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307
则伤人伤已,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惊慌与戒备;倒不如打面护心镜贴在胸口,有百利却无一害。而且,和平年代军功最不易,聂卓捞准了这一票,赚得显赫功勋。自然有人要学样子,从各种地方找出机会来。聂卓的存在就像一个榜样一种诱惑,所以他只能走,离开风口浪尖之地。
让国内国外都明白:喀苏尼亚只是被逼无奈的一时之策,不代表整体战略方向的转移。
“其实科学院是个好地方。”陆臻只能这样说道。
这句评价不算违心,毕竟那也是个上将级的岗位,只是不太符合聂卓对人生的期待。而且同为上将,总参谋长与科学院院长毕竟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喀苏尼亚这一摊子事,聂卓将来未必不能爬到总参老大那个宝座上,可现在,就因为他干得太好太牛b了,他反而永远没这机会了。
陆臻有些想笑:生活真是黑色幽默。
“呵呵,他们也不能太亏待我。”聂卓终于露出一丝古怪的疲惫。
“好的。”陆臻听到里间有响动,知道是夏明朗已经好了:“那么,我就等着您来征招我了。”
“你想好了?”
“没什么可想的。”陆臻一脉坦然:“士为知已者死,难得您这么看重我。而且,既然大势所趋,我又何必逆潮流而动,不如顺势而为。”
聂卓的眼神猝然一利,很快又柔和下来,就像是有一团光华凭空一闪,划破黑夜。
“我想……您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陆臻说道。
“这个命令下来,我接了很多电话,或明或暗地,他们都在问,我怨不怨,我悔不悔。我说没有,没多少人相信。”聂卓起身伸出手。
陆臻上前一步,倾身越过长桌伸手握住:“我相信。”
聂卓重重地拍了拍陆臻的手臂。
聂卓没给他们安排住处,打包一并送去了“和平号”,又是办理入院手续,又是各项常规检查,虽然有潘医生陪着,也折腾到了中午。陆臻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懵懵懂懂的,要不是夏明朗拉着,估计能撞墙上去。看得潘豪直疑惑,这染上毒瘾的是哪一位啊?
这一路都有外人在,陆臻与夏明朗也不好交流,这会儿各领了一份简餐坐在病床上,陆臻习惯性地检查完病房,一边嚼着牛肉块,一边问道:“你都听到了吧?”
“嗯,下克上和坂垣征四郎有什么关系?”凡是正儿八经要讨论事儿,夏明朗向来没废话。
“下克上是一个日本词,以下克上,家臣灭了家主翻身当老大。但是在二战时,这词主要用来形容下级军官违反上级军官的命令,强力推进战线。像九·一八、七七还有一些东南亚的战斗,都是下克上的结果。”
“九·一八是下克上?”夏明朗有些惊讶。
“是的,当时日本内阁并不同意,陆军总部也不能算同意,只有关东军特别起劲儿。”陆臻理了理思绪:“其实日本在二战打得很乱,从来没有一个清晰的战略构想。不能说军部的人都是傻子,实在是下克上太泛滥,大脑和手脚完全脱节。七七事变以后,当时的作战部长石原莞尔制订过一个‘不扩大方针’,但没有用,下面那些小军官太想打仗了。而且石原也拦不住他们,毕竟他自己是靠着‘九·一八’爬上去的,有什么立场来管制别人?”
“哦哦……”夏明朗很快明白过来:“所以聂老板被调去东京大学教文学了
“是啊。”陆臻当时在聂卓跟前没敢笑,这会儿放松下来,左思右想都觉得可乐。要说聂卓这心态真不是一般的好,人生梦想在自以为大功告成之际硬生生被扭转,这种时候都敢自嘲,算是条汉子。
“这样。”夏明朗把饭粒扒完,舔了舔嘴唇,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陆臻想起夏明朗一直在强调的:打仗要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二战史是学生时代看的了,现在回想起来,果然又有了全新的感悟。
“对了,关于中央的决定,你怎么看?”陆臻兴致勃勃的。
“什么怎么看?”夏明朗愣神。
“就是未来战略,你觉得我们能不能闯得更快一点,或者我们现在是不是太保守了什么的。”
夏明朗眨巴眨巴眼睛:“我怎么会知道?”
陆臻一阵失望。
“难道你会知道?”夏明朗大奇。
“我也不知道。”陆臻摊开手:“要早个三、五年我可能会说我知道,然后扯出一大篇,但现在我也觉得我不知道。”
“就是嘛,没准聂卓也不知道。”夏明朗背起双手躺下:“反正不管怎么说,瞎打一定是没前途的。”
陆臻有样学样地躺下,瞪着天花板。与聂卓那一番交谈就像一把火烧开了他心头的小炉子,各种想法咕嘟咕嘟地往上冒,然后一个个破裂。虽然当时立志追随的誓言看起来有些冲动,但这会儿回想起来倒也不觉得后悔。难得聂卓是夏明朗能认可的人,这种认可是建立在人品和能力上的,而不是职位。自己一个小小的中校,聂卓就算是再沦落也能教给自己很多。
陆臻从小生活在牛人堆里,就不曾轻狂过,现在更是一天比一天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能干一些问心无愧的普通事。时亦运亦,大势之下,你一个人再聪明再牛b又能怎么样?聪明人最多也只能看清自己的位置,明白潮流的方向,顺势而为。
世如棋盘,人如棋子。
“你会甘心吗?”夏明朗忽然问道。
“我?”陆臻茫然。
“嗯,说起来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是干嘛的?”
“搞军事理论基础的。”陆臻也很茫然:“改天托人仔细查查去。”
“所以,你会甘心吗?开开会,写写东西?”夏明朗转头看向陆臻,眼神锐利。
“我有什么可不甘心的,我能比聂卓还金贵么?!我是这么想的,怎么着也是个大军区级的单位,头号boss肯罩我,我也肯吃苦,总有我干活的地方。又不像我当年,想打实战真的只有闯麒麟一条路。”一说到未来,陆臻两眼闪闪发光。
“那你觉得他甘心吗?”
“他不甘心也得甘心啊。”陆臻苦笑:“他已经不适合呆在老地方了。”
“所以,我觉得我们好像犯了个错误。”夏明朗低声问道。
“唔?”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当这个队长。”
“不为什么啊!”陆臻霍地坐起:“你什么意思?”
“你看,你对自个的事儿看这么开,搁我身上,怎么就这么激动。”
“不是。”陆臻急了:“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先听领导说完。”夏明朗摆了摆手:“你看啊,为什么我能当这个队长?因为我牛啊,领导和严头儿信得过我,兄弟们信得过我,我也觉得我行,所以我是队长。可如果我不牛了呢?”
“夏明朗……”陆臻失声喊道。
夏明朗简单做了一个列队时闭嘴的手势,陆臻下意识噤声,听夏明朗继续说下去:“你看,就算是聂老板这么个大人物,也没得心想事成,也没有说这张椅子就只有你一人能坐。那我到底在委屈点儿啥呢?陆臻啊,我怎么觉得我这都让你给惯坏了呢?你老这么惯着我,可怜我……搞得我自个也这么惯着自个。也这么成天怨里怨气的,好像谁把我应该拿着的东西给抢了。可凭什么呢?凭什么,这就该着是我的?”
“可我觉得你行。”陆臻渐渐有些领悟了。
“是啊,你觉得,可那又咋样?我20岁那年就觉得自个行,但我花了多少时间,流了多少血多少汗才向大家证明了我真的行?如果我现在轻轻松松就可以呆在这个位置上,那对我当年都是种侮辱。”
“所以?”陆臻镇定下来。
“所以,我原来怎么爬上去的,我现在照样怎么爬上去!”夏明朗斩钉截铁地说完,忽而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怕什么呢?大不了再来一次。”
“麒麟不留不合适的人。”陆臻低声道。
“是啊,闯不过去就应该滚,谁也没欠了我。”夏明朗嘿嘿一笑:“所以,如果我失败了……”
“兄弟们会踩着你的肩膀继续前进的。”陆臻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夏明朗与队长。
这两个词,当然是可以不重合的,即使有一天,夏明朗不再是队长了,他仍然是个可爱的人,仍然会让自己全心全意的爱着。然而,当这两个词合并到一起时,身为队长的夏明朗必然是要有些特别的。
麒麟的队长是不可以软弱的,他必须强悍,必须屹立不倒,他必须是所有人的依靠与仰望,他必须光芒万丈。
你若觉得这太难了,不切合实际。没关系,你可以走,换别人上来。每个人,每一代麒麟的队长都会把他们生命中最强不可摧的那段岁月留给那张王座,用自己青春与热血铸就一段辉煌。
而那张王座不属于任何人。
即使,是夏明朗。
陆臻记得在很早之前,他有过一个愿望:既然你可以是所有人的队长,那可不可以偶尔也是我一个人的夏明朗?
当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甚至觉得能有一秒钟的“偶尔”都是巨大幸福,后来心想事成,他得到了所有,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心愿自然被抛到了脑后。可是此时此刻他又想起了这句话,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什么。其实没有矛盾,没有解不开的迷题,没有所谓走上与走下神坛的纠结。
搞错这一切的只是自己。
夏明朗当然是会老的,会生病,会受伤,偶尔沮丧,有时焦虑……可那又怎么样?是人都会这样,人生运势起起伏伏,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日子,唯有站起来,走下去。
而队长自然是不会输的,他必然完美无缺。陆臻想起清晨时分,在晨光下的勒多街头,夏明朗队长眼神犀利而狡黠,嘴角三分带笑,只是那样普普通通地坐着,就有让人随他赴死的魅力。陆臻没见过祁队,也没见过严头带队当老大的时候,但他总觉得夏明朗是最好的。
然而,即使是这个最好的夏明朗,假如有一天离开麒麟了会怎么样?陆臻再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但这一次,他笑了。
就算夏明朗不再是麒麟的队长,他也是夏明朗啊!
“所以,亲爱的,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陆臻微笑着。
陆臻有时觉着他跟夏明朗上辈子都是花匠投胎,表达爱意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把对方宠成掌上的一朵娇花。
夏明朗脸皮厚火力猛,所以刚开始就遭遇严重反弹,磨合了一番以后终于和解了。自己的胆子小点,实力也不济,拖到最近趁机暴发,满腔柔情汹涌而去,不淹死几个绝不罢休,差点把夏明朗这种悍将也溺死在温柔乡里。
陆臻想了想,这的确是最近他第一次这样问:你想要什么?而不是,我希望你怎样。
“陪着我。”夏明朗想了想:“看着我。”
陆臻笑着说好。
下午聂卓的副手过来跟夏明朗核对信息,事关国家机密,陆臻不得已,避到甲板上散步。
最近战事渐止,和平号上也清静了很多,听说不久就要返航归港。陆臻默默哀叹:要能跟着和平号一起回去就好了,海路漫长,不知道能多拖多少日子。当然,这也就是个yy,连自我满足都图不上。
麒麟一向把人往死了用,半个月休假已经是极限。毕竟一个特种人材的青春年华也就这么几年,您要是挺不住,赶明儿退役回家想睡几年睡几年。除了伤重的,在北戴河休养的兄弟们已经陆续回基地跟训,该审的审,该查的查,该训的训,整个后勤和大队部估计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夏明朗手握一中队队长正印,在麒麟的地位举足轻重。不像陆臻,再怎么军衔过人都是个锦上添花的角色,有你最好,没你也成。所以夏明朗即使是政审期都不能完全脱岗,一边审着,一边拣无关机密的公务处理着,这种蜡烛两头烧的事儿不是一回两回。这次要不是毒瘾缠身,状态实在差,估计早就回去了。
否则,如果一队之长能在外面逍遥那么久,除了说明你小子无能,有你没你一个样儿,还能说明点啥?
陆臻在舰尾看着那位副官大人匆匆离舰,转身慢悠悠地往回走,在廊道里遇上潘医生虎着脸心事重重地迎面而来。陆臻笑眯眯地挥手道好,换来一声重重的“嗯!”
“噫?你把老潘怎么了?”陆臻推门进去。夏明朗正坐在床边看文件。
“我把白水那几管东西交给他了。”夏明朗苦笑:“费了我老半天劲儿,要不是看聂老板的面子,真担心劝不下来。”
“为什么啊?”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