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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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手,身体扭转,强大的绞切力,将对方的脖子彻底的绞断。
夏明朗站在阴影里,冷眼旁观这一切,无声无息的杀戮,快捷,而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击,刹那间已定生死,就连让对手多挣扎一秒钟都是失误。
杀人是个技术活,这项技能人人都拥有,看似本能,却更是一种高深的策略。这就像人人都会跑步,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奥运会。
陆臻从不是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一个,但是,夏明朗相信他可以赢下所有人——因为他冷酷无情的大脑和精密的计算。
夏明朗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总有一天,陆臻会不再犹豫,毫无迟疑,在举手投足间解决一条人命。
这就像每一个少年都终将会死去。
并肩 6(上)
陆臻轻捷地从地上跳起,拉出热能扫描仪的探头伸向门外,不一会儿,收拾好东西走回来:“队长,暂时清场。”陆臻走得很轻快,落地无声,像一只机敏的豹子在梭巡他的领地,有种风发的意气。
“嗯。”夏明朗仍然有些恍惚,思绪停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在等待的那个陆臻,从多年以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夏明朗就在心里这样期待着。是他一手勾画了陆臻的未来,他现在的样子,每一个棱角都由他细心打磨,每一段骨骼都有他精心的锤炼。
而此刻,他成长得比他想象中更好更强悍……可为什么,居然会觉得心疼呢?
那个纯白无瑕的少年已经死去了,那个在血色残阳下向他剖白心迹的孩子……那么天真、热情、正直,善良得不可思议的孩子永远的,消失了。
这是否,就是成长的代价?
“怎么了?”陆臻感觉到夏明朗的异样。
“没什么。”夏明朗把陆臻拉进怀里,用脸颊怜惜地磨蹭着他的脖颈。
如果有可能,会不会后悔?
夏明朗问自己。
如果有可能,真希望陆臻永远不必长大,永远不必学会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冷静。一切都让他来做就好了,天塌下来由他扛着,陆臻只需要快乐地活着就可以了。不必有烦扰,又不必有忧伤,十指不沾血。
“让你受苦了。”夏明朗说道。
“你这……这说的什么话。”陆臻从夏明朗怀里挣脱出来,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我受什么苦,我我……我受再大苦也不及你啊。啊不对……我是受苦了,苦大发我了,每天都不敢去想你活着还是死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把你圈在我眼跟前了,我连眨眼都不敢,你知道吗?”
夏明朗失笑。是的,他后不后悔都没有用,关键是陆臻不会后悔。
陆臻把一副喉麦塞给夏明朗:“杂事儿回家再想哈!你爷们儿带着你征战沙场呢!专心点!”
虽然不明所以,但夏明朗万年难得一见的脆弱犹豫让陆臻产生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满天的星辰都碎在他眼底,熠熠生辉。
“好啊。”夏明朗点头微笑,很乖的样子。
过去没有如果,未来不容假设,他会好好去爱每一个陆臻。
陆臻真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皮肤的每一寸都往外爆着火星,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轻易地掌控他所有的欲望……一切欲望。陆臻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复做的一个梦。
在梦里,他和夏明朗都是来自远古的战士,他们举着戈扛着盾牌、他们跨着马拿着弓弩,他们站城外高高的云梯上……场境不断的变化着,唯一不变的只有他和夏明朗。
他们相爱!他们战斗!
背靠着背,在尸山血海中毫无畏惧。
战火燃烧着落日的血红笼罩所有的战场,修长的青铜剑在刺击中反射出沉郁的血光,战士们的鲜血与汗水混合在一起,肆意地挥散,那些火热的液体泼溅在他脸上,像最炽烈的亲吻,烧穿他的骨骼。
想要赢,想活下去,对生的欲望,对胜利的欲望是那样强烈,心中鼓扬着激昂的快意,血液在沸腾中蒸发啸叫。
在每一个梦里,他都这样盯着夏明朗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那么美那样动人,比所有的火焰更炽热,比所有的光芒更灿烂,摄人心魂!
陆臻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打开通讯:“小花,我们出来了。”
“嗯??!!”
“有人打扰,呆不下去了,看守被我杀光了,暂时还安全。”陆臻从一个字里听出了两个问号两个惊叹号,有些心虚。
“那现在怎么办?”徐知着永远不愧是徐知着,在任何时刻都没有一点废话。
“能走吗?”陆臻瞥了夏明朗一眼。
“不能。”徐知着干净利落地回答道:“直升机都在天上。海默说外面的棚子太挤,车开不进来,查理已经在路上了。”
“那好,帮我扫一扫这核栋楼,挑个房子给我,我们先藏着。”陆臻很快拿出了方案。
徐知着沉吟了三秒,终于问道:“队长,您怎么看?”
“听陆臻的。”夏明朗不假思索地答道。
陆臻又飞快地瞥了夏明朗一眼。
“好的。”徐知着在脑子里盘过一道,终究没有更好的方法。
行刑室的外间要高上半层,已经在地面上,家具粗陋。贴墙边放着两张破床,铺盖倒是一色的,有些制式的意味,但是床铺凌乱,显示出低下的军事素质。陆臻从床上搜出一把ak74,拉枪栓瞄了一下,发现保养得还不错,随手扔给了夏明朗,连同时之前在死人身上搜到几个弹夹一起。
徐知着的扫描结果还没出来,陆臻把夏明朗扶到床边坐下,不死心地搜索起整个房间,想要找点有用的东西。但是柜门撬开,却只是一些钱物、伤药之类的,连一点值得带走的东西都没有。陆臻东翻西找,好奇地拧开了一个层层包裹的小铁盒。盒子里白花花的,盛着一小撮像盐一样的细末儿。
陆臻凑近闻了闻,用指尖沾起一尝,马上吐到了地上。
“妈的。”陆臻骂道:“居然还吸毒。”
夏明朗马上僵住了。
“给我。”夏明朗说道。
“应该是海洛因。”陆臻把小铁盒放到夏明朗掌心:“纯度还挺不错的,哎,早就听说这小子也种罂粟。”
石油虽然是喀苏尼亚最重要的战略资源,但是比起技术要求低下,容易转手变现的毒品来说还是次了一层,所以南边的大小军阀多多少少都会沾一点,吉布里列也是跟中方搭上线以后才洗手上岸。
“怎么了?”陆臻发现夏明朗的手指在发抖。
“带上吧。”夏明朗用力合上盖子:“说不定会用得着。”
“嗯?”陆臻莫名其妙。
“拿来送个人什么的,挺好的。”夏明朗很认真地说道。
陆臻失笑,心底那些忐忑又散开了去。恰在此时,徐知着把房牌号送了过来,三楼,右边第二个房间。
“走吧。”陆臻伸出手来,夏明朗厚实的手掌紧握上去,手指稳定而干躁。陆臻心想,刚刚一定是我看错了。
走廊里没有看守,但是灯火通明,很多房间里都还亮着灯,似乎是演习来得太仓促,连关灯都没顾上。热能显示,军官们带家眷的套房在四楼以上,这栋大楼的下面三层几乎是空的。
陆臻回忆着刚刚在外面观察过的楼层分布,压低帽子与夏明朗一前一后若无其事地走到楼梯处。徐知着报给他们的门号是一个杂物间,陆臻拿着万能钥匙像寻常开门那样走了进去,对徐知着的选择很满意。这是个好地方,有一扇大窗正对着楼外的院子,进可攻退可守,视野开阔,有大量的柜子、架子、脏衣服、破床单可供藏身。
有谁会想到兔子逃出狼窝之以后,反而会选择躲在窝边呢?
陆臻靠到窗边去观察地形,天已经快要亮了,这时节,天总是亮得特别早,天与地的交接处泛出灰白。几架直升机在半空中盘旋,士兵们列着队跑过营区的大路。
“啪”,陆臻听到身后一声轻声,连忙疾转身,却发现是夏明朗失手把那盒海洛因打翻到了地上。雪白的粉末儿飞溅开来,像是被人用油彩在地板上重重抹了一笔。夏明朗双手抱肩,筛糠似地发着抖,慢慢蹲到了地上。
“队长!”陆臻心惊胆战地握住夏明朗的手。
夏明朗抬起头来看他,瞳孔已经收缩到了极致。陆臻感觉自己手上抖得厉害,说不好是夏明朗在发抖还是自己的肌肉在抽搐,冷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了。
陆臻终于想通了那一直盘桓在他心头的不安是什么:夏明朗受的伤太轻了!
他之前一直不能正视这份不安只是因为他太心疼了,这种心疼让他放大了所有加诸在夏明朗身上的苦痛。然而,如果用最客观不带情感的眼光去审视去判断……敌人怎么可能如此仁慈?
夏明朗落在他们手上这么多天,没缺胳膊没少腿,没有短少任何一点零件。那帮人怎么下手他是知道的,从缅甸到非洲……那些职业行刑家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在几个小时以内把一名壮汉削成烂泥。然而夏明朗没有遇到这些,只是没有水、没有食物……这一切都表明对方在等待,熬着他,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他的某一个崩溃的时刻,那会是什么?
夏明朗用力闭上眼睛,微微笑了笑:“你看,我现在连路都走不了。”
陆臻听到自己沉重地呼吸声,几乎有些虚脱似的,汗水冷了下来,沾在皮肤上,寒气逼人。
“最后一次,然后,我们一起杀出去。”夏明朗的牙齿打着冷战,卡卡的响。
陆臻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松开,然后跪到夏明朗身后,把他抱进了怀里。
6(下)
陆臻感觉夏明朗平静了一些,他收紧手臂,慢慢说道:“知道吗?拜耳公司曾经认为海洛因是比阿司匹林还要安全的药物,他们给这玩意儿起了个漂亮名字,说它是英雄式的发明,在公共药房里卖了很多年。”
“还有这事儿?”夏明朗含糊说道。
“嗯,因为那时候的欧洲人只是在吃它,而且吃得很少。口服海洛因要很久才能到脑,发作很慢,效果也不明显。”
夏明朗吐出手指:“那怎么办。”
陆臻的视线落到那摊白花花的雪花粉末儿上,很多人以为吸毒很简单,看电视电影里演的,用刀尖划开一大包白粉,挑一撮出来用自来水搅搅就可以往血管里打。但其实吸毒也是个技术活,给新手楞头青塞一包高纯白粉,回头十之八九就得毒死在自家床上。
这会儿没有锡纸没有称,最要命的是不知道纯度,在陆臻这个级别的外行人尝起来,四号海洛因都是一个味儿,90%纯和60%纯也没什么分别。陆臻想了一会儿,抽出急救包打开,他还有两针吗啡,不如先拿来顶顶,等药效过去的时候,夏明朗吃下去那点东西应该也能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