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266
不多时就乐颠颠地跑了回来,搓着手喊:“啥事儿啊!”
陆臻笑眯眯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来来,就刚才这个……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就觉得你废话挺多的。”方进嘿嘿笑:“穷得瑟,唬得那老外一愣一愣的。”
“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缺了什么东西?”陆臻扬着眉毛。
“啥?”
“卫星电话!”
“对哦!”
“那小子证照齐全,但是身上没有电话,这不正常。我就琢磨着不对劲儿,生怕他是间谍……没想到,这二货居然倒霉坏了卫星电话!”陆臻得意洋洋地:“而且,就看他这么紧张的份儿上,他一定还没来得及把东西发出去。不然,咱们现在就得快马加鞭地通知梁大使,准备应付一次外交灾难了。”
“原来是这样!”方进恍然大悟。
“行了,你可以走了,忙你的去吧。”陆臻挥一挥手,心满意足地赶人。
方进唔了一声,走到门边才回劲儿,疑疑惑惑地看着陆臻问道:“臻儿,你不会是专门把我叫过来……得瑟的吧?”
“那当然。”陆臻理直气壮地:“有问题吗?”
方进眨巴着眼睛。
“我就知道你理解不了,给你解释一下我的用意。”陆臻微笑。
方进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恍然觉得这笑容真他娘的眼熟。
得瑟归得瑟,事儿还是要急办的,陆臻火速查问海默,才知道坎普当时混进来,冒得是英国商人的名头,国际倒爷。
海默不太明白陆臻为什么会对一个记者这么上心,像坎普这样满世界拍照片卖的摄影记者还是不少的。哪里有动乱就往哪里扎,媒体行业也是竞争激烈之地,要混出头,胆子就得无限大。但陆臻显然不这么想,盯在海默身边把她营里那些混杂的鱼龙一个个细细清底,算是没发现别的异常,多少松了一口气。
这一轮忙完,已经午夜,只听得方进兴奋地广播里大喊:“队长回来啦!”
陆臻不自觉仰望星空,星汉灿烂中,几个光点缓缓移近。
打胜仗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起初兴奋无比,壮怀激烈,看着战机跃入视野,狂风卷起衣领,那种感觉,的确是舒畅而狂放的。
然而,首先降落的是尚可以迅速恢复投入战斗的轻伤员,战袍上还沾着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凝固成黑色的斑点,渗透进布料的纹理里……
于是心情急转直下。
陆臻连忙领着人跑过去,把走动不便的战士们架起来往回抬。
夏明朗随着第二架飞机降落,自然而然地接过基地指挥权,重新布防南珈。所有的重伤员已经在前线医院分流去了勒多港,随着一起分流走的是大批医护人员。张浩江坚持追随夏明朗赶了回来,毕竟在有些时候,一将可值千军。
停机坪上奔跑着匆忙的医生与战士,灯火缭乱,仿佛大战将即的紧张与严肃。
陆臻站在夏明朗身后问道:“伤亡率怎么样?”
夏明朗转过身,拥抱他,有几秒钟完全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三死十一伤。”
起初因为胜利而带来的狂喜被冰雪冷冻,陆臻含糊地应声,用力拍了拍夏明朗的后背,然后各自分散,投入各自的工作中。
南珈又回到了它最常规的状态,高效、冷静并且严密……
51.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实力是一切的根本。现代资讯发达,不到一天时间,夏明朗的赫赫武功就传遍了整个南喀苏尼亚。
勒多港的中国大使馆门庭若市,各种政治撤掮客、中间商蜂拥而至。原本还在观望地人们火速动了起来,正在对掐的军阀跑得更快……他们生怕被对方抢了先手。而像吉布里列这种与中方长期交好的军阀势力,此时成了最热门的抢手货,远近的兄弟们都想凑过去问问:中国佬儿的脾气怎样,好相与否?
从各方试探性地蠢蠢欲动各自观望到……纷纷倒戈相向,夏明朗只花了不到12个小时。
大棒挥舞过后,是胡萝卜。
梁云山知道此时人心惶惶,第二天一早,赶在谣言四起之前迅速招开新闻发布会,陆臻火线增援,然而这次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中国是攻击方,一切资料尽在掌握,而对方茫然无知。
因为事发突然,新闻发布会上只有寥寥几个常驻喀苏的欧美大社记者,梁云山为此得意地向陆臻炫耀说:就算牛记们看到报纸马上包机过来都来不及。
双方实力不对等,冲突自难发生,整个发布会显得有些冗长沉闷,梁云山再次重申中方的和平主张,呼吁联合政府,呼吁文官制度。
陆臻听着老梁侃侃而谈,心里不自觉地模拟做答,他只觉得有趣,顺便试验自己还记得多少外交套话。至于陆臻自己的台词更是早早就定好的:雷特是如何偷袭的,他们是为何去巡查的,怎样遇袭的,怎样反击的……
一张张图片摆出来,死伤于炮火的难民,被炸毁的房屋,证人的供词,高射机枪拉长的火点与rpg的尾焰在夜空中交错飞舞。
这是一条完整的逻辑链,几乎不可撼动,在没有更多消息来源的情况下,记者们除了速记和拍照再也找不到更多杂事儿可干。
好不容易等到自由提问环节,大概是实在没什么可问了,三、两个问题以后,话题不可避免地偏向了类似中国的“喀苏战略”或者“非洲战略”这样的宏观而空泛的大问题,双方交换着那些世人熟知的套话,发布会越发的无趣起来。
陆臻轻轻捻动着稿纸,默默估算大概还有多久可以结束。
一个尖锐的问题被突然抛了出来:“日前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指出,非洲应该警惕那些推行新殖民主义的国家。请问,军官先生您对此有何看法。”
“我?”陆臻有些诧异,这毕竟不是他的话题,而且他这次并不接受自由提问。
“是,是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军事方向的话题。”小记者看起来很激动,有些结结巴巴的。
陆臻想了想,给梁云山送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我不是一个外交人员,我是一名军人,我并不了解有些新词的确切含义,比如说‘新殖民主义’。” 陆臻松开手中的稿纸:“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殖民’应该是用来形容早年的美国开拓者们残酷猎杀并奴役印第安人这一类的暴力行为。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实的指控!我们在非洲一没搞种族清除;二没有输出饥饿与穷困;三没有劫掠黑奴。我们一直平等待人,积极提供工作岗位,在客观提升了这些地区的工业化水平与人民生活,我认为这应该是新自由主义,而并非什么殖民主义。”
“但是你们在这里低价掠取资源!”
“这位先生,中方在喀苏尼亚投资的所有油田都经由公开透明的招标程序……”梁云山自然而然地接过这个问题,陆臻神色不动,平静地看着这名小记者被老梁轻松打发。
发布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更大的功能恐怕是对雷特隔空喊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切好商量。临到退场时,小记者奋力挤到主席台前,冲着陆臻喊到:“我参加过上一次,那时我以为你是个人道主义者,但现在我觉得我错了。”
陆臻低头看了他一眼:“当你看我顺眼时,我就是人道主义者;当你觉得我的回答不如你想象,我就不再是了。其实我就我,从来不曾改变过。”陆臻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埋头收拾杂物离开。
时间紧迫,刚刚离了会场,陆臻就随着梁云山直奔勒多机场,他们将在此各奔东西,陆臻回南珈,梁云山去奈萨拉。总统大人的日子现在很有一点不好过,丢了大半个南部,面子上到底难看,连他自己部落的元老们都在考虑是否要换一个当家。
梁云山前去斡旋,顺便委托喀苏方面的高官帮忙,与雷特做更深的接触。这种事听起来几乎匪夷所思,可却是再真不过的事实,在任何冲突的地方都是如此,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现在天气凉快了一些,尚文凯开车时没有关窗,长风吹透了陆臻的衣襟,梁云山坐在副驾驶座上,忽然感慨道:“现在要再做点事太难了,要是再早一百年就好了。”
陆臻挑了挑眉毛,笑了:“那怎么办?没赶上趟嘛。”
陆臻随意地开着玩笑,他和梁云山几番交道打下来,知道那也是位性情中人,早年的疏离不过是职业化的伪装。
“那帮人,自己烧杀抢掠混出来的,老底还没洗干净就出来装圣人了。”梁云山愤然,他受老一代教育出身的,对“万恶的资本主义”相当没好感……
“没办法,立场不同。”陆臻拍了拍的梁云山的肩膀。
“他们就是怕了,懂吗?中国这么多人,人均想多占一点点,就是抢他们口里大块的食。好地方早让他们占了去了,能给我们剩下点什么呀。一穷二白,都得自己投资建起来,公路、铁路、港口、输油管线……容易吗?”
“这就是工业时代。”陆臻说道:“你要发展,就需要市场,需要原材料。你发现控制生产更有赚头,你发现自己的资源不够要去外面找。你发现外面那些地方太烂了,你就得收拾。忽然有麻烦了,你要保护自己的项目和人员就得派兵。最后……你发现你得尽可能的控制世界。这就是贸易,300年来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规则。唯一的进步在于,现代人手段更温情了。”
梁云山回头看了陆臻一眼:“小伙子见识不错啊,对经济这么有了解。”
“战争是政治延伸,而经济是政治的基础,都是战场,不能不了解。”陆臻微笑,三分谦逊的态度,却更显光彩。
“对,就得是你这态度。战场!”梁云山忽然激动起来:“我当年给小伙子上课的时候反复强调!有些话是用来说的,不是用来做的,这个世界还是丛林的,外面的豺狼虎豹那么多,你对他们讲仁义,就是对自己的同胞残忍。”
“国内有人批评?”陆臻敏感地问道。
“一帮洋奴,生怕洋大人生气呢,对世界格局还没你了解。” 梁云山不屑地哼了一声。
陆臻失笑,尚文凯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似乎也觉得自己老板太激动了。
“对了,我们的油田真的是招标招中的吗?”陆臻配合得换了一个话题。
“那当然,你当他们不会砸钱吗?砸得比我们漂亮巧妙多了。我们靠什么?还是成本低。老苏管那么大一个厂子,年薪才两百多万,老外怎么比? bp随便一个小主管的年薪都得20多万欧,人家一个加油站的加油工拿我们一个采油工的钱。”梁云山叹气:“所以那会儿李国峰问我们,要不要把全队留下来,我说赶紧都撤走。已经多流汗了,不能再让人多流血。”
陆臻默然。
52.
勒多港外是大片的荒漠,车行在天地间,总是开了很久都像还停在原地,公路上的行车并不多,即使和平已至,北喀苏的政局仍然动荡不堪,民生凋敝。
一辆重型大车从窗外闪过,被他们超越了去,陆臻看到车身上几个中文字,指着问道:“运什么的啊?”
梁云山探头一看:“粮食。”
“援助的?北边也有饥荒?”
“是啊,本来粮食产量就低,一打起来就什么都没了,西南边还有两个大难民营,每天好几十万人张口要吃饭。”梁云山挠挠了鬓角:“我今天过去也是为这事儿。唉……能不能先停一下,甭管谁当家,先把人收拾起来,这几十万饥民聚在一起,不闹事才怪。”
不过大半年不见,陆臻发现梁云山的鬓角已经白了大半,倒是能看得出实际的年纪来了。
“辛苦了。”陆臻由衷的。
梁云山失笑:“比不上你们拼命的。”
陆臻的神色顿时黯淡了好几分。
“振作点,小伙子,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梁云山转过身,拍了拍陆臻的肩。
陆臻努力微笑。阳光下,梁云山疲惫的双目光彩焕然,豪情不减。陆臻有些受到震动,梁云山只比他的父亲小几岁,算得上是同一代人,有同样的坚韧与豪迈,自坚难困苦中成长起来,对这片家国故土有深沉的爱。那种爱难以言说,深入骨髓,让他们看不得一点不平事,针砭时弊比谁都更尖锐……然而他们从未想过放手,更从无厌弃,铁肩担道义,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