候,那片水也不是你的。当你们离开南珈,这个油田也不再是你的。”
“对不起,将军。”
“要记住。嘴巴,只是你长在脑袋上的装饰品,只有脚板硬实,才能踩稳一块土地。行之无名,固然行而不远,可有名无实,连一步都踩不出去。”
“是的,我明白了。”
“不,我想你还不明白!这是一次机会,在远离本土的地方,不算核心的地方。我们可以通过这件事试探全世界的反应,我们要让世界明白中国的意图,中国的办事方针。我们是有原则的国家,我们讲道理,我们不会赶尽杀绝,不让喀苏尼亚人吃饭,但是,我们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拿走我们辛辛苦苦创造的那些。”聂卓停顿了一下:“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了!”
“很好。”
陆臻关掉卫星电话发了好一阵的呆,最后抹一把额头的汗水,拍着胸口说道:“可吓死我了。”
“装吧,可劲儿装……”夏明朗挤眉弄眼地表示不屑。
“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到了?”陆臻指住夏明朗的鼻子:“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去撞南墙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夏明朗握住陆臻的手指:“小同志,人活着就有可能丢人,不要这么接受不了。再说了,我的理论高度要是能赶上聂老板,那我不也当老板去了嘛?”
陆臻继续发上一阵呆,深呼吸,吹起了额头的碎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是没听懂吧!‘这是一次机会’,啥叫机会,机会是稍纵即逝的,机会是没有人给你趟过路的。机会是用来抓的,不是用来办的!”
陆臻跟着夏明朗的逻辑绕了一大圈,发现一无所获,愤愤然甩出两个字:“废话!”
“得,那你就当我是个屁,先把我放了吧!”夏明朗笑眯眯地拍一拍屁股走人。
陆臻哭笑不得。他忽然发现无论是现状还是未来,他都想得过于单纯了。他需要把心静下来,而不是成天想着怎么远离这场战争。
夏明朗刚一出门就让沙尘呛了一口,放眼望去,四下里一片蒙蒙雾气。太阳被凝固在漫天的黄沙中,泛着诡异的砖红色,远处尘烟滚滚,天地间尽是混沌。
“我……操……”夏明朗感觉自己的心情已经只剩下无奈了。
而值班长徐知着很快就在他这无可奈何中再加一杯伤心酒:全区战斗警戒,因为所有的哨兵都失去了自己的视野……至于红外嘛,眼下平均气温39度8,估计只有神仙家的红外探测仪能分差别来。
夏明朗迫不得已,要求除了哨兵之外的闲杂人等都退到室内活动,同时启用小型阵地雷达代替警戒。
不一会儿,沙尘暴的第一波先锋杀到,正面风向的玻璃窗被吹得哗哗作响,尘土簌簌地落下来。到了这步田地,哨兵基本上算是瞎了,陆臻与冯启泰成了所有人的眼睛,轮流值班,不敢错过一秒钟。
陆臻发现米加尼一直躲在远处观察他,似乎对这台机器非常好奇,索性招手叫他过来。
“能看吗?”与其他本地人不同,米加尼是一个知道距离感的年轻人,这让他看起来总是有些戒备的模样。
“能看。”陆臻对他微笑。
“这是雷达?”
“你知道?”
“我在肯尼亚当过兵。”
“哦……”陆臻若有所思:“原来是个老兵。”
陆臻起身伸出手:“希望将来合作愉快,老兵。”
米加尼似乎被惊到了,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去,陆臻抢先一步用双手握住他的:“我们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
“你们……中国,是什么态度。”米加尼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
陆臻抱歉地笑了:“我不知道。”
米加尼非常体谅地点了点头,似乎他也没有指望过陆臻能回答他。陆臻总觉得这是个统战的好机会,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顺便执行一把政委的职责,冯启泰忽然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怎么回事?”夏明朗马上冲了过来。
“是车,越野车,四轮驱动的。”陆臻盯着绿屏上的光斑。
“这都能看得出来?”
“猜的,常规判断。”
“能判断下是敌是友吗?”夏明朗失笑。
“没问题,待小生借东风做个法。”
夏明朗呵呵一笑,呼叫徐知着准备,看这苗头,这车很快就要进入警戒圈了。这年头,飞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