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262
人,只有村边的大树孤独地站立着,枝叉上还展示着几具新鲜的尸体,投影在暗夜的星空上。
“谁干的?”夏明朗小声问道。
“不知道。”秦若阳叹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都这样。”
前方的尖兵传回来一声低低地咒骂。
夏明朗马上敏感地追问道:“怎么了?”
“有沼泽。”
很快,四个方向的尖兵陆续回报:沼泽!
秦若阳躲在阴影中研究卫星地图,最后确定,这不是一个沼泽区,而一条正在干涸的季节性河流,但是泥浆状河床在这时刻非常危险,谁也不知道它有多深,是不是会吞没生命。
夏明朗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强渡,大枝大枝的灌木被砍下来铺到河床上,队员们用尼龙绳把自己绑成一串,在缓慢流动着的泥浆中匍匐前进。白天被烈日充分炙烤过的烂泥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那些断枝残木和各种动物的尸骸,被卷裹在泥浆里静静地腐烂着。
好在这条破河不像尼罗河那么宽……
夏明朗在地图上重重地划了一笔,把这条河道圈起来。这里离开雷特右路军的营地只有一公里,这是个绝妙的好地方,他不能白沾这一身臭泥。
再往前,丛林变得稀疏起来,林间的小道显示出这附近有人类在活动,没有走太久,他们就看到了远处瞭望台上闪烁的白光。
这是一个名叫洪斯的镇子,建筑物已经被连日的战火毁去了一大半,没有灯,也听不到人声。在午夜的星光下,只有一大片乌麻麻的军用帐篷安静地躺在空地上。阵地雷达扫描出大量人员信号,右路军的主力果然全在这里。
雷特今天早上刚刚宣布承认对南珈的炮击,但是此刻的营地戒备稀松,看来他们中间隔着的那300多公里广袤丛林与中国政府一贯的克制麻痹了他们。
是啊,谁会相信中国人除了抗议还会干点什么别的呢?
突在最前方的侦察尖兵很快就带回了营地的外围草图,夏明朗结合白天拍下的卫星照片仔细地比对,把停机坪与军火库这些关键设施的位置一一圈画出来,将地形图和撤退路线传到每个人手上。
狙击手就地分散,寻找合适的狙击阵地。剩下的战士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一边补充着食物和水,一边抽出军刀慢慢擦拭,镀过钛的刀体正是子夜的颜色,握在手里……就像是隐形的。有人开始拆解保养自己的枪械,虽然所有的枪都经过防泥沙检测,但是刚刚那条烂泥河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凌晨3点15分,明月滑入西边的山头,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偌大的直升机坪四角守着七、八个精神困顿的哨兵,几条黑影无声无息地从在黑暗中滑出来,趁巡逻兵背对背分开时贴近目标,轻巧得好像影子那样,一触即收。四下里很安静,几乎无声,只有血液从血管里喷出时的 “嘶嘶”轻啸。
刑搏将刀子插回腿袋里,拿起自己的微声冲锋枪,警惕地监视着近在咫尺的军营。鲜血沾透了他的作战服,粘乎乎的,浓重的血腥味和烂泥的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这让他很希望自己的鼻子能暂时失效。
他的同伴正在给直升机按装引爆器,这活儿很简单,把c4的小炸弹贴在油箱上,只需要一点点。
徐光启很快跑了回来。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正在给军火箱子和大桶的燃油上粘贴同样的黑色小方块。
夏明朗听到耳机里陈默平静的声音:“我们要到了,20分钟!”
夏明朗把一颗强力薄荷糖塞到嘴里,狠狠地抿紧了双唇,注视前方。不远处,探照灯的光柱从半空中投下来,圈出一个浑圆的光斑,在地面上无聊地划动着,这座军营仍然在沉睡。
“行动!”夏明朗沉声说道。
惊天动地的爆炸只用了千分之一秒就打破了眼前这一切,烈焰卷起浓重的黑烟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各种殉爆的炮弹和子弹噼哩啪啦响个不停,像焰火一样从玫瑰金色的火团里冲出来,照亮天际。
跟它比起来,那两架直升机简直就像是还没开始燃烧就消失了。
整个军营在火光中显出了它的轮廓,探照灯像疯了一样的飞快地扫动着,光斑掠过火光中的军帐。一些慌了手脚的士兵从帐篷里冲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被狙击手们像打靶那样一个一个地清除掉。
一排高爆榴弹密集地落下,在左侧的坡地上,两个自动榴弹发射器正在疯狂地吞吐着这些危险的小玩意。一座接一座的营帐在火光中被掀翻,热空气托升起燃烧的帆布,在夜空中招展。
终于有人缓过了神,像潮水一样稠密的子弹从军帐里泼出来,向四面八方扫射。
夏明朗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瞄准镜,像这样高频的射击通常只有一个目的——火力掩护。很快,从右则的营房里冲出一拨人,夏明朗随意选定了一个目标,扣下扳机,瞄准镜里的人影就像是被绊了一跤那样地栽倒了,几乎不需要调整,夏明朗就把枪口对准了下一位。
秦若阳听到一长串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耳边响起,从草丛背后窜出半米长的火舌,那是武千云的机枪正在开火,他没有加曳光弹,暗色的子弹融化在夜色里,像割草一样收割着远处的人命。秦若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火药味刺激得他血脉贲张,他凑近瞄准镜将套住一个人的胸口,然后轻轻一扣……
45.
秦若阳在三分钟之内打破了他人生的两个非常重要的记录。
1.向有生目标开枪的次数
2.击中。
然而,还没等他再兴奋到三分钟,迫击炮阵地发射时的哨声从军营的方向传来,炮弹尖叫着划破夜空。看来,敌人在挺过最初最混乱的十几分钟,在新兵蛋子和傻冒儿们都消耗得差不多以后。
反击!
终于开始了。
“炮袭!”整个无线电通路里都在喊。
狙击手们马上从树上跳了下来,夏明朗把秦若阳一把拽起拖到空地上:“不要靠着树!”
大面积覆盖的炮弹撞在树冠上爆开,破片激射,混着被炸碎的断枝残木四散飞溅,树下是最危险的地方。秦若阳被巨大的爆炸声震得脑中嗡嗡直响,他几乎站立不稳,大声喊着问夏明朗:“什么?”
夏明朗拉着他的衣服把他扔到另一个人的身边:“你跟着他。”
秦若阳慌乱中只来得及看到半张还不算陌生的脸,再回头看去,夏明朗已经没了踪影。
“宗泽。”对方很简洁地介绍了自己,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连续不断的炮击逼得大家抬不起头来,只能连连后退。左侧坡地上的榴弹阵地也哑了火,被追得满山乱窜,找不到一个消停的地方可以开一炮。
从军营里涌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乌鸦鸦地漫过来,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错觉。这个军营里聚集着接近五千名战斗人员,即使在第一轮的毁灭性打击下伤亡过千,夏明朗他们仍然需要面对百倍于自己的敌人。
宗泽抬手又击毙了两个趁着炮火掩护冲到近前的士兵,拉上秦若阳换一个阵地。
一发迫击炮弹击中了他们身边的大树,整个树冠都被炸得粉碎,大大小小的枝干落掉到地上。宗泽灵活地在这样复杂的地型上奔跑,秦若阳却被一根断藤重重地绊了一跤。
“小心!”宗泽连忙扯住秦若阳的背包带,把他提了起来。
子弹贴着头皮从他们身边掠过去,宗泽根本不敢停留,拉着人就跑;秦若阳来不及调整重心,被宗泽提在手里跌跌撞撞地狂奔。
随着一连串的巨响,在丛林与镇子的交界处燃起一片火海,这是夏明朗引爆了事先布下连环地雷。被断了后路的追兵更是像疯了一样冲进林子里,他们举枪扫射,向所有会动或者不会动的影子开响。
到处都是子弹破空的啸声和击中树干时的那种“噗噗……”的声响,秦若阳感觉到有子弹削过自己的头盔发出刺耳的尖叫,他大声嚷嚷着:“慢一点,让我站起来!”
忽然,他听到一声轻响,一篷炽热的血水溅到他脸上,宗泽前倾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一头扑到在地。
“我靠,我靠……操,妈的!”宗泽滚在地上挣扎,疼得咒骂不止。
秦若阳吓得大喊了一声,连忙地抓住宗泽的背包带子把他拖到一截倒地的大树后面。
“你怎么样,怎么了,怎么了?打到哪儿了?”秦若阳在夜视镜里只看到一条长长的亮色光带,一时手忙脚乱,甚至找不出宗泽中枪的地方。
“开枪!”宗泽忽然握住秦若阳的枪身,把枪口扭向后方
秦若阳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就在耳边炸响,子弹从枪口喷出时激散的气流几乎烫伤了他的脖子。秦若阳吓得连忙侧身让开,在慌乱中看到十几米外几个敌军陆续栽到在草丛里。
半匣子弹几秒钟就打了个干净,枪声一停,宗泽就抓住秦若阳的肩头把他甩到身后,同时一只手操作步枪顶上了这个缺口,继续火力压制。
秦若阳几乎不可思议地盯着宗泽,所幸激烈的枪声令他瞬间恍悟,他迅速换好弹夹,拉枪栓上膛待击,等待宗泽的子弹打尽的瞬间。
黑暗的树丛里不断地亮起火光,那是麒麟们刚刚撤退时布下的诡雷正在接连不断的被引爆。然而前面的敌人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秦若阳深深怀疑如果对方也有一样的夜视设备,他可能早就已经被打成了漏勺。
宗泽把所有的手雷都拿了出来,通通码在手边,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扔出去。秦若阳瞪大了眼睛往前看,他几乎已经能看到一大群人冲过火线向自己杀过来的情境,脑子像是冻住了,身体只有瞄准和射击的机械反应。
宗泽感觉到有风从背后掠过来,越来越猛烈,眼前的草叶渐渐贴地伏倒,他忽然笑了起来……曳光弹在夜空中划出美丽的光弧,从天而降!
援军!终于到了!
宗泽借着直升机卷起的旋风扔出两枚催泪瓦斯,然后拽出防毒面具贴到脸上。秦若阳伸出手来拉他,把他的半个身子架到肩上,连跑带跳地退到了一块大石的后面。
总算是安全点儿了!
秦若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含了满口的血腥味儿,看来,刚刚过分剧烈的运动让他喉头的毛细血管爆了大半。
陈默靠在机舱门边向下射击,身边滚落一地黄澄澄的弹壳。他看着下方烽火连天的战场,无序的火光给他确定目标带来了一些麻烦。陈默微微皱起眉头,再一次贴近瞄准镜,那里的一切都与世隔绝。
陈默从不会去计算自己消灭了多少目标,他只是单纯而平静地遵循着某种规则在射击:对最近处的目标,瞄准头部;对中程的目标,瞄准胸口;对远程的目标,瞄准躯干的中心。
有两发火箭弹从他脚下激射出去,这是一次联合齐射,从四架直升机上飞来的火箭在半空中汇集成一行,一头扎进洪斯镇上最后一片石头建筑里,据说,那里是指挥部的所在地。
高射机枪拉出一条灿烂的光弧向他们追过来,陈默感觉到机身一侧,向左路飞出一道圆弧,一排子弹射到机舱底板上,留下一长串的弹坑。低空盘旋时,高射机枪是直升机最大的威胁。
“放平!”陈默锁定机枪手,直升机机师配合地飞出一条直线,陈默连连扣动板机,有至少五发子弹向那个方向飞过去,在空中划出一个死亡的区域,严严实实地罩住了他。
共同盘旋在左路的三架直升机结成一个品字型的攻击性阵型,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迹接连不断地飞出去,将对方的迫击炮阵地炸得人仰马翻。
武装直升机……是所有陆军的天敌。
等催泪弹的烟幕渐渐散去,连同枪声也像是远去了似的。宗泽又开始感觉到剧痛,那颗子弹还卡在他的肌肉里,就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棍活生生捅进肉里。
“帮忙!”宗泽从胸袋里扯出一个小包砸给秦若阳,这是林珩的作品,这一包里汇集了处理一次枪伤的所有材料。
秦若阳定了定神,把夜视仪和防毒面具都扔到一边,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些瓦斯的刺鼻味儿,这让他的眼前有些模糊。秦若阳把小手电简咬在嘴里,用刀子割开了宗泽的作战裤。
伤口在大腿上,被撕破的皮肤和肌肉外翻着,血水不断地涌出来,像一张血淋淋的大嘴,秦若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