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12
他腰间,将他点燃。
她似是不知,拿笔蘸了墨,却又半转过身子,对向他。
他的呼吸微微有些重,目光停滞在她眉眼上,余光却止不住地瞥向她的胸口。
绯色官服虽是宽松,可她腰间系了犀銙,胸前好看的弧度被勒得极为诱人。
她看着他,忽然倾身靠过来,“臣方才可是说中了殿下的心事?”
丰满柔软的胸部这回彻底压上了他的身子。
她眼底带了点轻微笑意,又开口:“久闻殿下不好女色,却不知殿下向来是自己抚慰自己的……”
他的身子僵了一瞬,蓦然抬手将她按在身后的案上,低头道:“孟廷辉,你一再犯上,是须付出代价的。”
她是看见了的。
她果真是看见了的。
可她一日之内几次三番的大胆放肆,着实令他忍无可忍。
她在他掌箍之下放软了身子,浑身柔摊在案上,眼底依旧亮晶晶的,语气依旧是不经意的淡然:“臣现而今已背了佞幸宠臣的恶名,殿下想要如何,却也不需有所顾忌。”
他听得出她话中之意,眉梢不由微微一挑。
这是在隐隐讽刺他之前用在她身上的手段,亦是在试探他造就她这等佞幸之名是何意图。
章十九 骑射(上)
她的嘴唇仍然红得惊目,饱满丰润如浆果,眼底却黑得透彻,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好像真就在等着他的“无所顾忌”。
他却放开手,慢慢直起身子,对她道:“下来。”
她一垂睫,敛去眼底之色,依他之言撑身下案。
他转身,抽笔摊纸,倾身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她,再开口时声音暗哑得几乎辨不清:“明日回翰林院去,拿着这个去找张仞,就说是我说的,让你在编检案上跟着方怀学修前朝之史,不必再来东宫祗候。”
她伸手接过,“嗯”了一声,声音也透着哑意。
他看她,方才她胆子泼天也似的大,出口屡道放肆之言,也不怕他真在此处“无所顾忌”起来……可她此时此刻却又露出这种淡然恭敬的神情。
她将那薄纸轻轻折好,收进袖袋中,然后又去将案上错落摊着的几本关于潮安北路的折子重新理好,看他道:“臣方才忘了说,殿下白日里吩咐臣做的事情,臣俱已做完。”
他不吭声,看着她慢退出去。
可她走了几步,待到殿门边上时又转回身来,眼中温亮,红唇微开:“臣在翰林院颇不为那些老臣们所容,不肯与臣实差,又因沈大人从中相扰,才使臣前来东宫祗候。臣一心为民为皇上,又岂愿居于殿下翼后?今日种种大逆不道之举非臣本意,实是想让殿下将臣遣回翰林院去,如今有了殿下的这一纸字谕,臣便能安然于翰林编检案下理事了。臣多谢殿下,先前得罪之处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他站得笔直,听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完这些话,神色变也没变。
她便对他遥遥行了个礼,转身出殿。
随着殿门重重阖上的一声响起,他心扉却似被人同时重重拉开来,清透有力的砰脆声,令他不由抬手一揉胸口。
莫论她是否真对他有所图,莫论她今日胆大放肆到底是因什么,他都不能否认,这个女子令他,略有心动。
章二十 骑射(中)
入秋之后,翰林院亭堂里外均是落叶,微卷的叶片,短硬的直梗,青红棕黄纷纷漫漫。
里面厅明几亮,举袖不沾尘。
孟廷辉坐在书案后面,身前案上堆着数尺高的卷簿,显得她人更是娇小。
这些书中大多是前朝旧志,有些已是破败不堪,书脊线角都散了开来。
她埋着头,看得仔细,宽宽的官服袖口被她自己挽系在臂上,指间紫毫飞快地在面前册子上点记着。
皇上年前有旨,着翰林院大学士方怀衔领诸学士承旨并修撰、编修,承修前朝诸国史录。
这份差事翰林院里不知多少个编撰都在眼红,不少居翰林院三四年的年轻进士都没能被方怀看中,而她因拿了太子的手谕便轻易进了这位在翰林院二堂东面的编检厅,因而更是兢兢业业,不敢犯丝毫差错,就怕她费劲心思得来的这份差事也没了。
方怀虽不似张仞那般严苛,可性子生冷,因才华横溢、经纶满腹而受诸多学士承旨们尊重仰慕。此番她在他案下治事,虽只得了个协录地方志的枯燥差事,也足以让她在翰林院稍松一口气了。
外面秋阳静好,微风略凉,透过窗棱吹进来,轻轻掀起她眼前平铺的几张纸。
她抬手压住,抬眼向窗外望去。
额前碎发被风撩起,眼瞳中倒映着院外一地秋色,嘴角轻弯。
不管怎么说,是好是坏,她到底是坐在这里了。
她既是坐在这里了,那便无论是谁都别再想将她赶走,除非……是她自己想走。
正欲回头时,忽见外面来了个女官,裙袂翩跹地朝里面进来。
孟廷辉方一起身,就见沈知礼的头从门后探进来,不由微微笑了起来,道:“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沈知礼看看编检厅内此时并无旁人,便放肆地快步走到她案前,低眼看了看她身前那堆卷册,“怎么,今日一天还没顾得上吃东西罢?”
孟廷辉点头,伸手去揽那些摊开的破旧史册,眯了眼笑:“沈大人这可是逾矩了。”
沈知礼口中轻轻地“嗤”了一声,瞥她道:“我爹当年的那本野史写得才叫好,前朝旧事我自幼便当来枕边故事听的,谁还想看你身前的这堆老旧史书?”
孟廷辉抿唇不语,只将书册卷纸都理放整齐,才冲她道:“找我何事?”
沈知礼从袖中摸出一小包宫饼,丢到她案上,“孟大人还是先吃些东西罢,免得饿坏了身子,更不好着史了……”
孟廷辉忍不住笑出来,知道她是在恼自己,也便不多言,拿了那饼轻咬起来。 沈知礼半晌没吭气,终还是没憋住,又开口问她道:“我今晨在大内瞧见内殿值的人在写去北苑骑射的诸臣黄帖,怎么没见有你的名字?”
孟廷辉慢条斯理地吃了小半个宫饼,伸指掠过唇角,才轻声道:“我去北苑观骑射做什么?”
沈知礼挑眉,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朝中多少女官,哪一个不盼着这一年一度的北苑骑射大典!偏你倒不愿意去?“
孟廷辉不由苦笑,指着案上尺余高的书册对她道:“这儿你也不是没瞧见。方大学士派我做的事儿岂是轻松的?我近日来连觉都睡不够,哪还有心思想那骑射一事?”她把没吃完的宫饼重新包好,又道:“一来我不会骑射,二来我对禁中诸班直的侍卫、京畿诸军的将校们都没那兴趣,我何必浪费时间去观那捞什子的骑射?”
沈知礼弯唇,“太子殿下亦是要去的,到时定会纵马射箭与诸军将校一较高下,你也没兴趣?”
孟廷辉眼睫轻轻一颤,没料到她会说这话。
已是近四个月没有见过他。
自那一夜从皇太子宫离开,次日回翰林院,便一直没得机会再见他一面。
他一定是恼怒她的。
否则四个月来他多次着人锁院拟诏,不少翰林修撰都得幸于夜里一道观诸学士同太子议拟诏书,可他却唯独不传她。
她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可她又岂是图那一晌贪欢的人。
她心里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又有谁能真的明白,她做这些事情,究竟是图了什么。
沈知礼在一旁盯着她。
她轻笑,抬手抚平耳边乱发,转神答道:“既如此,那便去看看也无妨。”
沈知礼笑得诡异,“我还一直没问你,当时为何只在东宫留了一日便回了翰林院?”
孟廷辉抬眼,一副惊讶的神色,“我还不是照你说的,给太子告了一状,说这翰林院的老臣们不屑与女子共事。太子一怒之下便将我遣回来了,张大学士看见太子的手谕,再有怨气也撒不出啊。” 沈知礼看了她两眼,脸色微妙,却没再接口,只是退后将她打量了一番,道:“想你也没骑装,不如我明日遣人给你送套我的旧衣,你也省得再为了骑射大典而特意去添置了。”
孟廷辉只是笑,也怠于虚伪客气,干脆道:“多谢。”
骑装……
脑中闪过的是那一日他身披薄甲、高坐马上,浑身是汗的模样。
不由咬唇微笑。
·
乾德二十四年十月初八,京郊北苑宝津楼下数十丈内人声鼎沸,各色彩旗迎风扬展,诸军百戏呈于楼下,诺大的一片空地上满是长鬃骏马,又有柳条立靶围在场中。
满朝文武京官齐至,男子均是跃跃欲试,女子则是兴奋不已,除了在朝的女官们,不少京中勋贵府上的千金闺秀也在不远处廊间置了座,看这一出盛大骁悍的骑射大典。
北苑本是平王为皇上所造,因皇上心念旧都西苑风貌,平王便特意在新都建成后于北郊择了块地,着人造成与当年遂阳西苑一样的宫苑来。
自乾德五年北苑建成至今,平王每年都会于此行骑射大典、与臣下一较骑术射艺之高下,然自皇太子十四岁参豫朝政之后,主持北苑骑射大典一事便交由太子主理,平王不再过问。
朝中女官们多是在光禄寺、鸿舻寺这样的地方任差,平日里哪里能见到京畿诸军的年轻将校们,因而都盼着这骑射大典,恨不能能在北苑骑射之日撞上个如意郎君,自此辞官嫁人。
孟廷辉站在一大群女官之中,目光未像旁人一样注视着那一群群年轻彪勇的将校们,而是远远地投向高坐在宝津楼上的那一人。
隔了这么远,她看不清他的脸庞,可记忆是如此鲜明,单那一件黑得渗心的骑袍就足以令她在心中描摹出他的眼唇鼻口。
那么英俊。
那么挺拔。
那么……令她为之心折。
远处忽然传来三声响亮的箭啸之声,有数骑人马奔纵驰来,其中领头一人银甲耀目,在这碧天灿阳下甚是引人注意。
身旁的女子们一下子激动起来,纷纷朝前挤去,有人小声地叫道:“是神卫军的狄校尉!”
“哪个哪个?”挤作一团的女官们急着去看。
先前说话之人又道:“最前面那个便是!我听我堂兄说了,此次骑射大典,可是太子殿下专门着人将他从神卫军召回来的,想必这狄校尉定是骑术非凡!”
孟廷辉听了,不禁好奇,也抬眼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马上男子笑得明媚,脸庞清瘦,一杆长枪握在手中,直擦场边众人速驰而去,却冲另一头一个站着的女子屈身示意。
她愈发好奇,探身去看,就见那女子正是沈知礼,下一瞬便听见沈知礼微带羞怒的声音传来:“好你个狄念,怎的如今越来越放肆了!”
章二十一 骑射(下)
孟廷辉不知那个在马上光芒夺目的年轻校尉是谁,可听沈知礼的语气,二人竟像是熟识多年的旧友一般;又念及方才身旁女官所说的话,料想此人身份定是不凡,否则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种举动来。
周围的女子们眼中放光,脸色潮红,看着他纵马朝场中驰去,言语之间皆是赞不绝口。
沈知礼却在地上跺脚,目光如飞刃一般地盯着他的背甲,半晌才撇眸,小声啐道:“当真可恶!”
孟廷辉挪过去两步,扯扯她的袖口,“此处太阳刺眼,我去那边廊下坐着看。”
“不成!”沈知礼忙在后拉住她,“那边哪里能看得清?再者,半个时辰后还有专门让女官们骑玩的打马球子,赢者可有重赏的!”
孟廷辉拗不过她,只得站在她身旁,朝不远处望去。
宝津楼下横门大开,已有数帜明黄大旗旋升了起来,大内诸班直常入祗候的侍卫们骑着高大骏马,列队缓缓行出。
身后有人兴奋地叫:“是沈大人!”
沈知礼抿着唇笑,眼不眨地盯着那边最前方的男子,就见那人两手空空,不持缰辔,只用脚轻踢马肚,便催马儿一路走了过来。
孟廷辉这些日子来检修前朝诸史、遍读新旧通典,因而知道这是骑射大典上的“引马”之人,待他驭马行过之后,骑射才当正式开始。
而大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