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6
子殿下竟已穿好衣裤鞋袜,一脸要出门的样子。
「殿下,您要去哪里?」
皇甫桀奇怪地看他一眼,似乎此时才发现他手中捧的铜盆。现今正是仲春,天气尚有些寒冷,冒著热气的铜盆看起来很诱人。不过他害怕这个太监要给他来一个下马威||用热水烫他,所以他还是决定自己去水缸边看看有没有水,如果有,就弄点水抹抹。
不明所以跟在皇甫桀身後的张平发现,他的四皇子殿下竟然自己用勺子掬水洗脸,还是冷水时,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不冷吗?这可是他一大早刚从井里挑来的,跟冰水无异,连他都吃不消。
张平也顾不得犯错不犯错了,撇开四皇子的身分不谈,这就是一个小鬼。他们家弟弟自从大姐嫁人後就都是他带的,他可从来没让弟弟们大冷天洗冷水脸过。
把手上东西放到院内石桌上,冲过去一把夺过皇甫桀手中葫芦瓢,张平强行抱起四皇子,硬是把人抱回房内,让他在凳子上坐好。回头又去端热水,真是,这麽折腾下来盆里的水都冷了,还好他在灶上还留了些。
张平重新兑好水,端进屋内,顺便把餐盒也拎了进来。
做完这些,张平一开始还担心四皇子发火,可看他似乎相当乖巧,甚至还有点害怕的样子,他也就放下心来。放心的同时,不知为啥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他怎麽觉得,这个四皇子并不像红袖或者是其他人所说的那样顽劣丑恶?
皇甫桀自从被张平夺下葫芦瓢後就不敢随便乱动,他不明白这个太监为什麽要这麽凶?难道以後他连用冷水洗脸也不可以了吗?还是他一定要用热水烫他一下,让他像从前一样把属於他的饭食上贡给他?
他会打他吗?
他看起来比他壮实高大得多,虽然不像成年人的高辛一样高大,但对他也足够充满威胁力。他的拳头落在身上,一定比他兄长们的拳头疼得多吧?
昨晚他还去偷吃他的馒头,他一定会跟红袖和他娘汇报吧,到时他又不知要饿上多久。
皇甫桀两腿悬空坐在凳子上,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痛苦降临。
热热的,初时让他恐惧,但到後来却觉得很舒服的热布巾在他脸上轻轻擦揉著。
一边替小皇子擦洗,张平一边心想这皇子的脸蛋好像就没认真洗过。嗅嗅,好像头发上也一股味道。下午等他上课回来给他好好洗洗吧。
洗好脸和手,给他把头发也松开,重新帮他梳理。这个头发大概是他自己扎的,竟也像模像样,可毕竟是小孩子的手,远看还可以,近看也就乱糟糟一把。
梳子一伸进去,张平就後悔了。应该先给他洗头才对,这都结成什麽样了!还有虱子。
这小鬼真是四皇子?皇帝的儿子?
他怎麽脏成这样也没人管?就算再个性顽劣,可他……毕竟是皇子啊!
也不过才十五岁从没有离开家乡过的张平不明白,有时候越繁华、越富贵的地方,揭起来看它下面的泥垢也越发污浊。
也不敢用劲梳,怕拉疼小鬼,张平只好用布巾沾了水一点点给他润湿。好不容易把头发梳通梳齐扎成发髻,加上洗脸花费的时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张平出去倒水,倒水的时候他还奇怪怎麽没有人来教他如何帮四皇子穿衣,还有告诉他四皇子的生活习惯以及喜恶这些必须的常识。
皇甫桀在张平出去时,终於敢睁开眼睛。
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疼,也没有受伤的地方。然後他看到了桌上放的食盒。
张平进来时发现四皇子殿下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坐在凳子上,屁股都没挪一下,不过眼睛倒是睁开了。
「殿下,奴婢侍候您用膳。」
张平说著把食盒里的膳食一样样拿出。
有一钵粥,两个包子,两颗蒸饺,一个水煮蛋,还有一点碎肉末子拌的小菜。
张平、皇甫桀一起咽了口口水。
皇甫桀偷偷拿眼去看张平,不知道他会不会留点给他吃,哪怕一口粥也成。
张平想起自己食盒里那一个馒头,一点咸菜,只希望对方能快点吃,好让他也有空去填饱肚子。他真笨,他应该先吃了再来侍候这小鬼才对。
皇甫桀看张平把筷子放到他面前,又给他倒好粥,准备好就站在一边不动了。
他不吃吗?
皇甫桀盯著粥碗猜想那里面会有什麽。
也许终究熬不过饥饿,皇甫桀还是拿起了筷子。
等皇甫桀吃完早膳、张平也把食盒都收下去了,他还不相信自己今天吃了个美美的早饭。
等会儿会不会肚子疼?
想了想,总觉得等会儿一定不会有好事的皇甫桀趁张平回屋的时候,拿起小书袋快步跑出了院子。
所以等张平打算给他家四殿下整理下衣襟再送他去太学院而回到屋中时,他的四皇子殿下已经不见人影。
张平不知道中膳要不要他送。
恰巧红袖令人找他过去问话。他就顺便问了。
红袖回答:以前似乎没送过,但按理是要送的。
张平不知道红袖这话是什麽意思,只能按他自己的意思来理解。
红袖问他对四皇子印象如何。
张平很老实地回答:四皇子殿下面相异於他人,奴婢不敢随意评价。
除了他相貌以外呢?红袖再问。
张平还是一副老实样的回答道:人有点怪,怪怕人的。
红袖终於满意地笑了,特意吩咐了一句:四皇子毕竟是四皇子,不管他怎麽顽劣丑恶,都不能削了贤妃娘娘的脸面。人前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至於人後,你和他就两个人住在那院子里,只要不出大事,没人会去管你。你可明白?
张平明白。他终於明白红袖大人似乎非常讨厌这个四皇子殿下。就不知道贤妃娘娘知道有人这样对她儿子会是什麽表情?
张平虽愣了点但好歹不傻,他当然不会到贤妃娘娘面前去告她宠信宫女的状,除非他不想活了。
反正刚才红袖也说了,那院子里就住了他和四皇子两个人,他怎麽对四皇子,也只有他和四皇子两人晓得。做事嘛,就像他爹说的,对得起自己良心就好。
红袖似乎挺喜欢他,竟然破例亲自带他去熟悉各项事物。比如说什麽东西短了少了要跟谁领,哪里的哪个人不能得罪等等,中午还叫他与她和几个宫女太监一起侍候贤妃娘娘用膳,之後又送了些贤妃吃剩的膳食给他。
看看天色,张平决定今天就不给四皇子送中膳了,现在他要回去给他的殿下准备洗澡水。
不过令张平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麽一次普普通通的给皇子沐浴,让他才进宫三个月就违反了他对他娘的承诺||绝不多管閒事。
扒小孩的衣服比他想像的困难了一些。
不过也只有一些些而已。
基本上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听话到让人惊讶的地步。
回来後把中膳给他热了热侍候他吃了,吃的时候,小小的四殿下一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小孩很能吃,比他当年这麽大的时候还要能吃,早膳就全部吃光了,中膳分量也不少,竟也给他全部填到肚子里,吃得小肚子鼓起来一块。
在他收拾食盒的时候,小孩自己走到花园里玩耍,张平也没管他。这麽大的小孩子向来跟泥巴分不开。没人告诉他皇子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他也乐得按照自己家的方式来。
跟四殿下禀告说洗澡水已经好了,要侍候他沐浴,小孩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当张平向他伸出手时他并没有拒绝。
皇甫桀不敢拒绝。
这个太监是他遇到过的最奇怪的人。
他不知道他会对他做什麽事情,他总觉得再等一会儿肯定还是会和从前一样,也许过一会儿就有一个新的宫女冒出来,和这个新来的太监一起嘲弄他、折磨他。
为什麽太监和宫女不能全部死光呢?
浴房内弄得很暖和。张平领了很多木炭和柴禾。点了一个小炉子,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备用。
当张平帮助四殿下宽衣时,小孩颤抖了一下,小手抓住自己的腰带。
「殿下,奴婢先帮您洗头好不好?」张平看他拒绝,也不好勉强,决定先把他的头发洗乾净再说。
皇甫桀阴沉著脸看著他。也许他的表情并不是阴沉的,可因为他的貌相,让人看起来他的脸就是阴沉沉的,如怀了恶心的小恶魔一般。
张平头皮有点发麻,心想好好的小孩子怎麽长成这样?怪不得红袖大人那样讨厌他,也怪不得他的皇帝爹不再来瑞华宫。
如果不是他必须要侍候这个小鬼,如果只是在路边看到他,张平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想要与他亲近。人总有喜俊嫉丑之习,这是人的本性,谁也逃不过去。
不过如今他是他的奴仆,照顾他也就成了他应该做的事。
「殿下,奴婢僭越了。」说著,张平轻轻把四殿下横抱到腿上,让他躺稳。
皇甫桀闭上双眼,宛如死人一般任张平搬弄。
他完全不懂张平要对他做什麽,浑身肌肉都紧张了起来。
来了,就要来了。
头发被解开,长长的头发一直无人认真打理,就如同这个小孩一样,显得柔弱无力,摸上手也是糙糙的,发尾处更是萎缩枯黄的厉害。
一只很温暖的手托住他的後脑勺,一瓢温度恰好的热水浇到他的头发上。
一瓢瓢水渐渐湿透了他的长发,那太监不知用了什麽在他头发上抹开,两只手一起在他脑袋上搓揉。
其实张平的动作并不温柔,他一个大男孩你能指望他的动作温柔到哪里去?
但他有照顾弟弟们的经验,给小鬼洗澡洗头更是驾轻路熟。自然不会弄出把水或皂角液弄进小孩眼睛或耳朵里的糗事。
他不留指甲,抓揉时控著点力也不会伤到小孩头皮。
揉啊揉,搓啊搓,洗了一浇又一浇。这四皇子殿下的头发真脏!张平边洗边想要怎麽给他除虱。虽说皇帝身上也有三只玉虱,但这皇帝儿子身上也未免太多了点。
皇甫桀浑身绷紧的肌肉一点点放松。很奇妙的感觉,他不晓得该怎麽形容。
这就是成仙的感觉吗?
我成仙了吗?皇甫桀朦朦胧胧,有一种不想醒来的念头。每次那个太监抓揉他的头皮时,他就觉得全身一阵酥麻。
张平看看那边两个盛水的木桶现在盛了满满两桶污水,摇摇头。幸亏他经验丰富多准备了两个桶,否则这脏水还不知往哪儿倒。
尽量把小孩的头发拧乾,用布巾搓揉了几番包好。把四皇子殿下从腿上抱起。
四殿下还迷迷糊糊,站都站不稳。张平连忙扶住他,「殿下,奴婢给您宽衣,您身上也得清洁一下。」
皇甫桀睁开眼睛,小手又下意识地去抓自己腰带。
张平注意到了,半强硬的把小孩的手拉下,伸手去脱小孩衣裤。他以为小孩只是认生而已。
皇甫桀握了握小拳头,没有再去抓自己衣服,呆呆地站著任由张平剥光他。
在小孩的胸膛露出来时,张平张大了眼睛。
这小鬼跟谁打架弄得一块青一块紫的?怪不得红袖说他个性顽劣,果然话出有因。
不过这青紫也太多了点吧?张平有点心疼,就算不是他弟,可这麽小的小孩子身上有伤看著总是难过。想当年他和村里小孩打架,都是打比自己大的,从来没有对比自己小的、矮的出过手。
脱下上衣,发现不止胸前,手臂上也是伤痕累累。张平抓起这两只手臂翻来覆去看了看,怎麽看怎麽怀疑。这可不像打架弄出来的呀。
无意间往小孩後背一看,张平眼睛彻底直了。
这是……?脑中似乎有什麽被切断,怒火直冲张平天灵盖。
哪一个乌龟王八蛋不是人养的,竟能对一个小孩下这种狠手!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等著,别给我张三逮著!张平眼都红了。
这麽小、这麽柔弱的小毛娃,背後的皮肤竟然没一块完整。一条条,也不知什麽抽出来的伤痕累了一层又一层,最上面一层竟还渗著血。
什麽畜牲养的,怎麽就能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