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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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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触及到周子舒胸口的几颗钉子时,不自觉地闪了闪,周子舒倒是满不在乎,他呼吸之间觉得胸口后背都像是着了火似的,就知道这伤不轻,恐怕是骨头断了又伤了肺,便强忍着不咳嗽,连气息都压得低低的,以免加重伤势。

温客行将他翻过去,一眼见了他后背上的伤势,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冷冷地道:“再寸一点,那东西能打断你的脊梁骨,你信不信?”

周子舒气若游丝似的低声道:“别废话,我若是能被一个假人打断脊梁骨,也没脸活着了。”

温客行哼了一声,伸手覆在他后背上,仔细查看着他的伤,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傻的么?不知道疼?”

他手指不知按在了哪里,周子舒立刻闷哼一声,疼得一时没说出话来,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你……不如叫我打一棍子,自己也试试……”

温客行少见地沉默了,将周子舒扶正,伸手抵在他的后心上,度了真气过去。他不敢用力过猛,唯恐像上回叶白衣那样触动他胸口的钉子。

温客行这辈子练功从来都是为了杀人伤人,还是第一回这样小心翼翼地试图救人,好像个屠夫拿起了绣花针,简直是战战兢兢,不多时,额角便冒了汗。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收功放开周子舒,叫他肩膀侧过来靠在墙上,周子舒知道自己现在体力有限,不多浪费,只是闭目养神,他嘴角一点血迹还没擦干净,衬得那有些灰败的脸色越发触目惊心的苍白。

温客行看了他一会,忽然忍不住俯□去,轻轻地含住他的嘴角,竟将他那流落的一点血迹舔了去,他好像叹了口气,伸手插/进周子舒的鬓发里,两人鼻息靠得极近。周子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却没有浪费体力躲开他,只是低声道:“好一副趁人之危的小人做派。”

温客行眼皮也不抬,一样低声地回敬道:“说得好像你是君子似的。”

他轻笑吐气,仿似呢喃细语一般,周子舒的淡定终于装不下去了,有些难受地侧开脸,却被温客行捏住下巴,问道:“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你疗伤,就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么?”

周子舒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我暂时没有卖身的打算。”

温客行笑道:“你知道势不如人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么?”

周子舒挑起眉,用一种“人还可以这样不要脸”的目光,叹为观止地看着他。只听温客行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强、买、强、卖。”

周子舒苦笑:“你兴致太好了。”

温客行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便放开了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伸开长腿踩在另一面的墙上,躺了下来,得意洋洋地道:“不过你可以先欠着。”

周子舒精力不济,便不再跟他扯淡,合上眼迷迷糊糊地半昏迷半睡过去。

温客行知道自己那点能耐,他们几个人,除了叶白衣,没人懂这不知所云、玄玄乎乎的奇门遁甲之术,没头苍蝇似的乱走,不定会碰见什么,眼下张成岭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鬼,周子舒又伤重,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在原地休整一番,缓过一点来再想办法。

周子舒的呼吸压得低低的,却很均匀,像是睡着了,温客行便侧过脸去看着他,忽然想起那南疆大巫说的话来——“若是你将一身功力废去,或许我能有两分把握,保住你一命”,他便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运力于掌心,慢慢地抬起来,也许……

他的手掌犹犹豫豫地还没按下去,忽然一只手凭空伸出来,冰冷的手指搭住了他的手腕,周子舒不知何时睁开眼,两人的目光便在这狭小的空间相遇。

周子舒的目光很平静,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波澜,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温客行没有言声。

周子舒忽然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没头没脑似的说了那么一句:“别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么?”

温客行缓缓地垂下目光,半晌,轻轻地将手掌落在一边。

“是,我明白。”他说着,手臂陡然往下一送,那地面竟被他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按出一个半寸深的印子来,他像是努力说服着自己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明白……”

张成岭不知何时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被不远的地方一声巨响惊醒了。他一骨碌跳起来,警惕地扭着脖子四处看,然后肩膀被一只手按住,张成岭一激灵,猝然回头,却发现是他那前一天还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师父。

周子舒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按住张成岭,吩咐道:“别乱动,跟着。”

张成岭一转头,温客行也跟着他出来了,少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道:“师父,你的伤好了么?”

周子舒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是人?”

张成岭想想,也是,那么重的伤——也没理会周子舒语气不好,巴巴地又凑上去问道:“那师父你……你自己能走么?”

周子舒深深吸了口气,不单是身上疼了,简直觉着脑仁都疼了起来,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温客行便扭过头笑起来,张成岭抓抓头,道:“师父,我是说……你伤得那么重……”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应该在这鬼地方娇弱一下么?难道你要背着我?”

张成岭才要表孝心,温客行立刻出声道:“我背你,我抱着你也行。”

周子舒偏过头咳嗽一声,弓着肩膀按了按胸口的伤,简短地道:“别扯淡了。”

他们三个人顺着地道,小心谨慎地靠近了巨响发生的地方,周子舒谨慎起见,将夜明珠拢进手心,四下立刻黑下来。温客行上前一步拉住周子舒,将他拽到身边,伸手过去,把周子舒的白衣剑接了过来,手指在剑刃上划过,脸上露出几分赞赏之色,然后手腕一抖,剑尖轻颤,长剑便刺了出去。

拐角处的那人猝不及防轻叱一声,竟伸出指头将他剑尖弹偏,温客行随即变招,那软剑在周子舒手里,便是极清明极磊落,到了温客行手里,却如跗骨之蛆一般,诡异极了。

黑暗之中两人于电光石火间便过了十来招,却是周子舒皱眉听音片刻后,忽然出声道:“叶前辈?”

对方那人轻哼一声,周子舒将夜明珠重新举起,照见叶白衣那非同一般的臭的脸色,温客行这才撤剑,笑嘻嘻地抱抱拳道:“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他这明显是说鬼话了——周子舒听音尚且能猜到对方来路,更不用说他亲自上阵交手的了,温客行分明是假借黑暗之名,欲行揍人之实,可见他对这位来历成迷的老前辈成见还是有些深的。

叶白衣扫了周子舒一眼,皱眉道:“你怎么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周子舒能省一点力气尽量省一点力气,侧身靠在石墙上,闻言不等他评论,便从善如流地说道:“晚辈太不中用了,简直是个饭桶。”

叶白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他四下观察了一下,对三个人招手道:“这边来。”

周子舒和温客行知道这老东西不是吃素的,乐得叫他打头阵,两人垫底,将张成岭夹在中间,走着走着,温客行忽然贴上来,伸手揽住周子舒的腰,默不作声地拉过他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我瘸了?”

温客行叹道:“那老怪物都来了,你还逞什么强?走吧。”

说来也奇怪了,这两人各自频频遇险,只觉得这地方四通八达如同鬼洞一般,跟着叶白衣,却出奇顺畅,四人不知转了多少圈,平平安安地走到了一个像是大厅一样的地方,进去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的,谁知片刻以后,忽然四面八方涌出无数个一尺来高、圆滚滚的球。

温客行下意识地将张成岭踹到身后,随即抱起周子舒飞身掠出三四丈,这东西可叫他吃尽了苦头,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沾上东西就炸,温客行被这玩意追着在地道里乱窜了大半天,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只大耗子了。

叶白衣却不慌不乱,眼看着那些球潮水一样的涌过来,他忽然大喝一声,凌空一掌向前推去,不知用的什么招术,张成岭眼尖,只见他脚下石板顷刻间全碎了,第一个滚过来的球首当其冲地炸开了,随即后边几乎产生了连锁反应,一连串的爆炸,叶白衣双手抵在那里,却好像竖起一道看不见的墙一般,将山呼海啸都挡在外面。

温客行也正色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叶白衣的背影。

随后,只听叶白衣叱道:“还不滚出来!”

他伸手一抓,那大厅的墙上便落下一块大石板,一个人影从里面闪现出来。

周子舒等人顺着叶白衣的视线望过去,一时竟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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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龙雀 ...

那人看面孔,不过三十来岁,竟是个瘫子,四肢萎缩成孩童大小,露在外面的手臂皮缩肉皱,只有脑袋大大的,脖子歪在一边,像是直不起来一样,看起来完全不像人,可怖极了。他坐在一个木头的轮椅上,轮椅慢慢地从那洞口滑了出来。

叶白衣慢慢地皱起眉,盯着那人,忽然道:“你不是龙雀。”

龙雀和他的傀儡庄已经是江湖中数十年的传说了,真正的龙雀绝不可能这样年轻。那轮椅上的人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说道:“我自然不是。”

他眼睛极大,温客行便偷偷咬着周子舒的耳朵道:“你瞧他那眼睛像不像要掉出来的?”

周子舒只觉得他无聊透顶,好像无论什么场合,都要见缝插针地无聊一回才能捞回本似的,便不理会他。

只听那轮椅上的人尖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傀儡庄?”

叶白衣打量着这人,觉得他怪里怪气,挺不像好人,便勉强压着性子,以人话的口气说道:“我有事要见龙雀。”

这话在叶白衣看来,算是好言好语了,可听在别人耳朵里,仍旧是一副盛气凌人话语生硬的臭德行,于是那坐轮椅的人转过头,巨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冷哼道:“龙雀那老不死的骨头渣子都化啦,你找他做什么?”

叶白衣眉宇之间的沟壑越来越深,盯着那人道:“龙雀死了?怎么死的?”

那轮椅上的人得意洋洋地说道:“自然是我干掉的。”

这便太匪夷所思了,当世三大高手擅闯傀儡庄,也十分狼狈不堪,险些折在里面,凭他一个连走都走不了的人,便能毫发无伤地进入,杀了傀儡庄的主人?

叶白衣显然不知含蓄为何物,打量着这人,说道:“别放屁了,若是凭你也能杀龙雀,蚍蜉都能撼动大树了,除非你是龙雀他儿子,叫他躺着不动让你随便砍。”

温客行一听这话,便知道要糟糕,立刻对张成岭道:“出去,快跑!”

果然,他话音还没落,便听见那轮椅上的怪人怒吼一声:“找死!”

随后他抬手一拍,只见这整个大厅四下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凸出人形,随后数十个光头光面凶神恶煞的人偶便这么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张成岭正往外跑,躲闪不及,和一个人偶撞了个满怀,那人偶相当不客气,抡起胳膊便要给他开瓢。

周子舒立刻屈指弹出,正打中张成岭的膝弯,叫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才勉强躲过,张成岭连滚带爬地扑腾过来,张着嘴环视一周,感叹道:“师父,咱们这不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吧?”

周子舒叹了口气,就知道自己和“娇贵”这个词天生有缘无分,便拍开温客行的胳膊,将张成岭夹在两人中间,与温客行背靠而立,低声道:“这假人一个是硬,一个是打不死,不过也有好处。”

温客行奇道:“还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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