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3
。所有的车都停下来。
当初她决定和李哲在一起的时候,齐铭也知道的。
易遥的理由简单得几乎有些可笑。“会为了她打架。”“很帅。”“会在放学后等在学校门口送她回家。”
那个时候,齐铭甚至小声嘀咕着,“这些我不是一样可以做到么。”带着年轻气盛的血液,回游在胸腔里。皱着眉头,口气中有些发怒。
“所有的生物都有一种天性,趋利避害,就像在盐浓度高的水滴中的微生物会自动游向盐度低的水滴中去一样,没有人会爱上麻烦的”,易遥脸上是冷淡的笑,“我就是个大麻烦。”
而之后,每次齐铭看到等在学校门口的李哲时,看到易遥收到的鲜花时,看到易遥为了去找李哲而逃课时,他都会感觉到有人突然朝自己身体里插进了一根巨大的针筒,然后一点一点地抽空内部的存在。
空虚永远填不满。
每踩一下脚踏板,齐铭就觉得像是对着身体里打气,就像是不断地踩着打气筒,直到身体像气球般被充满,膨胀,几乎要爆炸了。
足足骑出了一个小时,已经快要靠近城市边缘了。齐铭感觉应该不会再有熟人认识自己了,才停下来找了家药店,弯腰钻了进去。他找到计生柜台,低下头看了看,然后用手指点在玻璃上,说,“我要一盒验孕试纸”。
玻璃柜台后的阿姨表情很复杂,嘴角是微微地嘲弄。拿出一盒丢到玻璃柜面上,指了指店右边的那个收银台,“去那边付钱。”
付好钱,齐铭把东西放进书包里,转身推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那一句不冷不热的“现在的小姑娘,啧啧,一看见帅气的小伙子,骨头都轻得不知道几斤几两重了”。
齐铭把书包甩进自行车前面的框里,抬手抹掉了眼睛里滚烫的眼泪。
他抬腿跨上车,朝着黄昏苍茫的暮色里骑去。
汹涌的车流迅速淹没了黑色制服的身影。
光线飞快地消失在天空里。
推着车走进弄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弄堂里各家的窗户中都透出黄色的暖光来,减弱着深冬的锐利寒冷。
齐铭推车走到易遥家的厨房面前,看到里面正抬手捂着嘴被油烟呛得咳嗽的易遥。
他抬起手,递过去笔记本,说,给。你要的。
易遥拿着锅铲的手停了停,放下手上的东西,在围裙上擦掉油污,伸出手,从窗口把笔记本接了进来。
齐铭松开手,什么也没说,推着车朝家里做去。
易遥打开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一包验孕试纸,藏进裤子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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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逆流成河10
每一个女生的生命里,都有着这样一个男孩子。他不属于爱情,也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可是,在离自己最近的距离内,一定有他的位置。
看见漂亮的东西,会忍不住给他看。听到好听的歌,会忍不住从自己的mp3里拷下来给他。看见漂亮的笔记本,也会忍不住买两本另一本给他用,尽管他不会喜欢粉红色的草莓。在想哭的时候,第一个会发短信给他。在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第一个会找他。
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从自己生命里消失掉,成为另一个女孩子的王子,而那个女孩也会因为他变成公主。可是,在他还是呆在离自己最近的距离内的时光里,每一个女孩子,都是在用尽力气,贪婪地享受着消耗着掏空着他和他带来的一切。
每一个女生都是在这样的男孩子身上,变得温柔,美好,体贴。
尽管之后完美的自己,已经和这个男孩子没有关系。
但这样的感情,永远都是超越爱情的存在。
齐铭是超越爱情的存在。
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像是被人忘记拧紧的水龙头。眼泪掉进锅里烧热的油,四处飞溅。
手臂被烫得生疼。
放到冷水下一直冲,一直冲。冲到整条手臂都冰凉麻木了。
可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
悲伤逆流成河11
光华小区9栋205室。
闭上眼睛也背得出的地址。
甚至连小区门口的门卫老伯也对自己点头。
齐铭走到楼下的时候停住了,他抬起头对易遥说,要么我就不上去了,我在下面等你。
易遥点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走进了楼道。
齐铭看着易遥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些不安。
他站在楼下,黄昏很快地消失了。
暮色四合。
所有的楼宇在几秒钟内只看得清轮廓。灰蒙蒙地。四下开始渐次地亮起各种颜色的灯。厨房是黄色。客厅是白色。卧室是紫色。各种各样的灯在小区里像深海的游鱼般从夜色中浮动出来。
二楼没有亮灯。
突然变强烈的心跳,压不平的慌乱感让齐铭朝楼上走去。
拐进楼道。声音从走廊尽头传过来。带着回声般的扩音感。
“你怎么怀上了啊?”
“这女人是谁?”
“你就别管她是谁了,她是谁都无所谓,我问你,你现在怀上了你准备怎么办啊?”
“这女人是谁?”
“我说你丫没病吧?你怎么分不清重点啊你?你真怀上还是假怀上啊?”
“……我真的有了。你的。”
“我操,我当初看你根本不推辞,我还以为你是老手,结果搞了半天你没避孕啊?”
“我……”
“你就说你想怎么办吧?”
李哲光着上身,半靠在门口,易遥站在他面前,看不到表情,只有一个背影。
李哲只看到眼前有个人影一晃,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挥舞的拳头就砸到了脸上,扑通一声跌进房间里,桌子被撞向一边。
屋内的女人开始尖叫着,易遥突然心里窜出一股火,冲进房间,抓着那女人的头发朝茶几上一摔,玻璃咣当碎了。那女人还在叫,易遥扯过电脑的键盘,“你他妈叫什么叫!操!”,然后用力地朝她身上摔下去。
悲伤逆流成河12
路灯将黑暗戳出口子。照亮一个很小的范围。
走几米,就重新进入黑暗,直到遇见下一个路灯。偶尔有一两片树叶从灯光里飞过,然后被风又吹进无尽的黑暗里。
易遥突然停下来,她说,我要把孩子打掉。
齐铭回过头去,她抬起头望着他,说,可是我没有钱。我没钱打掉它。我也没钱把它生下来。
大风从黑暗里突然吹过来,一瞬间像是卷走了所有的温度。
冰川世纪般的寒冷。
以及瞬间消失的光线。
悲伤逆流成河13(1)
易遥收拾着桌上的碗。
母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里无聊的电视剧。手边摆着一盘瓜子,边看边磕,脚边掉着一大堆瓜子壳。
易遥洗好碗拿着扫把出来,心里琢磨着该怎么问母亲要钱。“我要钱。给我钱。”这样的话在家里就等于是宣战一样的口号。
扫到了她脚边,她不耐烦地抬了抬脚,像是易遥影响了她看电视。
易遥扫了两把,然后吸了口气说:“妈,家里有没有多余的钱……”
“什么叫多余的钱,钱再多都不多余。”标准的林华凤的口气。揶揄。嘲讽。尖酸刻薄。
易遥心里压着火。一些瓜子壳卡进茶几腿和地面间的缝隙里,怎么都扫不出来。
“你好好吃好伐?掉得一天世界,亏得不是你扫,你就不能把瓜子壳放在茶几上吗?”
“你扫个地哪能了?哦哟,还难为着你啦?你真把自己当块肉啦?白吃白喝养着你,别说让你扫个地了,让你舔个地都没什么错。”
“话说清楚了,我白吃白喝你什么了?”易遥把扫把一丢,“学费是爸爸交的,每个月生活费他也有给你,再说了,我伺候你吃伺候你喝,就算你请个菲佣也要花钱吧,我……”还没有说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把瓜子撒过来。头发上,衣服里,都是瓜子。
虽然是很小很轻,砸到脸上也几乎没有感觉。可是,却在身体里某一个地方,形成真切的痛。
易遥丢下扫把,拂掉头发上的瓜子碎壳,她说:“你就告诉我,家里有没有多余的钱,有,就给我,没有,就当我没问过。”
“你就看看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你就拖去卖吧!你最好是把我也卖了!”
易遥冷笑了一声,然后走回房间去,摔上门的瞬间,她对林华凤说:“你不是一直在卖吗?”
门重重地关上。
一只杯子摔过去砸在门上,四分五裂。
黑暗中人会变得脆弱。变得容易愤怒,也会变得容易发抖。
林华凤现在就是又脆弱又愤怒又发抖。
关上的房门里什么声响都没有。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刚刚披散下来的稍微有些灰白的头发拂上去。然后沉默地走回房间。伸手拧开房门,眼泪滴在手背上。
比记忆里哪一次都滚烫。
心上像插着把刀。黑暗里有人握着刀柄,在心脏里深深浅浅地捅着。
像要停止呼吸般地心痛。
哪有什么生活费。哪有学费。你那个该死的父亲早就不管我们了。
林华凤的手一直抖。这些年来,抖得越来越厉害。
“你不是一直在卖么?”
是的,是一直在卖。
可是当她躺在那个男人身下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易遥,你的学费够了,我不欠你了。
而那些关于她父亲的谎言,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说来欺骗易遥,还是用来欺骗自己。
她没有开灯。
窗外透进来的灯光将屋子照出大概的轮廓。
她打开衣柜的门,摸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五百八十块钱。
除去水电。除去生活。多余三百五十块。
她抓出三张一百块的,然后关上了柜子的门。
“开门”,她粗暴地敲着易遥的房门,“打开!”
易遥从里面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站在外面的母亲想要干什么,三张一百块的纸币重重地摔到自己脸上。“拿去,我上辈子欠你的债!”
易遥慢慢地蹲下去,把三张钱拣起来,“你不欠我,你一点都不欠我。”
易遥把手上的钱朝母亲脸上砸回去,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黑暗中。谁都看不见谁的眼泪。
门外,母亲像一个被拔掉插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
消失了所有的动作和声音。只剩下滚烫的眼泪,在脸上无法停止地流。
有一天回家的路上,易遥站在弄堂前横过的马路对面,看见林华凤站在一个小摊前,拿着一件裙子反复地摩挲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回去了。
悲伤逆流成河13(2)
小摊上那块“一律20元”的牌子在夕阳里刺痛了易遥的眼睛。
那天晚上吃完饭,易遥没有告诉林华凤学校组织第二天去春游,每一个学生需要交50块。第二天早上,易遥依然像是往常任何一天上课时一样,背着书包,一大早起来,去学校上课。
空无一人的学校。在初冬白色的天光下,像是一座废弃的医院。又干净,又死寂。
易遥坐在操场边上的高大台阶上,仰起头,头顶滚滚而过的是十六岁的浅灰色浮云。
所有的学校都是八卦和谣言滋生的沃土。
蜚短流长按照光的速度传播着,而且流言在传播的时候,都像是被核爆炸辐射过一样,变化出各种丑陋的面貌。
上午第二节课后的休息时间是最长的,哪怕是在做完广播体操之后,依然剩下十五分钟给无所事事的学生们消耗。
齐铭去厕所的时候,听到隔间外两个男生的对话。
“你认识我们班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